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贺宅（1 / 1）
小井坐在轿子里，两手一直不停地交错着使劲儿握着，仿佛这样才能安抚她那一直惴惴不安的心。这辈子第一回坐轿子，小井的心里说不清是啥滋味，有点酸，又有点忐忑，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惶惶不安。在梨花村只有成亲的时候才有机会坐回轿子，有的只能坐个牛车就不错了，还有的是直接领回家的。小井后面的轿子是叶奶奶的轿子，小井悄悄扯起轿子的窗帘子，往后瞅了瞅，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像是无形之中安了小井的心。
是呀，从小到大，带着奶奶出嫁，这十里八村也就自己这头一遭了。小井正胡思乱想，轿子“咯噔”一下停下来落了地，小井的手一把扶住轿窗的沿，心也随之漏跳了一下。
轿子落地，小井刚要伸手掀轿帘，只听见沉稳的脚步声往轿子而来，而后停住，“叶娘子，在下是贺宅的管家，贺高，您叫我老高就行了，郎君还有要事不能来接您和老夫人，故让小的接老夫人，还望老夫人勿怪！”贺高说完就有小丫头来到轿子跟前掀起轿帘，小井的眼前一亮，就看见了一个脆生生的丫头和一个年过半百的老翁，躬身在前。小井赶紧下轿，然后去搀扶贺高，结果把贺高吓了一跳。
“叶娘子，您这是干啥？”贺高有点不知所措，自己年过半百，这叶娘子据说是个山村里长大的小娘子，但是也多少懂点礼吧，怎么…….
“老伯……”小井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个如何都不会得罪人的称呼，“您都这么大年纪了，不要对我行礼，该是我同您行礼才对。”小井说完就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惹得一边的小丫头和小厮嗤嗤发笑，被贺高回头瞪了一眼才止住。这时叶奶奶被另一个贺高派的丫头搀扶而来，贺高连忙行礼，一行人安顿下不提。
小井和叶奶奶的房间相邻，小梨一直等周围没人了才敢抬起头细细打量屋里。屋顶和窗户上都雕着好看的花，还上着颜色，小井一时看傻了眼，村里最富的村长家也只是在墙上挂着几幅从镇上买来的粗糙的画，就已经让人很羡慕了，更别说这么好看的画了，小井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对这家的郎君，只是如果一直未娶亲的话，想必年纪也很大了，想到这儿，小井由有点沮丧，自己一个青葱似的小娘子嫁个老翁……
正想着呢，隔壁的叶奶奶休息够了，推门进来，小井赶紧去搀扶她。叶奶奶摆摆手，就着她的手走到桌子边坐下，喘了口气才让站着的小井坐下：“小井啊，你坐下，奶奶有话说，奶奶也不知道你是着了什么魔怔，非得嫁进这高门大户来，奶奶随便瞅了几眼就知道这家挺富有的，但是孩子，不是咱的，求也求不来，一切顺其自然吧，只是你记得，切勿想着攀高枝，奶奶就怕，”说到这儿，叶奶奶突然哽咽了起来，“奶奶就怕，就怕，奶奶陪不了你多久了，怕你在这深宅大院里耗一辈子啊！”
小井见奶奶这样，心里也难受，但是她强忍住眼底的湿意，劝到：“奶奶，您看，咱在这不用下地，每天还有大米饭，面饽饽吃着，您啊，肯定能长命百岁，您就等着享福吧！”小井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却是知道奶奶的话是对的，只是一想奶奶一直瞒着自己的病，小井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好好好，”叶奶奶拍拍小井的手，“奶奶就等着享福吧！”虽然这样说，叶奶奶心里也是苦涩，这孩子估计是知道了自己的病，肯定是的，只是来都来了，况且在梨花村最多找个庄稼人嫁了，说不定一辈子吃不饱，在这至少能吃饱穿暖，实在不行就回去，终归是有个去处，这样一想，叶奶奶也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就赌一把又如何。
祖孙俩心中各有计较，谁也不点破，只是看起来都心事重重。
这时，管家贺高敲门进来，后头跟着俩俏生生的丫头。贺高一拱手，“老夫人，郎君走之前交代过要好好伺候着，这是俩丫头，海棠和玉兰，以后海棠伺候老夫人，玉兰伺候叶姑娘。”海棠和玉兰上前见礼，“奴婢玉兰，奴婢海棠见过叶姑娘，老夫人。”
“老夫人，叶娘子，咱贺宅人丁简单，海棠和玉兰都是从小在院子里的，有什么吩咐直接说就是，等吃完晌午饭，让两个丫头带着老夫人转悠转悠，熟悉一下院子，顺便也消消食，另外还有什么事情让两个丫头找我就行了。”贺管家说的很诚恳，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感觉，叶奶奶和小井听了都觉得很舒服。
