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1 / 1）
以情郎关为界向北，加上苍惘城，称为苍北十城。这几座说得好听叫城池，实际和乡镇也没什么区别，但作为大乡镇的繁华程度却又比不上南方的村部聚落。由此可见，这苍北十城是多么的贫穷落后。
不过这都是之前的事的，自从苍惘城被弃后，好歹有个圆满数字的十城缺了一，不幸沦落为苍北九城。
再说说那些占领了苍惘城的鞑族们，之后倒没有再出来烧杀掳掠过，偶尔还会开放一下城门，与外界做一下生意交流。据说，那里的百姓过的还不错。
姬远大早上就被虞毕出笑眯眯的大脸给吓醒了，然后稀里糊涂折腾了一番，再次踏上了不知东南西北的旅程。
他摸着自己瘪瘪的肚子，脑子差不多被饿醒了，才开口问：“我们去哪儿啊？”
虞毕出指了指前面，“到了。”
前头聚着一大帮人，还有个大棚子，每个出来的人手上都捧着一只碗，表情欣愉又小心翼翼。
貌似是个施粥点。姬远看了虞毕出一眼，心想难道他穷到都没钱请他吃早饭，需要到这种地方来领免费早餐？
姬大少爷确实是不谙世事的，他当初就顾着屁颠屁颠出来，忘带钱了，要自己买东西吃肯定不可能。话说回来，他好像还没摸过钱来着。
虞毕出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奇怪，还没来得及解释，姬远就已经挤到难民堆里领粥去了。
虞毕出：“……”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上前的姬远愣了一下，施粥人也愣了一下。
“哟，这不是姬公子么，怎么也上这儿来了。”这大嗓门加大个子，一看就是乔子群无疑。
他瞪着个牛铃般的大眼睛，一开口唾沫星子横飞，周围人连忙护好自己的碗退了一步。唯有迟钝的姬远呆呆地站在原地全盘接受了。
“呵……呵呵，乔二哥，”他仰着脸笑得脸有点抽，“也给我盛一碗呗。”
一直给人做小的乔子群一听有人喊自己哥，立马眉开眼笑，扯着他的大嗓门子，“行儿！赏你小子一碗！”于是大勺一挥。
姬远捧着满当当的碗乐呵呵出了人群，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低头，原本的笑容没了。
两个巴掌大的碗里几乎都是白浊浊的水，遗世独立的几粒泡开的米冷冷清清地或悬或浮。他咧着嘴喝了一口，腹里进了些东西，不那么饿得慌了，但他知道，这管不了饱，没一会儿又要饿的。
“你倒喝得下去。”那个害他饿了一大早的罪魁祸首出现了。
姬远斜了他一眼，一点都不知道他的意图是什么。低头又想起这人和自己一样饿了一早上，不情愿地把碗递过去，“喏。”
虞毕出笑了一下，喝了一口，只是一小口。
姬远见他爱喝不喝的样子又把碗收回来自己喝了一大口，“爱喝不喝。”
“啧，”他侧过点身子盯着姬远看，“你在姬府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么一碗稀米粥也能喝那么香？”
过什么日子和喝什么粥有毛线关系？难不成让他等着被饿死？
姬远低头喝粥，不说话。
虞毕出十指交叉，抬起头淡淡道，“这里是苍岚城。”苍北九城之一，被他提议掳掠过的城池之一。
姬远倏地抬起头。
“老大……啊呸！郡王！”乔子群一蹦一跳跑过来，背景似乎是开满小花的原野。姬远晃了下脑袋，突然忘记刚才想到什么了。
两人叨叨咕咕说了几句，姬远就听到一个意思，这个施粥点是虞毕出办的。
“现在天气转热了，往北的人比较多，去给玫玫帮帮忙。”
“好嘞！”被使唤得不亦乐乎的乔子群又脚踏千斤钧石健步如飞地跑了。
姬远：“你……”他一时没想好怎么说。
“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吧。”他站起来，对姬远伸出手，那笑容，好似观世音菩萨在世。
姬远匆匆将粥憋进肚子里，把碗放回施粥点，跑着回了虞毕出身边。
“本来怕你喝不下去还买了包子，看来真是多余了。”他掂了掂手里的油纸包。
“咳咳咳、、、、、”姬远瞪着大大的眼睛，这人真是……真是……
越走姬远越发现，为什么情郎关会被成为山好水好人更好的地方了，因为这苍北九城，从头到脚就没有什么是好的。还忽然一阵黄沙来，千沙万砾满脸疼~~
“你……究竟想做什么？”纠结了很久，姬远问出口的问题还是模棱两可的。他很想抽自己俩嘴巴子，怎么一点都不会说话呢你！
“想做？我想做的事可多了，你指哪一件？”
这回姬远想抽他了。
