11 第十一章（1 / 1）
清雾，山风，无垠夜空，泱泱大地。
姬远抬了抬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眼皮，突然想起了姬家佛堂的小院。他从不敏感时间的流逝，只觉那近在咫尺的过往突然飘渺起来。时常咳血的母亲，日薄西山的祖母，还有惦念着想杀了他的父亲……仿佛都不曾与他有过任何关系。
薄情寡义。
他这样评价自己，还想配合性地轻笑一声，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堪堪成了捂着小腹抽搐。
……你怎么能这样呢？姬远心想。
“你要躺倒什么时候啊！起来起来！”刻薄尖酸的大乔粗鲁地踢了他两脚。
这几日姬远已经他和他们混的很熟了，虽然大部分时间还是在受摧残，只有偶尔能反调侃几句。
他翻起眼白瞪了他一眼，翻个身躲避他的魔脚，“啊！踢坏了！起不来了！肠子要吐出来了！”
“少泼了！你不号称金刚不坏之身么，吐出来正好给大伙儿来个爆炒肥肠改善伙食去。”
姬远这几天非常怀疑虞毕出的人品，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帮子东西，还有没有点人性了！
于是俩人一个滚一个踢满操场打诨，不晓得的还以为联络感情呢，好哥们就该吵不分打不散。
姬远突然撞上了一个障碍物，他心里纳闷，操场上哪来的柱子？还自带飘飘欲仙的袍子？
“你在这儿玩得挺开心啊。”“柱子”弯下腰，笑眯眯来了句。
刚刚还号称姬无力的小远扒拉着大乔的裤管迅猛后退了几步，心中无限责骂眼神不好实在是件罪大恶极的事，并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挑灯夜读”了。
“早让你起来了。”大乔瞧着他那没出息的窝囊样，一提他后颈拎起来。姬远虽然比他高点儿，但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难以令他产生心里不平衡。
乔子盟把他往前一推，“感情你小子吃软不吃硬。”
姬远咧了咧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和大乔小乔不同。虞毕出是他最先认识的，却是最不知该怎么交流的，甚至连怎么称呼都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嘛！
虞毕出看了他一眼，道：“明日是天中端阳，都休息一天来我家聚聚吧。”
“又到端阳了，时间过真快啊。”大乔那副嘴脸难以表现出什么怀念的情绪，摸下巴的动作更像是像算计人。姬远懵懵懂懂地问了一句，“天中端阳是什么？”
乔子盟脚下一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虞毕出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出声，道：“第一次正好，我们也很久没好好过过节了。今晚你和我回去，明早一起起来准备。”
“好啊！”面对陌生的事物，小姬远有点激动，眼睛都跟着晶亮起来，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虞毕出看着他□□裸的坦诚表情，面部表情突然松动了下，莫名有种想摸摸他头的欲望，一时间有些尴尬。
看着俩人离去的背影，大乔看着茫茫夜色心中倏然叹了句：这什么熊孩子啊。
一路沉浸在兴奋中的姬远眼睁睁看着虞毕出把一斗米倒进巨大的木盆里，然后就没动作了。
“没了？”他歪着头问。
“没了。”虞毕出抖了抖手上的水。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做呢？”姬远哭丧着脸，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
“你现在该做的就是赶紧洗洗睡觉，明天有的是要你出力的。”他把木盆盖上个罩子，拍了下还是一脸不情愿的姬远的肩膀，“别仗着年轻就随意挥霍，大半夜该睡觉就是要睡觉，折腾一整天了不累啊。”
听闻此的姬远扁嘴嘟囔了一声，“说的你多老似的。”
这当然逃不过虞毕出的耳朵，他轻笑了一声，“我本来就不年轻了，你这么有精神就过两天让大乔给你再加点量。”
姬远睁大了眼睛，忘了之前对他疏离了，直接趴上去抓他衣服，“竟然是你！是你让他那么折腾我的！”
一边应付他的魔爪，虞毕出一边游刃有余地笑着，“你好歹也是个男人，不让你做点什么，难道养在家里绣花缝枕头吗？你也看到了，我家那么穷，可养不起你这尊大佛。”
多次抗争未果的姬远愤愤地“哼”了一声，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他会和大乔小乔他们混成一伙儿了，完全就是一路的货色！
