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第三十八章(1 / 1)
熹微晨光被雕花窗棂筛成了斑驳碎影,帝初元躺了一夜却没有睡着,她想了很久,直至一抬头天已经亮了,红帐没有放下,而她身侧的夫君,还在醉着。
她想,其实所谓幸福,都是握紧当下拥有的而已,倘使一辈子为了求不得的事而伤怀,才真是自己找虐了。
更何况,上天给她的这么夫君,这么英俊,这么温雅,这么……爱她。
从前因为卫柳二氏族解不开的宿怨,初元讨厌他,看着他便绕道走,却不知那时他深深将她刻在心底了,看着她的屡屡退却,心中是有多苦?
她侧过身,对着沉睡的柳坞,一时心痒,拿着食指滑过他英挺的鼻梁,一寸寸地感受着他的体温。薄红酒意都散尽,白如雪缎的的颊聚散月华清辉,毫无瑕疵,只是看着,便能令人心旌摇荡。
初元的脸腾地红了,她收回手,可是一瞬之间,他睁开了眼。
初元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英俊的夫君,不敢看他,把脸都埋进被子里了,柳坞刚醒,桃花眼迷离地看着身边的女子,有些惊讶:“公主……怎么是你?”
这话一出,初元登时变了脸色,都到这个地步了,他竟然是不打算承认了?
神智恍惚的柳坞往外一瞟,烛台上的龙凤花烛已经燃尽了,他榻上的红帐还用金线描着暗纹,绣的是鸳鸯交颈,以及红得灼人眼球的大双喜。
他愣愣地盯着身边的初元,“我们……成亲了?”
想也不敢想,连梦里都不敢亵渎她,柳坞睖睁了片刻,还躲在锦被里初元探出一个头来,她恶狠狠地一咬牙,翻身将他压在了身下,柳坞惊慌失色,初元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这是不打算负责了?”
柳坞往下探去,自己的上身光溜溜的,紧实华润的肌肤□□在外,初元身上也只穿了一见红艳艳的小肚兜,他一下懵了。
“是……是真的?”
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内疚,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这种小心翼翼的颤抖令初元心中一痛,她搂着柳坞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侧,抽了抽鼻子,“不必自责,我若不是自愿的,大约还能对付一个酒鬼!”
她……是自愿的?柳坞从来没觉得,人生会突然给他这么多的意外和惊喜,他搂着娇妻的纤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有温热的液体流到初元的发间,她一惊,“你?”
“没事。”他按住初元,不叫她起身,“公主,我觉得,很圆满。”
是很圆满,守着心爱的人,一辈子只与她一人地老天荒。帝初元嘟着嘴道:“不许你叫我公主。”
柳坞哈哈一笑,“初元。”
初元满意地在他颈边蹭了蹭,顺手还在他的脸上拍了下,“驸马真乖。”
她的两条手臂上一点衣物都没有,肤白如雪,只是昨日还鲜艳夺目的一点朱砂痣却不见了,初元想了一夜,却觉得,并没有什么好后悔跟遗憾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随缘便好。
“柳坞,你比我大十岁。”
话音甫落,她感受到身下的男子身体陡然一僵,她娇柔笑着,在他润湿的眼尾亲了亲,“你比我大那么多,你及冠的时候,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孩子,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让我。”
原来不是嫌弃他老,柳坞长叹了一声,搂着她的手紧了紧,“自然让你。”
初元呵呵大笑,“那好啊,既然你这么听话,那本公主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你这个驸马了。”俯下身去贴着他的颊的时候,初元还一边脸红一边喜不自胜地想着:父皇的眼光还真好。
喜婆来叫门的时候,两人还趴在床上腻歪,初元像个八爪鱼一样扒着柳坞不肯放手,年轻的驸马俊脸微红,对门外道:“都散了,午时再来。”
他这声音哑得很,喜婆等人心领神会,便抿着嘴儿离去了。
无奈地扶额,柳坞似是从来没想过会有如此丢人的一天,他长叹,“你啊……”
做了坏事的初元躲在锦被里羞羞地窃喜,狐狸般毛茸茸的脑袋探出来的时候,对上那双似盛满了深邃星河的眼眸,她还是一愣,继而目不转睛起来。
柳坞突然瞪了眼她,初元吓了一跳,再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了,趴在他的胸口忿忿道:“看一眼都不许,哼,真小气!”
柳坞有些好笑,他推了她一把,“公主殿下,日上三竿了,是否该下榻了?”
嘟着嘴儿的初元愤愤然地把整条被子都掀了,“起榻!”
