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相思成灰(1 / 1)
按照无阙的说法,江蓠算是脱离危险了,只是还会昏迷一段时间。众人不放心,依然轮流守在她塌边。有时候江蓠的意识回转,会在睡梦中叫他们的名字,叫无阙、曦月、明玉、杜蘅、师尊甚至陵川,值守之人不以为意,只是摸摸她的额头、拍拍她的肩膀、搓搓她的手心,以示安慰。连重岩都学会了用破天荒温柔的语气说:“没事没事,我在我在。”
只有陵越发现:这当中并没有他的名字。
一次也不曾叫过他。
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江蓠醒来,而对陵越来说,此中更别有一重煎熬。
想来江蓠是深陷梦魇,所以才向熟悉的人求救。可与她同行的人是他,为什么不唤他呢?虽然他一时疏忽致她落入险境,但他绝不至于对她见死不救。如此漠视他的存在,实在令他恼怒!
难道她忘了她心仪之人是谁?忘了谁曾携她穿过故里的大街小巷?谁曾为她守着不孤山上的漫漫长夜?又是谁跟她牵巾三拜,谁与她在玄青苑的黑屋中险些有了肌肤之亲?
……
天色将晓,坐在江蓠身边的杜蘅也开始打起了瞌睡。陵川悄悄进屋,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盖在杜蘅身上,杜蘅眠轻,立时惊醒,二人相视一笑。
“你们两个……”缠绵病榻多日的江蓠朦朦胧胧地睁开双眼,“卿卿我我,当我不存在么……”
杜蘅大喜,急忙推开陵川,一边说着:“快快快,告诉无阙他们去。”
江蓠只觉得睡了很久,头有些晕,想要回想昏迷前的事情,却发现只记得自己要去救云汐师姐,余下都是空白,空白得令她头痛。
杜蘅则激动得一时找不到重点,她眼角泪光闪烁,忙问江蓠:“你、你想吃什么?渴不渴?那个,要不要起来动一动?”
江蓠在杜蘅的搀扶下缓缓坐起,眼看好友为自己着急的可怜样,安慰道:“你哭什么,我好得很。”她没有说谎,刚才稍一运功,就觉得胸腔内气血充沛,精神也焕然一新,简直有重生的感觉。
此时无阙破门而入,陵越紧随其后,娜迦、明玉等人也一并赶到。云汐落在最后,本想上前致谢,但想他们一众好友相聚,自己还是不去打扰更好,因此只是站在门口处向内观望。
江蓠见到蜂拥而入的好友大军,又是讶异又是激动。她俯身向前,示意杜蘅、明玉、曦月、沅芷、娜迦、岫萝过来床边。久别重逢,几个女子抱作一团,都忍不住有些哽咽。
“你们怎么……都来了?……本以为风流云散,没想到还有这样重聚的机会,上天真是待我们不薄。”抹去泪水,江蓠四下环顾,不见云汐的影子,有些忧心地问道,“我……昏了多久?我……没救回云汐师姐?”
杜蘅答:“你放心,陵越把云汐师姐毫发无损地带回来了。”
“陵越……陵越?”江蓠困惑地晃了下脑袋,问,“谁是陵越?”
此话一出,满室皆惊!
本就面色沉重的陵越此时更是差点一口气没匀上来,他大跨步走到榻前,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江蓠,你别开这种玩笑!”
江蓠不明所以,见眼前人严肃的神情,不由慌了神,只得向左右的姐妹求救。
杜蘅也不知如何接招,只有反应灵敏的明玉意识到江蓠很可能是失去了部分记忆,赶忙介绍道:“他就是陵越。”
“陵越……多谢你救回云汐师姐。”江蓠以为不管这个“陵越”是何许人,如此道谢总是没错的。
陵越不敢相信地望着那双尚带恹恹病容的双眼,问:“你……你不认得我?你不记得我了?”
