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1 / 1)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那些雪如是面粉那般,从天空扑扑的飞向地面。她抬着胸,在众人鄙夷的眼光中傲然的走出去。
步少跟五合一出来找她的时候,已经遍寻不见。茫茫大雪夜中,没有任何的影子。
夏桐其实走得并不远,她在白日常去的小树林里站着,因为她只能找到这里因为有树,所以雪下得不大。
刚才冻得浑身颤抖的她,现在竟然奇迹般的一点都不感觉冷。
透过树上已经布满了积雪。她的脚步也逐渐积起了雪。
习惯性的抱着膝,把自己的脸埋入双膝之中,然后闭着眼睛,假想自己睡着了。
隐隐约约,她有听到步少个五合一焦急呼喊她的声音。
她想回应的,但是喉间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头的抬不起来。
深夜的雪下得又大有急。
她的短发已经结冰。
后背上也是一层厚厚的积雪,双脚几经隐没在雪堆之中。
她傻傻的笑了,这样的她,应该像一个自然的雪人吧。
抬头,那大片大片的雪落在她光洁的额前,她的眉,她的鼻翼上,整张脸瞬间也被雪覆盖住。以往,她是极怕冷的,但是今天反而一点都没感觉到冷,因为如今,她是一个无心的躯壳而已。
雪下了许久,终于停止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但月光极好。
她踉跄了两下,终于站直了身体,耳边竟然有冰裂的声音。身上的积雪有些成为了冰冻,有些融化成了水,湿湿的粘在身上。
走起路来还是有些艰难。
寝室大楼的门早已经关了。她不停的敲着旁边舍管阿姨的门。
阿姨披着衣服出来,本来想要破口大骂的,大雪天,大半夜的还让不让活了。但是当她接触到浑身是冰的夏桐以后,所有的言语都赫然停止。
手忙脚乱的帮她开了寝室大楼的门。一边念念叨叨。
“怎么弄成这样,赶紧回去吧,这该得病了呀!”
夏桐冲她嫣然一笑,连句谢谢都没来得及说就已经被阿姨推到楼里边了。
在黑暗中,摸索着自己的床位,然后没有换上衣服,她并直接躺了进去。衣服上的并接触了温热的被窝以后慢慢的融化。
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明明是冬季,她却像是掉入了火堆,浑身火烧般滚烫,滚烫。
她把被子掀开,外面微凉的空气让她舒服了一些。
半夜口很渴,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动,也一点都不想喝水。辗转反侧,眼巴巴盼到了天亮。
喉咙火烧般的难受。
全身亦是虚软无力。她强撑着身体,终于想起要换一套衣服,然后随便抓了一下头发,就抱着书本去往教室。
因为上午的课是选修课,所以很多科系的学生都坐在同一个教室。
进夏桐抱着书本进来,很多同学对她指指点点,大致都在讨论昨晚的晚会。
“夏桐,在这!”
五合一在最右边一直跟她招手。她笑了一下走过去,感觉两腿轻飘飘的没有任何落地感。
“你这个白痴,昨天搞什么呀,吓死我了!”
书包还没有合上,五合一就一顿无底霹雳的破口大骂。
“昨天是不是特别丢人?”
她轻轻的笑着问,然后伴随着她的咳嗽。咳得昏天暗地。
“知道丢人以后就振作一些,竟干傻事!”
忽然一只手,力道适中的帮她拍着后背。是步少,两眼阴沉的看着她。
她又轻笑了一下,扯动胸襟,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教室里的同学都被她这个不正常的咳嗽吸引了眼光,全部呼啦啦的看向了她。
她脸颊憋得通红,停止不了。仿佛是要咳出血来,连心脏都开始猛烈的跳动要迸发出来似的。
“我,,出,,去,,一下!”
她躬着身体,从排排座位上走了出去。身体碰触到步少的时候,一股强烈的热量烧向他。
他一个步伐跟了出去。
走廊尽头,那个纤细的身体蹲着身体还在不停的咳。
在他没有来得及扶住她的时候,她已经摇晃着倒在了地上。
心突然疼的慢了半拍,
有个身影却比他早了一步,快速抱起了地上昏迷的身体。他修长的身材牢牢的把夏桐抱在怀里。
“快叫救护车送医院!”
眼神有些狂乱,焦急的朝着步少嚷到。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校门口,阁阳一路抱着昏迷而滚烫的夏桐,紧抿着的双唇散发出比冬季还要寒冷的气息。
步少拿着冰块放在夏桐滚烫的额前,一言不发,只是眼神温柔而专注。
“你们是怎么照顾病人,在晚半步,她的命就不保了!”
阁阳全身僵住,紧抿的双唇苍白没了一丝血色。
步少拿着冰块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捂着她滚烫的额头。
“急性肺炎,烧到41度,没有得脑膜炎真是奇迹了。”
“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照顾自己!”
医生边给她挂着点滴,边摇头感慨。
“大夫,她脱离危险了吗?”
一直沉默的阁阳抬头看着医生问,那样子,好似比他自己得了重病还让人担忧。
“还好送的及时,退了烧就没事了,以后注意点!”
抱着夏桐的手,终于慢慢的放松下来,轻轻的把她移到病床上。调整好姿势。
“不要看她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其实她最是胆小。不敢一个人关灯睡觉,不敢一个人走夜路。看到小虫子会吓得大声惊叫。有一点小挑战的游戏她一律不敢玩,连摩天轮都不敢坐,怕疼,怕生病……”
阁阳不知不觉说了一大堆,唇角微扬着。
“她的缺点真的很多,几天几夜也数不完!”
