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 认祖（1 / 1）
晓源是个遵守诺言的人，他晚上答应我天亮就出发。果不其然，从我们睁开眼睛他便催我起来梳洗收拾。早上七点不到，我们已奔驰在路上。
穿过城市间层层叠叠高高低低的楼房，经过两边全是广阔田野的高速公路。下到一个小小的村庄时，已落尽秋叶的柿子树上还挂着红彤彤的果子。
“妈还给你留着一大筐柿子！两个小家伙护着那个筐，每天都要数一遍，生怕少一个。不过我面子大，居然给我吃了一个。”晓源扶着方向盘笑眯眯地说。
我眼顿时湿润了，鼻子酸酸的，多好的孩子啊，懂事又孝顺。生了这样两个好儿子是我毛晓羊的福气。特别阿册，他的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至于晓源，他更是赚了，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有了那么大一儿子。
想着这一切，我不禁露出一些笑意。
“什么好事让你这么高兴？”眼尖心细的晓源看见我如此，便要我说出。“没事，想着快到家了，高兴呗！”
“不对，你没说实话。就你那点小心思我一看便知，你撅啥尾巴屙啥屎，还想瞒我？快说心里想的啥？”
“我……想到你的种种好处，心里高兴！”
“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其实早就应该想到了。像我对你这么好，换做别的女人早已喜欢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可是我看不上她们。除了你这个大傻瓜，一次次的躲着我伤我的心。放着眼前真心的人却不知道珍惜，猪脑子女人！叫我说你啥好呢？面对竞争和挑衅总是让啊让的，成全别人委屈自己。就连最最重要的终身大事——自己的男人都拱手相让。蠢女人！幸亏我是个执着的人，认定的事一条道走到黑。这些年我一直想着你，尽管拥有你的一路很辛苦，但我不后悔。相反，我认为一切都非常值得。
记住：要一心一意对我，别在胡思乱想。咱们这一回去得赶紧结婚！”
“行，一切都听你的。”我软绵绵的回答。面对如此强势的男人，我还是顺从好。其实，我真心愿意听从他的安排，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很爱他，看见他就激动发狂。只不过是我软弱的性格跟不上他的节奏。有时我就想，如果他娶的是一位条件优秀的女人，那么他无论在哪个方面都如虎添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是换做我正好相反，不但帮不上他，反而拖累他。
车厢内音乐动听，我和晓源之间的柔情蜜意，我们的明天，一切都是幸福的。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打破这温馨。
“喂——妈，有事吗？”原来是晓源的妈妈。“哎，妈……我这两天正准备回去……呃，喜事！什么喜事？妈，我也有喜事要回去给您和爸爸说……等我回家了再告诉我？行，妈，您还要给我一个惊喜——妈，我给你二老的惊喜更大。呵呵……妈，嗯，先挂了，啊。在高速呢，再见。”晓源挂了电话，冲我神秘一笑说，“我妈打的，说有喜事等我。我的喜事就是你的喜事，等回到家咱们就是双喜临门。嗯——乖乖！”
我猜想可能的种种好事喜事，可想了一通也没想出个眉目。转想到自己身上来，嫁给晓源是件好事，可对于晓源家来说就未必是好事。我带着两个拖油瓶到他们家，一没钱二没势三没名四没权，甚至连个正儿八经的工作都没有。尽管当初我给他们的印象还不错，但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况且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中一个拖油瓶是他们的亲孙子。晓源啊晓源，恐怕你要白欢喜一场了。
想到这些令人悲哀的伤心事，我不仅皱起眉头，垂头丧气唉声叹气，心情又一次跌入谷底。
“你又怎么了？咋一会儿一个脸啊！刚才还喜笑颜开，现在又阴云密布。”我的任何心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说二老能同意咱俩吗？光结婚都结几出了。而且我这条件……”我砸砸嘴，终于艰难地说出来。
“我都多大了！什么事都要父母做作主，需要自己拿定主意的事绝不要劳烦父母。难道你不知道爸妈很疼我，只要是我喜欢的他们都支持。再说我这脾气有几个人能拿得顺！不是夸自己，我从小就特别有主见，爸妈也因此很尊重我的选择。所以，你不用担心，只管把心踏踏实实放进肚子里，打扮得漂漂亮亮跟我拜天地吧，傻乖乖！”
“俩个儿子你不嫌拖累啊！”我把最担心的问题说出来。