江蓠确实感到自己脑袋空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可能……伤到了头。很多事情都记不清……对不起……”
“你跟他道什么歉?你不记得他最好!”娜迦虽担心江蓠的伤势,却为她完全忘记了陵越这人而感到几分快意,笑说,“他是你的‘兄长’,带着你去救媳妇儿,结果救回了媳妇儿,把你扔在了半路上。”
江蓠惊讶不已,激动地抓住陵越的手问:“兄长?——你是我哥?!我有兄长?……”
陵越:“我不是你兄长,我是你的师兄!”
江蓠赶紧放开陵越的手,还将手心往被单上蹭了蹭,好像刚才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她心中想道:原来不过是个师兄。本来嘛,我怎可能连兄长都忘记?……刚刚听娜迦说这人是去“救媳妇”的,看来他多半是云汐师姐的情郎。
玉浮山中成双成对的人多了去了,江蓠觉得这种事情不足为怪,便没太放在心上。她冲陵越傻笑了下,道:“我没事。诶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陵越眼中闪过愧疚的神色,握着拳头没有说话。
杜蘅:“是无阙救了你,快谢谢人家。”
江蓠立刻抬头去寻无阙的身影,似是恨不得下床走到他面前去道谢。
无阙见她这模样,也算是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无奈地说:“谢就不必了。我救得了你这次,未必救得了下次。以后万事小心,别忘了你只有一条命。”
听到这样的指责,江蓠非常心甘情愿地认错,缩了一下头说:“是是是,我以后小心……”
杜蘅见陵越霸占着床前的位置,有些不悦,便下逐客令道:“咱们让江蓠再休息休息吧,别这么一大帮人围着。我去给她端点儿吃的。”
众人开始渐渐散去,但陵越还是呆在原地没动。杜蘅想伸手去赶陵越,却被曦月的眼神阻止了。
杜蘅:“也罢,你就好好跟她交代一下吧!”
江蓠看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眼前这个最陌生的师兄留在屋中,顿时觉得十分尴尬。她只能在床上躺平,拿被子一蒙,露出一双眼睛,对陵越说:“师兄,我想再睡会儿……你也回去吧。”
陵越心想,要道歉或解释,以后亦有机会,不必急于一时,便对榻上的江蓠说:“好,那你先睡。”
江蓠点点头,开始闭眼假寐。
陵越走到门口时,又回转过身,说了一句:“我们可以重新认识。”
江蓠没有作声,也不知有什么好回应的,毕竟她完全不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个“师姐夫”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江蓠和陵越重新认识的过程,比其他人想象中要顺利得多。她没有回避和畏缩,每次遇到陵越,都会礼貌地问候一声,即便杜蘅等人告诉她“你曾经对陵越爱而不得”,也没太影响江蓠的心境。仿佛对她来说,那不过是一个已被她遗忘的梦境而已。
近来她喜欢靠着倚杉居前厅的窗户发呆。有时陵越到来,坐在厅中,她只是转头对他笑一下,然后便继续静静地望向远方,好像那几步之外的人并不存在。
银杏岛的秋天,依然一半金黄一半翠绿,与海天的湛蓝色互相衬映。如此美不胜收的风景,江蓠却无心欣赏——因她现在更担心陆地上的事情。
陆上不断有人失魂,这虽不是和光亲手所为,但就像石清镜胸口豁开的黑洞一样,恐怕是和光打破两世平衡之后间接引发的恶果。距离东海最近的荒泉潴最先发生异象,曲波湖周边商旅绝迹,扬州城北长睡不醒的悲剧接连发生,唯一还能让江蓠感到一点安慰的是,半年前,为了让她的幼弟在中原好好求学于名医,苏府已举家迁至京城,因此家中人尚无失魂之虞。
沅芷、杜蘅、陵川、曦月、明玉已赶回陆上解救生民。杜蘅打算在朝堂上游说,借用朝廷的力量帮助迁徙湖边栖息的平民。而在朝廷的款项得到落实之前,沅芷只能先散尽家财。
明玉则通过“大象报”这些年来积累的影响力安抚民心,同时她在各地的耳目也不断搜集到有关灾情的信息,以便制定更切合实际的疏散计划。
娜迦被留下照顾江蓠。无阙留守。陵越、云汐亦呆在银杏岛上继续修炼双剑。岫萝因收到玉浮教令而赶去了昆仑派,诸人稍后也将去昆仑山上与微明掌门等人汇合——据决明副掌门所说,昆仑将是挽救当下危局的关键所在。
不管上昆仑之后需做什么,休养好身体都是江蓠此刻最重要的任务,而不是去回忆什么陈年旧事。
陵越不敢确定江蓠是否会一直失忆下去,他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如何。
如果江蓠始终想不起他来,那他,能让她再爱上自己一次吗?