手慢慢的离开了夏桐还发着热的身体,慢慢站了起来。
“不要让她知道,我来过!”
他对着步少说完,然后迅速的走出病房。
步少置若罔闻,神情专注而温柔的把她额前的短发拨到背后。然后细心的调整好了点滴的速度。
他只是想要好好的看着她而已,别人或者任何事情与他无关。
因为下了一夜雪的缘故,树上,屋檐上都垂挂着如利剑般的透明冰柱。
末端答答的滴着如泪的水珠。
佣人们早已经换上了如棉花般厚厚的地毯,袅袅的熏草味道弥漫在空气中。温暖的气息完全没有外界冰天雪地的寒冷。
“少爷还在体育馆练拳击吗?”
阁夫人放下手中的报纸,优雅的拿起茶杯轻轻晃动。
“是的,那几位教练都支撑不下了,少爷还没停手。这会正自己对着沙袋练呢!”
吴嫂满脸的担忧,少爷哪里是在练习,分明是在玩命,刚才两只手都起了水泡还不肯停歇。
“我去看看!”
她保养得极好,这个年龄,即使皱着眉头,眼角竟没有一丝鱼尾纹。
“太太,您先休息,还是我去看吧!”
“嗯,别让他伤着自己,这孩子很少会这样!”
终归是修养极好的人。除了微皱着的眉头以外,看不出她任何的情绪波动。
白色的沙袋稳稳的悬吊在半空中。
一股拳风闪过,轻微的摇晃后又停在原处稳稳当当。
不知什么时候,拳击手套早已散落在一旁,阁阳空着双手,紧握双拳奋力的击着那白色的沙袋。
白色的沙袋上隐隐有些血迹。如同花瓣,红红点点。
“少爷,你练一个下午了,回去休息吧!”
嗖!
如夜的眼眸锐利的盯着白色沙袋。汗湿的头发垂落在额前。
随着他的每个猛力的动作,那些汗水如花般飞溅出去。咬着唇,一拳一拳的打向沙袋。
手背的水泡早就破裂,已经变为了触目惊心的血滴。
每个轻微的动作更加撕裂伤口。
他是能够感觉到痛的,但是却不能停止,否则他会发疯。
五光十色的绚丽舞台上,她绝望的浅笑着,然后凑上了她冰冷的双唇。甚至那么清晰的感觉到她舌尖的熟悉味道。
他狠狠的推开了她,仓惶的逃下舞台。多呆一秒,他怕辛苦铸就的那扇墙会天崩地裂。
苍白无色的她,没了任何意识的她软软的靠在他的怀中,那样的画面经历过一次就足够,再也不能经历第二次。
痛苦的汗水随着他的每个动作而不停的洒落。
动作快狠准的直击过去。
他必须要让自己累得没有喘息的机会,这样大脑才能停止想念。心才能停止疼痛。
“少爷,不要在折磨自己了!”
无嫂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竟然上前一把拉住了阁阳的手。差点被击到,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少爷!”
一声惊呼!
阁阳毫无意识的往后倒了下去。
咚的一声,敲得吴嫂的心脏差点停止。
“少爷,你怎么了?”
惊慌的俯身看他。
“来人呀,快来救救少爷啊!”
胖胖的脸上流下惊慌的泪水,不停的摇动阁阳的手臂。手背上的血还在细微的冒着。空旷的体育馆飘荡着她的声音。
“我没事!”
像是来自另一个空间的低沉的声音,成功的阻止了吴嫂的嘶喊。
“吴嫂,我只是太累了!”
直躺在地上的他,此刻身上多了一份慵懒,双手垫在脑袋的下面,看着天花板。他向来不习惯跟任何人说这样的话,可是如今,感觉体内的力量正一点一滴的消失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了,无法控制自己。
“少爷……”
吴嫂半跪在他的旁边,欲言又止。
“如果…如果太辛苦的话,就不要逼迫自己了。如果,言小姐才是少爷想要守护的人,吴嫂…吴嫂我会支持少爷的!”
眼泪含着泪水慈爱的看着少爷。这么多年,从他踏入阁家的那一天开始,一路风里雨里走过来,有谁比她了解少爷,有谁比她看的清所有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有担当的少爷。所以他才宁愿自己痛苦也不想伤害到阁家的任何一个人,所有的事情都自己一个人默默承担。养育之恩,培育之恩,救命之恩如是三座大山牢牢的压在他的身上,连动一下的能力都没有。
正是因为如此有责任,有担当的少爷,明知这一生并不能如自己所愿,所以在面对自己心爱的女孩时才会那么决绝,那样不留给她任何幻想的空间。曾经亲密如他们,这样硬生生在中间横批下一刀。这一刀该有多深,有多痛,除了少爷,有谁能感受。
他这样痛苦,却从不表现出来。一直的隐忍。
他的人生好似有了人人羡艳的风华,却最是无奈。
“谢谢你,我没事!我只是担心她不能照顾自己。”
棱角分明的刀刻脸颊上划过的忧伤,坠入到两鬓之中。
体育馆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阁千优手中拿着医药箱走了进来。
“哥,我帮你包扎吧!”
也许是外头的天气有些冷,她原本白净无暇的脸颊上有些粉红。嘟着粉嫩的小嘴抬起了阁阳的手。
“疼吗,哥!”
轻轻的在伤口处吹着,温润的气息带着丝丝凉意。
“小时候,我因为摔倒弄出伤口,哥那时候就是这样帮我吹的,一点都不疼了!”
“哥现在也不疼!”
他挣扎着做了起来,伸出双手让阁千优帮她消毒包扎。
吴嫂轻轻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人生能有几样能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