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章(1 / 1)
白三爷连夜赶着牛车出了县,朝着山里就去了。或许是没意料到会有人骑牛离家出走的,一路上竟没有人认出他的身份。白三爷捏了捏包裹中的银两,够他在外头住上三两个月的了,到时候再带个新夫人回家,足以证明他的性向罢。
至于自己这肚子……呵,只要他不说,谁会想到个身长七尺的俊朗男儿挺着个肚子会是因为怀孕?
最多也只是觉得这郎君丰神玉朗英俊潇洒就是肚子上的赘肉多了点而已。
可惜白三爷一辈子虚张声势了无数次离家出走,真到了时候,却并没有什么方向感。
他以为再走几里地就能见到城镇,却不曾想,走到了深山老林的正中央,并且迷路了。随身带着无数银子,倒真不如半个烧饼来得实在。
三天没有清洁过的白三爷觉得身上实在难受,但他走了这么久,连条小溪都不曾见过,竹筒中的水都快喝完了。
这当他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这个事实的时候,便遇上了奇事。
他看到雪了。
在太阳正毒的六月天。
难不成是老天都觉得他冤?
白三爷踏着过膝的雪,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前走着,身后牵着拉车的大黄牛。这畜生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就不肯走了,除非白三爷挡在他前面,它才肯屈尊挪动那么一两步。
寒冷的冰水已经渗透了他的鞋袜,白三爷觉得自己再往前走简直是在作死。可人总是有好奇心的,这六月飞雪的奇景他一生可能只会见这么一次,错过就不会再有了。为这就算是没了命,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注意到面前的树上都是铁青色的树叶,泛着与天气完全不符的油光,枝杈间隐约可见五色的蚕茧。冰雪反射来的冷光照在那刚成型的茧上,隐约还能看到其中有个小小的影子在不停忙碌。
白三爷就算再没见识,好歹也是管理桑丝的总管,自然是知道这茧是不会有除白之外的其他颜色的。
莫不是有人装神弄鬼,在此处的蚕茧上都涂了颜色,想要坑我一回?
白三爷暗自想道,顺便算计了下自己身上的银子值不值得对方下毒手。
越向前蚕茧越多,白三爷试着抓了一个在手上,这茧要比他见过的都更加顺滑,而且每一个都只有拇指大小。他一习武之人用全力却无法将其捏碎,这委实透着古怪。
走着走着,他看到前面的几颗大树间绑着个树屋。从屋内隐隐冒着热气,看来是有人居住。白三爷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打算借着人家的地方歇上一会儿,顺便问问这蚕茧究竟是什么来头。
没走两步,屋内突然传来声音,虽然不大,白三爷却觉得一字一句都是在他的耳边说的,听得一清二楚:“客人还是把你的牛留在园子外面吧,再过上一会儿,它怕是要冻成冰块了。”
白三爷一愣,那人莫不是透过窗户看到了自己:“你的园子?在哪儿?这满是雪的一片就是吗。连个栅栏都没有,谁能分得清里外,连个牛棚都没有,我哪里知道该把牛牵到哪儿。”
屋内的人似乎是笑了:“万物皆有灵,客人放开那牛的缰绳,它便会自己退出去了。”
白三爷半信半疑的试了下,那牛果然立即转身而去,撒丫子跑得比马还快。
“怪了,它从没这么听过我的话,在你这里倒是乖的很。”白三爷挠了挠头:“可这牛没了,我该怎么走啊?”
“没有几个人能走到这里。那牛不必管它,这山野之中并无猛兽,它会在园外等你的。”屋内的人开口道:“白三爷,您还是先进来坐吧,以免受寒。一会儿外面会变得更冷。”
白三爷连忙走了过去,他双腿在雪中埋久了,已经快感不到寒冷,动起来都有点不利索。好不容易上了树屋,他象征性的敲了敲门,然后开门进去。
里面看上去有些奇怪,竹桌竹椅竹杯竹筷子,连主人身下的炕都是竹子做的。那人身上一袭墨蓝色的丝绸衣服,皮肤白得像个女人,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有钱人家。他眼角含笑的看着白三爷,榻上的小桌放着打开的书,像是在书斋中准备应试的考生。清秀文雅,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就是没什么男子气概,这点让白三爷有些不喜。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在此地居住?”
“在下程源,乃一山野闲人,随遇而安,碰巧选了这里罢,并没有什么缘由。”
“你见过我?”白三爷问道,没听错的话,程源方才让他进来的时候可是叫着他的名字的:“你也是从城里出来的吧。”
“不曾见过,但久仰三爷大名。”
恐怕不是什么好名声啊。白三爷觉得屋内要比外面暖和很多,却不见这竹屋中有热源。
“这里怎么会下雪?”
“为了养蚕。这七星九宝蚕的蚕茧需吸收四季之气才能成熟,而玄本木的枝叶也需寒气才能长出枝叶,所以需要用雪水来养。”
“成熟?养蚕还有这么一说?”白三爷有些吃惊,虽然他的生意和养蚕脱不了关系,但这里的门道他可从未听说过。
“在下也并不精通此事,只是犯了事情,上头怪罪下来,罚我到这里看守蚕园罢了。这蚕会有别人照料,成熟之时也会有人来收。”程源无奈笑道:“什么都不会却打理着这园子,我这总管之名也是名不副实。”
他这么一说,白三爷倒有点感同身受,不禁同情他起来。
“程源兄,你知道到最近的城镇还要走多远吗?”
程源一愣,心中想了想:“若是以白三爷的速度,大概向东走上三天左右便能到桃花镇了。”
……
那不正是他来的方向。
“除此之外呢?”白三爷还是不死心。
“没了。”
白三爷实在不忍面对自己走错路、可能现在就要打道回府的残忍事实。
“程源兄,是这样……”毫不知“客气”两字怎么写的白三爷此时面子都有些挂不住了:“可否让我在这里借助上一……一两个月。我家里出了点事情,现在不方便回去,还请你能够收留我。”
“无妨。”程源看上去没有半分反感的样子,依旧对白三爷很是热情:“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时间长了还感觉有些孤寂。有白三爷光临,小舍蓬荜生辉,高兴还来不及。”
就这样,白三爷在程源这里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