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你是我的明灯(一)(1 / 1)
塞缪尔提出要求之后,塞伦西的行动能力也是杠杠的,把冬青从医疗实验室拖出来让他教写塞缪尔的名字。因为怕塞缪尔又使什么理由推掉,塞伦西特意学了帝国字和联邦字学写“塞缪尔”。
一天不到的时间,塞伦西就欢快地拿着成品来到了塞缪尔的面前,终于得到了首肯。
塞伦西心情前所未有地好,在一颗星球上扫荡了一大堆的肉干到守夜内部,准备好充足的能源结晶,摩拳擦掌准备上场凑人。
欺负他们,我就打死你们!
抱着这样一种吊炸天的心态,塞伦西雄赳赳气昂昂地上了战场,一去就是三十多个星际日不停歇,到处辗转,也不理会塞缪尔的舰船是否能够跟得上。
塞缪尔对于守夜向来放心,他虽然对塞伦西知无不言,但是有很多事情,塞缪尔却明白还是不要告诉塞伦西来得要好得多,他对塞伦西纵容,却并不代表他对此就不谨慎。
塞伦西手腕上的银色手镯,塞缪尔自信但凭着塞伦西是根本取不下来的。
想要掌控一个人,应该如何做,他在实验室里就已经将此学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更何况,塞缪尔只是想占有那个唯一而已。
只是——
他心里总归是不安。
他是一个极度没有安全感的人,一旦感觉到了不安心,他即刻就会采取行动,他知道这种不安的来源是塞伦西,所以他当即就要了一台机甲前往塞伦西所在的星球领空。
塞伦西如愿被他带了回来,但是这份不安却没有因此减少分毫,反而与日俱增。
“塞……塞伦西?”
冬青战战兢兢地走进了塞伦西所在的卧室,被里面充斥着的低气压与煞气吓得腿软,但与塞伦西相处的时候,冬青还是能够感觉到,塞伦西其实是一个温柔的孩子,但是这份温柔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点,被包裹在层层钢铁之下不露分毫,他自身也不知道如何打破这层外衣,对于他来说,不暴露自己的弱点是一种本能,保护这一点点温柔,也是出自于本能,他在如何有心分给别人一点柔软,又如何能够抗得过本能的自我保护呢?
“塞伦西?”
塞伦西没有说话。
这几天塞缪尔不知道为什么,将他看得密不透风,连驾驶守夜出去都不让了。
“他为什么不让我出去?”
忽然,塞伦西扯住冬青的衣领,阴沉着脸:“我要出去。”
“但、但是大人说——”最近外面有了大变动,不宜出去,连下面的人都不让了。
塞伦西一声冷笑,冬青看着他的神色,讷讷地将到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
“塞伦西还是很生气吗?”塞缪尔盯着窗舷外亘古不变的幽邃。
“是。”
塞缪尔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要失去他了。”他低下头,将眼里所有闪现的情绪埋葬在一片阴影里。
“这怎么可以?”他语气极为温柔,像是在爱人耳边轻声低语,眼里却是荒芜的戈壁,什么也没有。“他怎么可以离开我身边呢?”
原本就不怎么安稳的精神力此时突然暴动了起来,随着弗洛前来报告的人员被这股精神风暴搅得内脏碎裂,当即倒在地上悄无声息,弗洛不做声,撑起精神屏障抵御刀子一样锋利随时收割生命的狂乱的精神威压。
“大人,冷静一下。”弗洛有些吃力地走到塞缪尔身边,伸出手,在即将碰到塞缪尔的时候,微微犹豫了一下,随后决绝般一把将他抱在了怀里。
“大人!”