“你……你不是说是你教唆鞑族掳掠苍北九城的吗？为什么现在又要施粥……你这人……很矛盾。”自从出来之后，姬远的自卑心理严重起来，说话越来越不利索了。
虞毕出轻笑了一声，“所以你看不出来我是在赎罪？”
姬远有点不高兴，他的口气太轻佻，一听就没认真回答。
“赎罪你干嘛不自己亲自来施粥，而要小乔他们代劳？而且……”他古怪地看了虞毕出一眼，“为什么苍岚城都是老弱妇孺，一个青壮男人都没有？”
虞毕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还以为他只顾着吃什么都没看见呢。
“所以，你觉得我想做什么？”他上前一步转过身，直面姬远，始终如一的笑容突然换了颜色，如猎猎寒风中呼呼飘荡的旗帜，随风飘摇，却岿岿然不曾挪动半分。
他们不知何时爬上了一座山，虞毕出正站在山顶，山风扬起他的袍袖，背后是一座山谷，谷底扎着大片营寨，一队队人正在操练着。虽没有统一的号衣，气势却不容小觑。
姬远的表情变了，他这算是向自己宣告他要造反？
有病吧……
二人下了山，昨天见到的那四个人有两个都在，他们再次用古怪的目光审视了姬远一番，才将目光转开。
剩下又是他们三人的交谈，姬远木头似的继续杵在一旁充当大山背景。
当然，闲暇之余他很一丝不苟地思考了许久虞毕出究竟得的什么病，然后他又想起了褚峥垣他爹描述虞毕出的那句话，“屁大点的孩子还想自以为是瞒天过海，当他们老一辈瞎的啊”。现在证实了他确实不瞎，但和瞎了也没什么区别。
老虎已经归山了。
而他，貌似也踏入了这个名为“反贼叛党”的怪圈……要是他老爹还行动自如的话估计真要宰了他了……
老爹……他突然顿了一下，出来这么多天，不知道奶奶和娘亲怎么样了，还有程兴……他都是早有预谋的么？
发呆就是个浪费时间的过程，顾闻游和乔子盟都已经絮叨完各司其职去了，他才想到那么一星半点的东西还想当炮使。
虞毕出拍了他一把，“没人教过你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能分心吗？第一次见面就算了，第二次第三次这样，太不尊重别人了。”
姬远哑口无言，真没人教过他。
“过来。”虞毕出带他站到了一个台子上，这里是专门用来观看操练的，视野非常好，饶是姬远这么个眼神不好的都看出一股气势恢宏的劲儿。
“如果，”虞毕出展望全景道：“这些人的命和你父母父母的命只能二者选一，你让哪一方活下来？”
姬远：“……”
这里好歹有好几万人，和她的爹娘奶奶比？他们的命真重。
虞毕出又扔给了他一个假设，“如果把这些人换成你的那两个朋友呢？”
两个和三个……姬远很不想告诉别人自己心里一开始偏向峥垣和孟邹，但是……娘亲和奶奶……
“……不知道。”他说。
虞毕出深邃犀利的目光一扫，“若是一定要选一个呢？”
姬远撇了一下嘴，觉得这根本就是无理取闹，“根本就没有这种假设！”
虞毕出的眼神慢慢柔和下来，他望向前方，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是啊，没有那种假设。但总会有人死的，只是不是你的父母朋友，所以真假设定都无所谓了。”
姬远：“……”这个人真的有病。
“你说，那种一无所有的人难过了要怎么办？”虞毕出又无厘头地冒出一句。
“能怎么办，难过又不能改变什么，想做什么去做呗，反正都一无所有了。”姬远又嘀咕了一句，“可哪有完全一无所有的人啊。”
虞毕出突然一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脸说通了的表情，“所以说，任何人都必须要牺牲些什么。”
姬远突然抖了一下，对这种称兄道弟的交流非常之恐惧，感觉落入了什么陷阱。
“毕出干什么呢？”一直惜字如金的顾闻游难得八卦了一会。
“能干嘛，拐卖小孩儿呗……喂！你干嘛呢！当打太极啊！使点劲儿！那边那个，欲求不满回家找婆娘去，都是大男人抛什么媚眼！”乔子盟别看短小精悍，那嗓门可是嘹亮婉转，大有十八弯都不喘气的架势。
训斥完他又低声和顾闻游唠小嗑，“不过我就想不明白了，小虞究竟看上那个小屁孩儿哪儿了？要是只山猴子我还能接受，这么个小白脸……啧啧。”
山猴子……顾闻游想象了一下虞毕出和山猴子勾肩搭背在一起的场景，那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面皮微微抽动了下。
而通过几天的相处证明，姬远还真是只披着小白脸皮的山猴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