叶奶奶终归是年纪大一点，经历过的事情多，听贺管家这话肯定是府里女眷不多，这样一想，叶奶奶的心放下了一半，“贺管家，老婆子我倚老卖老称呼你一声管家，我家小井虽是山村里的娃娃，但是我们是清白人家，就这样进贺宅终归是名不正言不顺是也不是？你家郎君走之前也没留个话？”
“老夫人，”贺管家又拱了拱手，“郎君只交代了这些，剩下的事只能等郎君回来再说了，不过，贺宅到现在正经主子就郎君一个，您尽管放心便是。”
叶奶奶点点头，心里暗道：看这贺宅不说金碧辉煌，只怕也是有些价值，光京城这的地价就不只一星半点，但是却娶一个山村小娘子，难道是有什么隐疾不成？“贺管家，听你这口气，你家郎君每年都出去的，这路上安全不？”
贺管家什么人，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在打听自家郎君呢，“老夫人尽管安心在这儿住着便是，郎君这几日就该回来了。”说完挥挥手招呼海棠、玉兰伺候着，便出去了。
叶奶奶也知道自己这样打听不好，可是这关系到孙女的一辈子，其实到这里叶奶奶就后悔了，心想自己太鲁莽，怎么能听信了那媒人的话，被她骗了来，心里自是把那媒人狠狠地骂了一顿。
等到吃晌午饭的时候，小井和叶奶奶心里又是一阵翻腾。且不说菜肴怎样，在梨花村的时候一般庄户地里的人家是不吃晌午饭的，就是颜大哥家才能每日吃上晌午饭，这样一想，小井突然想小梨了，也想颜大哥和梨花村的乡亲们，不由得失去了胃口。
叶奶奶却是吃惊于桌上的菜肴。虽说自己一辈子都没怎么出过梨花村，但是以前儿子在的时候日子还是不错的，镇上的酒楼还是去过一两次的，在村民的眼中，能吃到酒楼的酒菜就算是顶天了，这辈子没白活了。
玉兰和海棠在一边伺候着，给两人布菜，递筷子汤匙之类的。玉兰是个通透人，知道老人家没怎么见过世面，于是笑着指着桌上的菜说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喜爱些软和的，管家特意让厨娘做了这糍糕和团子，还有这盐豉汤，既入味有容易嚼咬，您老快尝尝，娘子也尝尝这厨娘做的醋溜鱼和兔肉怎么样，看合不合口味。”一席话，既介绍了主要菜色，还避免了小井和叶奶奶的尴尬。
小井一听，赶紧上心看才发现，除了肉类还有几样小炒的青菜，另有几碟小菜估计是开胃的，还有糖溜山楂，这个东西除了在京城这样的地界是很难见到的。桌上的主食还有白面馒头和米饭，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井不免又有些窃喜，这家的主人还是很好的，带奶奶来的决定是对的。
当下，小井也不再多想，她也的确饿了，陪着叶奶奶吃了顿舒舒服服地饭，唯一的不好处就是玉兰和海棠，怎么叫也不敢坐下一起吃，这样小井有点不高兴，只是一想大户人家难免这样也就罢了。
吃完晌午饭，玉兰和海棠领着两人在宅子里溜达，叶奶奶溜达一会子就累了，海棠带她去休息。小井继续跟着玉兰逛宅子，一路上遇到了不少的丫头小厮，虽然好奇，但是没有敢上前瞧瞧的，只远远地躬身行礼就匆匆过去了。
玉兰还在介绍着贺宅：“娘子，咱这宅子分内外，外宅主要是小厮们住，主要有会客厅和老爷的书房，还有几间不错的客房，有时候郎君有男客来就住在那，内院呢和外宅之间有个小花园，就是这里了，有丫头专门打理，咱不是什么高门大户，郎君去外面行走时捡了个丫头回来，给她口饭吃就让她在这干活了，哦，就是招娣，来，招娣，见过叶娘子。”
小井就看见一个小丫头怯怯地走过来，歪歪扭扭地行了个礼，“叶娘子好。”
“招娣啊，这些花儿都是你种吗？肯定很好看，你真厉害。”招娣听见小井夸她的花儿，小脸上有了笑意，“那以后等开花了，叶娘子常来看看。”
玉兰站在一边觉得这个叶娘子真是好手段，一句话就把小丫头哄得服服帖帖，以后自己可得好好跟着学，她哪里知道小井是真心实意的赞美，大山里不缺野花，但是能种花的却不多，还种的争奇斗艳，小井是打心底里佩服，没想到玉兰想歪了，只是歪打正着，以后玉兰就成了忠仆一枚。
别过招娣，玉兰接着介绍：“娘子，这花园后面就是内宅，您和老夫人住的是翠园，郎君住的是竹园，还有个柳园，有点偏，没住人，就权当客房了，只是娘子，奴婢要叮嘱你一下，这三个院子后面还有个大院子空旷很久了，郎君不准人靠近，您也别去。”
“为什么？”听到这，小井停下脚步歪着头问玉兰。
玉兰有点着急，这可是贺管家交代的任务，今天逛园子是假，说这个是真，郎君以前就因为有个丫头不知情误入就被卖了，尽管玉兰知道那么一星半点的内情，那也不能说，“我也不知道，这是郎君交代的，对了，每个院子都有小厨房，郎君没回来之前，就只能委屈您跟老夫人先跟大伙一起吃大厨房了。”
听到这，小井实在忍不住了，“玉兰，你不要奴婢奴婢的，也不要您您的叫，我比你还小，你就叫我小井就行了，我叫你玉兰姐姐。”玉兰没想到小井这么直接，连忙摇头，“我可不敢，要是让贺管家知道了，会吃板子的，我就叫您娘子吧，顶多不称呼您为您呗！”
小井觉得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就随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