她好似生气了,可是被子被完全掀起,两个人衣冠不整,身上红绸凌乱,她这玲珑的曼妙而美的身便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柳坞的呼吸微微紊乱,偏偏那惑人的小妖精还不管不顾地下床去,柳坞下腹一紧,一伸手将她勾了回来。
温热的呼吸打在初元的颊侧,她红着脸羞怯地往他怀里一缩,闷闷道:“柳坞哥哥,我以前很讨厌你。”
柳坞再次僵住,身体里不安的燥热都散了大半,初元反身抱住他,把螓首都埋进他的怀里,“我总觉得,你肯定是和柳如墨一伙儿的,你肯定是要帮她争抢父皇的宠爱,要不然你怎么会那么优秀?她又怎么会那么看重你?”
她涩涩地说着,还紧紧箍着他,仿佛害怕一松手他就会恼怒地拂袖而去。他一勾唇:拂袖而去,约莫是不成了。他现在哪还有袖?
柳坞把锦被拖过来盖住了初元,初元抽抽搭搭地说道:“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她从来是个爱憎分明的女孩子,从来都是。虽然偶尔娇憨,偶尔又蛮横不讲理,可是从来光明磊落,藏不住心思。柳坞爱上她,是因为那年湖柳娉婷的光影里,她流灿的笑容,如花灼灼,如日熏熏,轻易夺去了他的呼吸。
“这么多年来,我最伤心的只有一件。”他轻声叹息,搂住她,搂住怀里的小粽子,“你为了祁若不嫁凌弈,竟然以性命相要挟。我可以不在乎你是否讨厌我,不在乎你心里都有哪些人,可我不许你自己伤害自己,永远不许。”
他的“不许”说得很重,初元却觉得心尖酸暖得厉害,她点头应承:“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不论我曾走过多少弯路,自今以后,我只做你一个人的妻,做你一个人的初元。
就在这两人继续腻腻歪歪的时候,喜婆对前院的颜凝紫笑着回话:“回夫人,公主和公子现在还未起榻呢,你看……”
颜凝紫也笑意吟吟地说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来。”
她是帝焚派去的说客,自然要对帝初元的幸福负责任,如今得知两人安好和美,她心中的巨石也算是落下了。
在风凌弈出征一个月之后,颜凝紫对上自请追随塞外。
帝焚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还有些迟疑,跪于未央宫的女子眉目温和,再无昔日锋利,可是他仍然不放心,“你可是还放不下祁若?”
“是。”颜凝紫不假思索地应道,然后她仰起头来,绝色容颜风华不减,一如昔日殊丽,“可是,凝紫早已不敢再幻想了,之所以自请随军,其实是担忧凌弈,他上次出征,落了一身伤回来,他又是那种性子,素来只顾求胜,我实在是担心……”
“担心他又让自己受伤?”帝焚的眼睛里有些笑意,只是素来不怒而威的天颜添了几许沧桑,鬓边华发并生,眨眼之间已经老了十岁。
颜凝紫垂首,“是,所以恳请陛下恩准。”
帝焚不再多言,只是沉凝了番,才道:“也罢,你想去,朕也拦不住你。只是这偌大的长安城,却还是只能朕自己一人来守。”
颜凝紫起身,道了声“多谢陛下”,又接下去:“这诺大的天下,也只能由陛下来守,这重任如此之大,还请陛下好自珍重。陛下也请放心,凌弈不会败的,顶多再过一冬,他便能班师回朝。”
“好!”帝焚起身道,“有你夫妇在,边关之事,朕又何惧?”
颜凝紫弯着唇角凝眸不语,她自己知道,帝焚对风凌弈并无真心。可是这份如山岳般的爱重,却沉甸甸的,他拿得起,却未必放得下了。
退,已无可退。
颜凝紫回府收拾整顿了一番,择日便预备出发了。
临行前陌桑还满面忧色,“姑娘,你来长安快两年了,第一次回塞外,我……不放心,你还是带着我一道去吧。”
颜凝紫叹了一口气,扶住她的肩膀,道:“塞外环境恶劣,不比长安,你若去了,身子骨未必受得起大漠的风沙,你去了说不定我还要分神照顾你。”
陌桑委委屈屈的,眼眶儿都红了,却不再阻拦。
颜凝紫单人匹马,收了点行李,自个儿不日便直奔长明关而去了。
早知道她还是会担忧,早知道她还是会放不下,一开始她便应该追随风凌弈而去!可是现在,真的算是千里寻夫了,她想起自己的率性,还是觉得好笑。
风凌弈,做好准备迎接你的新婚妻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