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等待(1 / 1)
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中秋快到了。而此时田地里的玉米正是丰收的时候,一棒棒颗粒饱满的玉米从叶皮里绽露出来,黄灿灿的。咔嚓咔嚓掰玉米棒的声音从密不透风的玉米颗传出。我挺着肚子钻在里面帮父母掰玉米,脸和手臂被锋利的玉米叶划破,汗水一淌又蜇又痛。一棒棒的玉米需要一个个装进袋子,再背到地中间砍出来的路上。感觉累了我就随地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一只圆乎乎浑身是刺灰色的球状东西,在我的脚边滚着。我先是以为一颗大一点的土块,就用脚尖踢了踢,发觉软软的。这才仔细地用玉米秸去捅了捅,原来是只可爱的小刺猬。动物都是通人性的,见我没有恶意,它伸开了卷曲的身子,瞪着非常机警的两只小眼睛慢慢爬向玉米深处。我一直注视着小刺猬,直到再也看不见它。
一个高大的身影穿过呼啦啦作响的玉米林,朝我走过来。我透过煽动的玉米叶辨认来人,居然是霍晓源。只从他的脚步和气息,我已感觉是他。他整个人已深深刻印在我的心尖上。
“你怎么来了?啥时间回来的?工作忙吗?”我惊喜诧异。
“不是回来帮你掰玉米的吗!我刚到家,那边工作上的事情我安排好了。”他笑着回答我,浑身的光鲜与阳刚把周围的一切都压得黯然失色。
“就这么一点地,两天就掰好了。渴不渴?给你个西瓜吃。”我拿来一个小西瓜给他,满心喜悦看着他。我知道自己明明是喜欢看见他,内心深处并不想撵走他。
“这时候了还放有西瓜!甜吗?”他比我还高兴地接过西瓜,一个拳头砸开它,鲜红的西瓜瓤淌着诱人的汁液坦露在他的手掌里。
“你吃一半,我吃一半。嘿,凉甜解渴!”他咬了一口赞道。
他的笑容干净真诚,没有一丝杂质。
我看着他的脸,心里忽然有一种内疚感。前段时间他在公司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后,还依然风尘仆仆回来与我结婚,而我却编造不想挺着大肚子结婚的谎言推辞他,骗他说要等孩子出生后再漂漂亮亮的嫁给他……
这么一个拙劣的理由他竟然也相信了。满心期待又恋恋不舍地在我的“甜言蜜语”下赴公司工作,可他哪里想到我其实是把他的人生与我撇开呢。
他当然不明白,所以就有回到我身边。
我注意到他在看我的肚子,难道他在计算孩子的出生月份?
“孩子可能赶到腊月出生。”我给他作了回答,心想他真是个痴情汉,我一个挺着大肚子的村妇有什么值得他耗时间等的,他周围那些女孩闭着眼睛随手一抓,都比我强上几百倍。霍晓源啊霍晓源,你怎么不移情别恋?
“我已经给孩子取好名字,叫桐桐。不管男孩女孩都叫桐桐,因为它寓意很好。晓羊,你觉得咋样?”
“桐桐?嗯,好听,不错!我觉得挺好,等他出生了就叫桐桐。”看来我还要想办法让他打消娶我的念头。
我提一个袋子继续掰玉米,心里却在绞尽脑汁想拒绝他的办法。晓源一根筋的帮我把一大袋一大袋的玉米搬到车上,汗水从他的额上冒出来,玉米叶划破他的手臂,但他没有注意到仍一副幸福快乐的表情。
几亩地玉米全部掰完,一大车玉米棒堆得很高,丰收的景象真是喜人,估计今年又能卖上个几千块。
晓源平稳地开着拖拉机跑在田间路上,父母坐在玉米堆上,我坐在晓源的身边,紧紧扶着靠背。我们一路开过去,俨然其乐融融的一家人,我和晓源更像刚新婚一年半载的小夫妻。
坐在他的身边很容易在背后偷偷打量他。满头的黑发一改往日的俊逸,另显出一番干练沉稳。就在上次他同学自杀时件后,他回来的某一天,在只有我和他的屋里,他把头伏在我怀里,任黑发摩挲着我的肌肤,脸儿却安祥地睡着,像个喜欢大人安慰的孩子。
男人有时在女人面前就是一个孩子,现在我的指间还保留着他黑发的柔韧与光滑。我很想再摸一摸它。
晓源在专心的开车,根本不会注意到满怀心事的我。
玉米拉到家后开始从车上卸到院子地上。玉米棒轱轱辘辘全都滚到地上,小山高的玉米堆在那里。干一辈子活的父母越来越老当益壮,满车玉米刚卸完,只到屋里喝几口凉茶,马上又回到玉米前搬个小板凳坐下来开始哧啦哧啦剥玉米。娴熟的手在玉米皮中上下左右不停地翻动,不一会儿黄灿灿的玉米棒便堆了一大堆。父母就在那堆满玉米棒和玉米叶中满腔热情的继续劳碌着。
只有我和晓源两个正当壮年的年轻人,却还要休息一会儿跑回屋里。
我洗了一把脸,就把自己扔到床上,大大的肚子撑得我不管怎样躺,都很难受。从梳妆镜子里看到的自己仰面四叉躺在床上,活像一只翻身的青蛙,鼓着大肚子伸着四只难看死了。尽管知道晓源在我后面跟了过来,可我正想让他看见我丑陋的一面,这样心里一恶心便会逃掉,再也不喜欢我,去寻找优雅美丽的女子了。
想当初怀着象象的时候一直是阿册在照顾我,无论我当时的样子有多丑,晓源都没有看见。现在他一见到我这不堪入目的阵势,一定会吓跑,我肯定。我偷偷观察着他的反应。
他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串香蕉。他放下香蕉,含着浅浅的笑走到床前,俯下身看着我的脸说:“刚才在路上你一直在看我。说,你在看我什么?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你心里那一点儿花花肠子我可是知道的。”
我惊得无言,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谁看你啦!没有,我根本没有看你。”
“好,我暂时不跟你争。我要听听桐桐的心跳!”他把头俯向我的肚皮。他脸部的温热隔着薄薄的衣衫,我刚刚计划的“阴谋”又没得逞——他居然在吻我这只丑陋的青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