“拖累！你怎么能这样说？晓羊，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我喜欢还来不及说什么拖累。咱两口子不管什么事，都得共同担着。自己的孩子自然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他们。我爱他们，和爱你一样。听见没？不要再胡思乱想。”
跑了几个小时，我们来到离家不远的一处集镇。晓源看了看车厢里给老人和孩子买的东西不是多多，决定停车在镇上再买。
车靠在路边，我们步行走过一家家摊位。晓源出众的外表和光鲜的衣服引来了两个年轻女人的跟踪。女人跟女人最敏感。从她们一眼一眼的扫视晓源，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随我们。晓源站在哪里，她们就挨近他也站在哪里。
我不动声色地帮晓源讨价还价，暗中甩掉她们。晓源悄悄凑近我耳边说：“瞧见没有，刚才那俩女人真骚！一路跟着我不丢手。你要是不在我身边，她们肯定给我搭讪。浪！太浪了！”
“原来你早就发觉了！其实她们长得怪漂亮的。”我有些酸酸的说。
“这下你明白了吧，这么多年我一直坐怀不乱，任何人都动摇不了我的心。我如果有一点坏，自动送上门陪我睡觉的数都数不过来了——就这样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好！没良心的女人！”晓羊说着一激动，捏了我的胳膊一把。
其实，我怎能不明白，他的秉性，他的人格，都是优秀的。我也是对他百分之百的放心，百分之一百二的信任。
俩个孩子早已等在村口，一看到我给他们挥手就高兴冲我们跑来。晓源刹住车，跳下去一个胳膊抱一个，把他俩夹上了车。两个小家伙咯咯笑着，大一点六岁的象象一边笑一边给我讲着家里发生的趣事，小家伙则抱着我的头不停地亲我的脸。一旁的晓源看得嫉妒的很，哄着桐桐也在他脸上亲几口。毕竟孩子都很喜欢他。象象趴到他腿上要求学开车。“开车？孩子乖，行啊。不过我先教给你怎样踩刹车、油门，还有挂档。你的小脚够得着刹车板吗？”晓源把象象放到他的腿上，手把手教孩子使用那些东西。坐在一起头挨头，脸贴脸父子俩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一个年龄大一个年龄小。
“叔叔，你啥时候跟妈妈结婚？这样咱们就能天天在一起。”
“象象希望叔叔跟妈妈啥时候结婚？哎！我觉得这话不是你这么大年龄孩子说出来的，告诉叔叔听谁说的？”
“我听姥姥说的。姥姥说妈妈早该跟叔叔结婚了，一直拖呀拖，大家都跟着急死了。姥姥还说叔叔长得帅又有钱，心地好，妈妈是不识好歹，又笨又傻。”
“哈哈……”晓源听完大笑起来，我的儿子鬼点子真多。
在家里呆了一星期，孩子老人都很开心。在两位老人心里其实早就承认了这个准女婿，特别母亲戴着晓源给她买的金手镯，摸呀擦呀，时不时还故意伸出胳膊在乡亲们面前晒晒。孩子们每天黏着他左右不离身，只可惜耽误了他很多工作。看着他有很多个电话打进来，我替他着急，劝他回去工作，他非要我跟他一起回去。
没有办法实在拗不过他，我们只好同他走。车外，天高气爽；车内，孩子们的笑声格外响脆。
伴随着孩子的笑声，车一路飞驰来到晓源的家。
门开了，笑脸相迎笑脸。然而，另一张笑脸却使我惊呆了。
原来是雨倩，身边还跟着五六岁的男孩，正瞪大眼睛望着我们这群陌生的一堆人。情景一下变得尴尬，之前想好许多愉快的话题现在一点想不起。“爸妈，我们回来了。”晓源撇开雨倩问候二老。
“叔叔，阿姨……”我只喊了声，下面也不知怎么说。雨倩那双轻蔑的眼睛正恶狠狠地瞧着我。她来这里干什么？或许她只是串串门，人家两家关系老，难道我多想了。
“象象桐桐，这是奶奶，快叫奶奶。”晓源放下怀里的桐桐，让两个孩子叫奶奶。
晓源妈妈的脸从瞬间的惊异转变微笑，她弯下腰抚摸着孩子们，温柔地夸奖他们乖。这时雨倩手里的孩子挣脱她，跑向我们问：“奶奶，他们是谁啊？我要和他们玩。”
“那好，你们去那边大房间玩吧。”孩子见了孩子共同话题就多起来，而我和雨倩只能面面相觑。
落座后，叔叔阿姨自然很有修养的与我寒暄几声，看得出他们有高兴的事儿藏在心里，但不是因为我的到来。在路上，晓源的电话里我听出，他们好像有什么喜事等晓源回来说。现在晓源就在他们面前，他们该宣布了吧。果然，只见阿姨先抓起雨倩的手，又抓起晓源的手，喜不自禁地看看雨倩又看看晓源，说：“晓源，恐怕你还不知道，你有儿子了！是你和雨倩的，都五六岁大了。这么多年，我和你爸也是今天才知道的。来，快把熊熊叫出来。”
晓源妈妈的话如五雷轰顶，什么晓源和雨倩的儿子！刚才晓源还在我耳边说他为我这么多年没碰过第二个女人，那孩子怎么回事？今天我带着孩子来算什么？纯粹是多余的，甚至是自寻羞辱的！我毛晓羊就是一个大傻帽！我的心激动得厉害，手在微微颤抖，大脑也缺氧似的嗡嗡叫。我强忍着自己，真想拉起两个孩子摔门而去。
雨倩的儿子站在大人们面前，“熊熊，快叫爸爸！这才是你的亲生爸爸。乖乖，快叫呀！”雨倩拉着那孩子的手，把他推到晓源面前。