虞毕出看着他摔门进屋，脸上的笑容突然冷冽下去，乌漆漆的院子中显得阴森森的。
次日一大早，姬远打开门就见虞毕出埋在竹子堆里“咔咔”砍着什么。
“这什么呀？”他捡起一个竹筒子，发现还是两边阖实的，什么也装不了，弄那么多做什么？
“就是你看到的，”他顺手抄起一把小锯子扔给他，“来帮忙。”
不明所以的姬远踯躅了一下，同他一起埋身于制作这样符其实不知功用的竹筒子。
“……这个怎么弄？”姬远摆弄了半天不知所措，因为摆在他面前的都是锯好的竹筒子。
虞毕出接过他手里的小锯子，耐心教他，“先把这里锯开，然后把这个短的外沿弄掉一圈……喏，最后能这样扣起来就好。”演示了完整的一遍，姬远睁着无辜的大眼睛好像还是不懂的样子。虞毕出敲了一下他的头，“听懂了没啊！”
“……哦。”他应得模棱两可。
“你个白痴！”姬远头上又挨了重重一下，然后坐着的凳子翘了一下，险些把他挤下去。他还没来得及骂一句，耳边一阵打鼓似的声音一吼，害得他大脑一嗡，空白一片。
“虞大哥你做自个儿的事儿去，我来教他！”
姬远抬头，那个霸占了他一大半凳子的庞然大物就是乔子盟。
“小乔……哥……”
没理解他的咬牙切齿，孱弱的小乔哥抖了两下鸡皮疙瘩，细声细语地回应道：“哎，小远妹妹，哥来教你做筒子好吗？”
“滚你他妈犊子的小远妹妹，叫谁呢你！”恼羞成怒的姬远抡起俩竹筒子就朝他扑过去。小乔虽小，但身强力壮。毕竟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拥有这样一个强壮弟弟的大乔平时是如何制服他的呢？当然不是作为长兄的威信。
那一天，姬远看见了。
身高劣势，没关系，他蹦。只见姬远双腿用力一蹬地，两个竹筒精准地向小乔的胸前戳去。
原本一副逗你玩摸样的小乔倏地绷直了身子，四肢僵硬，脸色变白——变红——然后一脸腼腆地看着姬远。
姬远：“……”
虞毕出把姬远拽回来，“别闹了，就不见你对我那么热情。”
姬远：“……”
三人再次坐下继续锯竹子大业。
气氛沉默得异常尴尬，实际上也只有姬远一个人这样认为，“乔大哥他们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小乔脸上的红晕褪去了，表情却依旧羞涩得小鸟依人。姬远顿时后悔自己耐不住寂寞。
“他们去买东西了，晚点过来。”虞毕出笑了笑，给他解释道。
“哦。”
差不多能用的都弄得差不多了，虞毕出抬头看姬远那块，“弄得怎么样？还行么？”
“嘿嘿，”姬远得瑟地递给他看，“怎么样？”
“嗯……不错，圈口再小点儿，不然会漏味儿。”
“好。”继续埋头苦做。
不久，乔子盟和顾闻游，还有许久不见的虞玫玫都来了。一群人分工合作，糙活累活都留给乔二兄弟干去了，虞玫玫去洗他们买回来的食材，虞毕出和姬远把昨晚泡的米过水重洗一边滤干，然后就可以往洗好的竹筒子里灌米了。
哦，还有顾闻游？在一旁驻足观看呢！
“你喜欢什么馅儿？鲜肉的还是豆沙八宝？”虞毕出一样样把可以作为馅儿的食材指给他看。
小乔悄悄对大乔说：“虞大哥怎么这样偏心，我们都跟他好几年了也没见他问问我们喜欢吃什么。”
大乔白了他一眼，“自己没长手不会放啊，人家是小屁孩儿你也是么？”
光荣脱离了小屁孩儿行列的小乔忧郁地看了姬远一眼，屁颠屁颠跟在大哥后面填馅儿去了。
根据没见过世面的姬远的喜好，他每种都想来一份。虞毕出为了满足他又怕他吃不完，特地减少了一些米量。反正竹筒量够多，应该不会有人吃不饱。
“闻游，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刚学会放馅儿的大尾巴狼姬远殷勤地要亲手为顾闻游做。
名副其实的顾大少爷嫌弃地看了一眼他的手，随口道：“不是甜的就行。”
“好嘞！”不知道他从哪里学来的店小二腔调，半像不像的，煞是奇怪。唯有飞扬的嘴角与眉眼光彩夺目。
连最迟钝的小乔的都傻了一下，心中慨然：原来这倒霉孩子长这么好看啊。
虞毕出敲了一下他的头，“少说话，多做事。”
他傻笑着含糊答应。
虞玫玫洗完手回来望着这一群人嘻嘻哈哈不解，那小东西什么时候和他们混那么熟了？
乔子群朝她挥挥手，“玫姐，填馅儿上锅了！”
姬远悄悄问一旁忙着的虞毕出，“小乔比她小？”
耳朵和针差不多尖的虞玫玫豪爽地笑了一句，“年纪算什么，有些人再长个二十年也就给人做小弟的份儿！”
小乔低下头，耳朵莫名红了。大乔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一脚，“给我有出息点儿！”
顾闻游嗤笑了一声，撇过头。
不明所以的姬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大家都是一副心照不宣的表情，连虞毕出都在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