他知道这个想法很疯狂,却依然忍不住问自己:
从前的江蓠究竟是喜欢自己哪一点?要说话语投机,重岩等人或许跟她聊得更多。要说修为高深,昆仑山上也未必无有其匹。要说温柔体贴,他更是不沾边了……
她现在就坐在离自己几步之外的地方。人是近到触手可及,心却不知该如何抓住。
突然,一只蝴蝶飞来窗前,吓得江蓠惊叫一声,后退时踢翻了凳子,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那灵蝶吸血的恐怖感觉在刹那间爬满全身。
陵越及时过去扶起江蓠,问:“你怎么了?!”
江蓠呆呆地望着眼前人的面孔。这面孔,曾经对她温柔、决然、冷漠、凶戾、回避、警惕……她竟然都想起来了!
“没事……我、没坐稳。”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好似逃跑一般速速离开了倚杉居的前厅。
她一直跑到银杏岛边缘的海滩上。
海风呼呼地吹,江蓠大口喘着气。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否就像眼前的大海一样,用迷糊的平静掩饰着底下汹涌的暗潮,只怕被人看穿心中无底深渊般的失落。
刚才没敢告诉陵越自己已恢复记忆,是因为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在寒症发作时摔落山谷,浑身被灵蝶啮肉吮血……于生死边缘痛苦挣扎的记忆就这样苏醒了过来。如此不堪回首的恐怖经历,使她不能不迁怒于半途丢下她的陵越。
陵越,竟能忽略她到这般地步!
她知道自己对陵越来说无关紧要。
不只是无关紧要,也许还是眼不见为净。
顺着这个方向一直胡思乱想下去,江蓠冒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陵越既对她避之唯恐不及,那在救云汐回来的路上,他撇下自己时是否存着一丝故意?
好在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否定了。
陵越应当不至于有意陷自己于险境,只是太过担心云汐而无暇顾及其他罢了。不能因为他一时的大意,就去怀疑他的为人。
罢了,罢了。不管怎么说,幸运的是自己能够安然脱险。
江蓠爬上一块礁石坐定,突来的暴躁情绪已被渐弱的海风抚平。
“是我忘了,我在你眼中本就是透明的。”
她想道,救云汐是出于义气,并不是企图再参和到她与陵越两人之中。她本不该以弱者自居而怨天尤人,她应当对自己的选择和行为负责。
江蓠在海边坐了很久,直到海风吹得她有些头晕,一轮圆月从海上升起。
娜迦敏锐地发觉了江蓠的异样。她在远处观望了许久之后,才走上前去,想陪江蓠说说话。
娜迦:“等这一切结束之后,你有何打算?”
江蓠听到娜迦的声音,心中更柔软平和了几分。
荡漾着明月清辉的海面映入乌黑的眼珠,海上的雾气与她的眼神一般迷濛。江蓠语中不带悲喜,幽幽答道:“未来的打算?我听明玉说,她想随重岩四处去走走。曦月呢,要回西域去找她的‘刘卿’。我……你说我跟哪一对好?还是留在岛上陪你?”