之前还神采飞扬的晓源此时跟傻了一样，无比吃惊地望着那孩子，久久没有说话，也没有动。“晓源，妈早上打电话给你说的喜事就是熊熊。咱们家添后辈人了，没想到雨倩给咱们家生了孙子，又把他养这么大。”
“是呀，晓源，我看你们什么时候选个好日子，把事办了组成一个完整的家吧。我和你妈天天看着孙子也高兴。”叔叔那边搭腔道，他们老夫妻一唱一答，忘了还有我和孩子这些外人在场。
“晓源哥，这是咱们的熊熊，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啊！熊熊叫爸爸。”雨倩拿出女人的娇媚和做母亲的温柔展现在晓源面前。
“爸妈，雨倩，你们都在说些什么？什么我的儿子，我怎么被弄得稀里糊涂。到底怎么回事？我和雨倩怎会有儿子？雨倩她不是男人有家，怎……”晓源一副迷糊诧异的样子。
“雨倩，你给晓源说一下你们孩子的来历。这小子！自己做过的事都忘了？再忘也不能把我的大胖孙子给忘掉。”阿姨让雨倩说出那孩子的由来。我也想听听，细看那男孩，无论从哪个方面，他跟晓源长得一点不像。
“晓源哥，你还记得六年前那个下雨的夜晚吗？你喝醉了，是我送你回家的……后来，你抱着我不让我走……于是，那晚我俩就住在一起了……再后来，我发现我怀了咱们的孩子。因为你不愿和我结婚，所以我只好独身去了美国。在那里，我……一个人生下了咱们的熊熊。本来我想把儿子的事情告诉你，可是你一听到我的声音就挂断电话。晓源哥，我也是个要强的女孩，被你拒绝很多次，一气之下我就嫁给了别人……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因为始终忘不了你，就离了婚。最后的男朋友也都是假的，我心里只有晓源哥你——为了孩子有亲生的爸爸，在他身边爱着他陪着他，所以，我回来给叔叔阿姨说明一切。晓源哥，让我们放下大人所谓的私心，还给孩子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吧。”
“雨倩，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六年前的那个下雨的晚上，我是喝酒了，我是遇见了你。可是……”晓源神情激动，怒目喷火。
“晓源，我看雨倩说的不错。你也记得清啊。”阿姨很欢喜地说。
“妈，你别什么都相信。那个晚上，我根本就没碰过雨倩。虽然我喝醉了，但我的脑子很清醒。我跟雨倩绝对没有发生那种事，孩子也绝对不是我的。雨倩，我怎么也没想到你竟会用这种办法逼我跟你结婚！晓羊，你也别听她瞎说，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比谁都清楚。你应该相信我，绝对的相信我，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相信我，晓羊！”
激动的晓源说着用手环住了我和孩子。
“爸妈，我想娶的人在这儿！您二老不是想抱孙子吗？看两个大孙子多好。快，你两个快叫爷爷奶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看到晓源的心里只有我们，雨倩脸变得很难看。
“晓源哪，我和你妈都知道你的心思，也理解你这么多年的坚持。可是孩子，有些事是不能强取的。你要理智地对待一切。事实是你和雨倩已经有了儿子，而且你们也算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可能我说的对晓羊有些不公平，但我想她是个懂事的姑娘，她会理解咱们一家人的心情的。是吧，晓羊？” 想不到晓源的爸爸给我来了个激将法。老江湖终归是老江湖。六年前，为了你们的家族产业，要我“懂事” ；今日，又为你们一家人团圆，要我“懂事”。凭什么都得我懂事呀？如果不是我的理解，我的懂事，我的人生会变成这样吗？
“爸，请您不要这样对待晓羊。您是长辈，我不想把以前过去的事拿来重提。我尊重您，爸。我也知道您和妈都是为我好，为这个家好。可是，爸，我爱的女人是晓羊，我这一辈子只爱她。爸，您真正知道儿子的心吗？爸，我求你了！求你成全我们吧！”声泪俱下的晓源表明了他的立场，我感到得同样稀里哗啦。
母亲总是疼爱自己的儿子，看到晓源对我如此情真意切，否定了雨倩，细心的她赶紧打了圆场。
“老霍，晓源，晓羊，雨倩，你们都听我说一句。大家一直这样争执也解决不了问题。我看不如这样，公平地说，为了不嚼口舌，为了还孩子一个未来，我建议做亲子鉴定。你们看行吗？”
屋里一下安静下来，我看见雨倩刚才还十分得意的脸这会儿变难看了。难道另有隐情？
最后，沉默了几分钟，晓源忿忿地说：“好，就妈说的做。爸妈，今天我和晓羊到外面去住，直到这事弄清楚，我们再回来孝敬二老。”激动的晓源放下给父母捎回的礼物，抱起孩子领着我便走。后面传来了阿姨的叫声：“晓源！儿子，刚回来吃了饭再走啊！”
“晓源哥！晓源哥！你为了她，连儿子都不要了吗？晓源哥……”雨倩绝望的叫喊也跟着呼来，但晓源拉着我们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