塞缪尔一惊。
抬头,才发现是弗洛。
他淡淡推开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几具尸体,过了很久,才恍然道:“啊,死了。”
“死了就扔了吧。”
没用了。
只字不提刚才弗洛的逾越行为,仿佛是默认,又仿佛是在刻意忽视,饶过了弗洛的胆大妄为。
“……是。”弗洛垂下眼睑,面部表情永远都是一副温和包容的模样,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塞缪尔揉着眉心。
衰退期大概到了。弗洛近身他都没有发觉。
还有刚刚外泄的精神暴动。越来越控制不住了。
“另外,把塞伦西带到我身边来。除了塞伦西,谁都不要接近这个房间。”
弗洛皱眉,隐隐担忧。
他跟了塞缪尔这么多年,大致也猜得出来塞缪尔那种定期的状况又出现了。
“是。”
塞缪尔五感退化的期限一直不稳定,但都在十五天上下波动,在这个时候,他对于外界的感知能力低于常人十倍有余,是他的警惕性最高也是他本人最危险的时候,尽管他感觉不到有什么人过来,到了哪里,但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杀生予夺先发制人的意识与自我保护已经深深刻在了身体骨肉里,一出手总是能够精准地来到来者的面前一招夺命保证自己处在上风绝对安全的位置。
这也意味着这个时候,他杀人不分敌我。
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直到他“认为”没有威胁为止。
而这个“没有威胁”的标准不言而喻。
没有一个活人,才叫做没有威胁。
所以到了他的衰退期,他总是将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呆着,五百个星际单位之内不让任何人接近哪怕一根手指头。
“塞缪尔?”塞伦西微微疑惑。
“大人生病了,他希望你能够陪着他。”
塞伦西没有回答。
弗洛对于他这样的状态习以为常,转身准备为塞伦西带路:“阁下,请。”
“你知道为什么吗?”
塞伦西现在门口没有动,却没头没脑地问了弗洛这个问题。
“大人不想告诉我的事情,我不会擅自揣测打探。所以,我也不知道。”弗洛再度转身面对塞伦西,温声回答他的问题。“近期不让你出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奇怪。”塞伦西直直盯着弗洛青绿色的眼睛,没有躲闪,直接得令人猝不及防,被他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刺得心下一颤。
“你们人类,很奇怪。”
“明明关心的东西,却装作不在意。”
“为什么?”
弗洛一愣。
他发现他无法回答塞伦西的问题。
“我不关心塞缪尔。”塞伦西一个短句便停顿一下,找着适当的词汇组成下一句能够表达自己意思短句,听着有点幼稚滑稽,但是无人能忽视他眼里几乎要将人吞没的认真。
他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即使现在仅仅只是一个短句,也依旧被他说得生硬别扭,他努力练习,逼着自己开口,他希望在见到墨洛斯他们的时候他可以很自然的说出一句他一直想说出来的话。
“我跟他不一样。”
“他拒绝所有人。”
“我有大叔、狐狸、莱恩、墨洛斯……”他扳起手指头一个一个数过去。
“我只是他慰藉自己内心孤独惶恐的工具。”
“他甚至主动抛弃了自己的过去。”
弗洛动了动下唇,说不出一句话。
“塞缪尔当年,能带着我从手里——嗯,他们手里逃出来。”
“我感谢他。”
却不会听从他。
“他逃了十五年,不被抓,他很聪明。”
“他甚至知道自己曾经作为一个人存在过,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他叫维萨尔。”
最后一句话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弗洛耳边炸响,他只觉得耳边轰鸣声几乎要碾碎自己的耳膜,弗洛双眼赤红,猛然抓住了塞伦西扯进他与他之间的距离,一字一顿地质问:“他知道?”
这是弗洛头一次这么失态。
塞伦西面不改色,他出手单手就握断了弗洛的手骨,淡定地脱离弗洛的掌控。
原本以弗洛的身手,他完全可以与塞伦西一战,但是他的全副身心都在另外一个他更在意的问题上,甚至手骨断了,他哼也不哼一声。
塞伦西后退一步,直视弗洛。
“他这么聪明。守夜是兵种机甲。兵种机甲有这个能力。”
塞伦西话不多,但是弗洛何其精明,一下子就猜到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但是知道又怎么样。他只是塞缪尔。维萨尔只是一个陌生人的过去的标签。”
“我跟他不一样。”
“他的时间是停滞的。”
“我不是。”
塞伦西墨色的眼睛里似乎有星子在闪烁,璀璨夺目,叫人移不开目光。
“我既要抓住过去,也要追赶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