娜迦哂道:“你跟哪一对都是多余啊,还是得自己找个伴儿才行。”
江蓠叹了口气,笑说:“是啊是啊,得找得找,一边跟着他们一边找呗。嗯,也不知是重岩的士人圈子比较靠谱,还是西域的壮汉懂得疼人?或者你那个凯王还有什么年轻的兄弟没?我弄个王妃当当也行啊。”
娜迦:“喂,我是跟你说真的,你别总跟开玩笑似的。”
江蓠:“唉,我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觉得人生漫无目的。也许还是该等等,等缘分找上门吧。”
娜迦:“等缘分是可以,但我就怕你还在等那个大师兄。你……该不会还想跟着他吧?”
江蓠笃定地说:“你放心吧,我没有。”
娜迦:“你确定?”
江蓠:“当然确定。”
此时陵越亦出现在海滩上,识趣的娜迦悄然离开,看海的江蓠却未发觉身后已换了个人。
陵越:“说说看。”
这低沉的嗓音把江蓠吓得一个哆嗦。
“说什么?”江蓠被笼罩在陵越带来的阴郁气氛之中。也不知为什么,每次面对这个人,她都觉得好像是自己理亏似的。
陵越见她对自己又敬畏又警惕,只好软下语气,问道:“为什么不想跟着我?你可以跟着我。”
可以跟着他?江蓠不明白这个一直拒自己于千里之外的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因为觉得这回亏欠了自己而想有所补偿吗?没什么可补偿的。
她不喜欢被当成债主对待,亦深知自己的幸福永远不能从追讨债务和乞求怜悯中得来。
江蓠故作酸刻道:“陵越师兄何必装模作样?你分明也不想让我跟着你吧。”
陵越不无紧张地问:“她们对你说了什么?”
江蓠胡诌道:“她们说你不喜欢我,所以故意把我扔下,任我自生自灭。”
陵越:“她们胡说!——”
“好啦,没事。”江蓠摇了摇手,“跟你开玩笑的。”
陵越松了口气,道:“如果……如果你想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应来找我。我们……”
江蓠:“我们之间本就没什么事。”
陵越愣了一下,问:“你……都想起来了?”
江蓠默认。
陵越突然发现,自己还没准备好面对重拾记忆的江蓠。他有些怕,怕面对她的责问。
然而江蓠什么都没有说,除了一句:“夜已深,师兄还不回去休息么?”
陵越:“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江蓠想了想,道:“没有。”
陵越:“我——对不起。”
江蓠:“……从前我害你没能靠断绝七情来提升修为,今次我助你救回了心上人,如此就算是功过相抵……不必说对不起。”
有些事情,如果你将对方视为兄长、爱人,可能会觉得难以释怀。但若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同门师兄,便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了——江蓠觉得陵越撇下自己也属人之常情。
陵越:“害你受苦,终究是我不对。”
江蓠沉默了一会儿,等湿润的眼角风干之后,才说道:“如果你一定要道歉的话……就算我原谅你好了。”
原谅,就是了结。
如果说人心之间也有距离,那江蓠无疑是为了避免伤感而在这段关系中向后退开了一大步。她不想再让真心错付的前尘往事泛起余波,但愿一切就此埋葬。既然相思了无益,从此时此刻起,就当自己从未爱过。
陵越没想到这一句“原谅”来得如此容易,问:“真的?”
