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1 / 1)
最近我很少见到徐暮远,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就快要好了,或是被药物治疗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我想或许到了我该离开他的时候,很显然,他变得不再那么需要我。
可我最近总是想到一个场景,电影《美丽心灵》的最后,约翰.纳什和妻子一同走过瑞典斯德哥尔摩市政厅的蓝厅,那些他臆造的人格被忽略在身后。徐暮远以后是不是也需要这样地生活?需要努力地分辨真实与幻觉,需要在一个陌生人出现的时候,神秘兮兮地问对方:“你是真的吗?”
这些可能性让我恐惧,让我不止一次地浑身震颤,让我怯懦地设想:如果有我在,徐暮远是不是会好一点?
10月下旬徐暮远生日,治疗正处在停药观察的敏感时刻。迟临不敢放那群疯子来家里闹腾,也不敢让徐暮远去太过嘈杂的地方,适逢京城有后印象派画展,其中不乏大师的真迹,迟临买了两张票,本想暂时抛开公司工作陪他去,可徐暮远嫌弃道:“我才不跟你去,我要跟钱多多去。”
“为什么?”迟临很受伤。
徐暮远说:“我没有任何冒犯之意,但你若想稍微提高一点自知之明,不妨用高倍电子显微镜好好观察一下自己,兴许能找到一星半点的艺术细胞。”
迟临恼羞成怒:“不过是陪你看,要什么艺术细胞!”
“可我一点也不想花费精力对你进行欧洲艺术史基础知识教育,”徐暮远推他出门,“好了,活在数字世界里的无趣商人,你该去上班了,我会自己联系钱多多。”
迟临举手投降:“别推我,我的文件还没拿。看完了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知道。”
其实徐暮远取笑迟临,也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徐暮远在陈老头的谆谆教诲下,对国画尚有一知半解,但对油画,不过是半吊子水准。除了基本常识,对画作的认知,只局限在大致辨别年代、作者的水平。比如说大屁、股的是鲁本斯,小人扎堆的是勃鲁盖尔,普京脸的是凡艾克,带光斑的印象派就要好好区分了,有光但有没有形,party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
但钱铎不同,舅舅是国内著名的书画拍卖商,留学期间经常流连于欧洲各大拍卖场,谈起油画更是如数家珍,自然是比迟临更好的选择。
站在梵高那副著名的自画像前,钱铎一改少女气质,换作青年的深沉和犹豫,对徐暮远说:“文森特和提奥相濡以沫了半生,最后相继离开了世界。徐暮远,你知道吗?那么相知的兄弟,也不是完全没有隔阂的,否则文森特也不会草草作别。”
“我知道。”徐暮远说。
“你和自己才会那么琴瑟和鸣,和别人,总是会有很多矛盾的,无论那是陌生人,还是和你相爱的人。”钱铎语气悲凉,不知是在开解徐暮远还是在开解自己。
徐暮远眼神柔和而宁静,道:“但是他们的墓碑会连在一起,灵魂会在天堂相遇,不是吗?”这便是我们明知会有矛盾,却还是选择相伴一生的意义。
尽管不希望徐暮远情绪波动太大,迟临一家人还是准备了小小的惊喜。林盈亲自烤了蛋糕,迟临把同事、朋友送的礼物都带回家,甚至出访归来的迟临父亲也到场。
徐暮远受宠若惊。
林盈给他戴上小帽子,道:“顺便庆祝你下周正式回公司工作!”
迟临父亲和他碰杯:“也正式欢迎你成为我们家庭的一员,年轻人。”
“老迟!”林盈惊呼,“拜托!”
迟临欲哭无泪道:“爸,我还没……”
“还没?”迟临父亲不可思议,“都多久了?幸亏当初你没选择做外交,这速度,误国误民。”
徐暮远尴尬得无地自容,林盈把蜡烛点燃,努力把这一话题敷衍过去。
晚上迟临和父亲在书房谈话,徐暮远厚颜无耻地站在走廊上偷听了一会。
迟父声音有外交场上的威严:“你都想好了?”
“是的。既然他还不愿意做出选择,我不希望逼迫他面对。”
“不觉得不甘心?”
迟临说:“人生很长,他愿意和我一道,有一天,也会喜欢我的。”
从书房出来后迟临到徐暮远房里讷讷地道歉:“对不起,我父母,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喜欢你。”
徐暮远坐在床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里是打量的笑。
迟临有些不明所以,继续道:“你不用觉得不舒服,他们是把你当做儿子来对待,不是当做我的……”
“过来。”徐暮远打断他。
迟临看不懂他眼睛里的戏谑,怀疑地走近,坐在床边。
徐暮远如孩童时代一般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一口,迟临一惊,推开他些许,理智提醒他分辨,这人是不是又在戏弄自己。
“阿临哥哥,”徐暮远调、情似的旖旎语调贴在耳边,双臂已经环紧了他的脖子,低声道:“你觉得我不喜欢你,是不是傻。”
迟临被他吹出的湿热气息弄得耳根通红,很快他发现徐暮远脸上也是一片红晕,再也不迟疑地放任自己咬上他的嘴唇,他过于急切的动作让徐暮远忍不住轻笑,仿佛是为了惩罚他的不专心,迟临的手在他腰上用力捏了一把。
缱绻的厮磨很快转换为情、欲,我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过是一个残忍的存在,轻轻为他们带上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