“唉,都结束了。”江蓠叹了一声。她上身仰倒,两手抱头,手掌枕着后脑勺,小腿惬意地晃荡着,倒确实不像伤痛欲绝的模样。
对她来说,这场自作多情的闹剧,早该结束了。她知道,就算自己恨陵越,她恨的也不过是陵越不爱她这一事实。然而爱与不爱,又哪是人自己可以左右的呢?这样说来,其实陵越也没有错。
江蓠:“谁也不想发生这种意外,好在我已经没事了。师兄又不是神仙,怎可能护得事事周全?何况救人是我主动请缨的。说起来,倒是我有些不自量力。咳,怪我自己。……记得在珉王府中,师兄曾说,应‘先存诸己,而后存诸人’。当时我还不太明白,现在越想越有道理。”
陵越:“我不太明白师妹的意思。”
江蓠:“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跟着你……也得跟得上才行。从前我以为,虽然我和你有差距,但只要我努力,总能勉强跟上。经过这次的事,我明白了功夫差是多么危险。本身自顾不暇,怎么能帮得了别人?既然追赶不上师兄,我不如回归自己的步调,先把自己的路走好。”
陵越:“你的路?……你我是同道,无所谓前追后赶。此次同去救人,本该一同回返,是我救人心切、先行一步,才……没想到你会……”
江蓠:“既是救人心切,又何错之有?我又没缺胳膊断腿,师兄不必太过介怀。”
陵越:“你……所幸你为人所救。若你真出了事,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江蓠心想,陵越果然对自己存有几分愧意,然而她要这份“愧疚”有什么用呢?愧疚是一种心结,只能使两人的隔阂愈深,关系愈僵。好吧,既如此,就教训他几句。他挨了骂,应该就不至于还这么婆婆妈妈地祈求宽恕了。
“你啊,是应该好好反省。若总是顾此失彼,将来如何承担统帅一派的重任?”江蓠这话说得并不顺溜,“我现在可是昆仑山上排行第一二三四……五的人物!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昆仑追究起玉浮的责任来,看你如何谢罪!”
陵越见江蓠态度转凶,但又像是假装的,于是更加应对无措。
“好了好了,”江蓠装凶也撑不过三句话,“都是修道之人,对得失计较太多,岂不显得自己道行太浅?师兄一副恨不得以身相许来补偿我的模样,反倒让我觉得别扭。”
她是有点不理解陵越为何跟自己废这么多话。如果他真要以身相许的话,她也不是完全不考虑接受,但问题是他并没有这个意思——那还有啥好说的?
拜托别给我添烦了好吗,知不知道要想出这么多托辞来应付你也很费脑啊。……
陵越听到这句“以身相许”,神色冷了几分。江蓠见状,丝毫不觉得意外。
陵越:“你要我做什么都行,除了……”
以身相许他做不到。
江蓠:“是不是除了要你喜欢我,其他什么都可以?”
当然不是什么都行,违背道义之事肯定不行。但陵越知道,以江蓠的心性,也不至于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便给了她肯定的回复。
江蓠:“我希望你和云汐师姐能忘了这一切,忘了我的存在。你知道吗,从前派中有些传闻,说我明知你和云汐师姐情投意合,还横插一脚。那时我觉得自己冤枉,现在想想,其实我并不冤枉。我本不该打扰你们……不管怎么算,都是我错在先。师兄师姐若能不计较,就请忘记我吧。我也会忘记你们的。”
她对自己“第三者”的身份厌恶至极,也不想找理由为自己开脱——以前她不确定陵越和云汐的关系,现在难道还不确定吗?陵越用一种刻骨铭心的方式让她彻底明白了她与云汐的差距。她现在遍体的伤痕都是她有多愚蠢的证明。
好难堪。
这么难堪的事,最好还是忘了吧。
她觉得她的请求对陵越来说应该很容易做到,所以都没等陵越应她一声,便伸了个懒腰,跳下礁石,迈步离去。
陵越本是来道歉的,但江蓠一番轻巧的说辞,却让他不愧反怒——
若是气他、怨他、恨他、恼他,都没有太大关系,他可以想办法赔罪、弥补。但她这样算什么?
想要跟自己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休想!
“既要纠缠,便索性纠缠一生,岂能半道而辍?”陵越注视着江蓠离去的背影,在心中默默说道,“结束?……你我之间,永远都不会‘结束’!”
再过几天就要启程去扬州城帮忙了,云汐的内力还没有恢复到十成。娜迦建议云汐学着骑马,不一定要全程御剑,这样可以节省体力。
这日江蓠独自在林中散步,恰好遇见陵越教云汐骑马的背影。他俩同乘一骑,缓辔而行,真是好一对璧人。看到眼前的画面,江蓠又想起陵越那句“你可以跟着我”,越发觉得好笑。她并不气愤,也已不再悲哀,只是不想搅扰无关者的生活,更不希望自己继续沉溺于过去的错误而无法前行。
忽然眼前一黑,江蓠倒在了落叶丛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