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广卿子(1 / 1)
我和广卿实属同僚,两仙府邸较为远些,所以这千年的岁月中,从未彼此叨饶过甚。元诏府请客吃酒他从不露面,帝皇仙宫论道我也嫌累从不参加。实在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天上的神仙分两种,一种是凡人飞升的,这种仙道有的是修来的,有的是机缘巧合,但无论如何,这些飞升的仙人很是明了,本来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如帝皇星君本就是五世帝皇,命格尊贵,飞升后顺势入主帝皇星。
还有一种神仙,是仙根所致,无形态区分,无性别区分,一切全凭自愿,如天帝,沧海桑田从未变化成人身。
而本仙君因掌管一方龙脉,也曾幻化成男身数千年,后来发现化作女身时戾气稍减,才换成女身,不过区区几百年。
以至于仙僚叫惯了我仙君,如今为女身,亦是如此称呼。
几百年,弹指一挥间,对于神仙来说也不过一瞬。所以一想到这洛慕颜一世二十几年种种,心里就觉得荒唐。
同为仙者,叫本仙君如何面对同僚真是头疼。
于是乎当世间愁苦结束,帝皇星君归位,本仙君很没有骨气的跑到无量仙尊那里请旨浇花去了。
无量仙尊有一面镜子,时时可照人间疾苦,在镜子里,本仙君见到了那些我曾经所牵挂的人。
说是曾经,其实不虚,本仙君历尽了万年岁月,早就不会为了一世缘分惆怅了,再见这些尘缘,仿若在看着故事。
洛慕恒果然不负本仙君所望,自北朝顾臻死了,便大举北上,统一南北,三十岁称帝。第二年这位一代帝王亲自去西陵杜家,在杜家院子里等了杜若堂三日,请杜若堂入世。
杜若堂本心中有愧不愿再见,却拗不过洛慕恒一片赤诚,后杜若堂官拜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辅佐明君三十年,死于病中,同月,洛慕恒亦跟着去了。
凄凄与秦子期结了秦晋之好,入主芙蓉谷,成了芙蓉谷的新主人,生了两男一女,后长子随瞿卿亭出征,也是他,亲自背着瞿卿亭的尸体回到了晟州。
瞿卿亭。
这三个字,是本仙君不愿去想的。
洛慕颜走后,他便为洛慕恒征战南北,最终战死沙场,被凄凄长子带回了尸骨,洛慕恒下令,在当初晟州老屋旁边儿修葺陵墓,将瞿卿亭的尸骨和洛慕颜葬在了一起。
哦,是了,那个该死的月莘。
我转过身,就见月老施施然走了进来,向我行了礼
“元诏仙君,近来可好?”
我放下浇花物什,拿起蒲扇:“还好,只是最近本仙君的手着实有些痒,总想找些位等阶低的仙者练练手,活动下筋骨。”
月老这个职位,在天庭可算上是最末的,就看月老少年般的面皮抖了抖:“仙君好不通情达理,在下此次下凡可是助了仙君多少次,没功劳也有苦劳不是?”
本仙君摇着扇子:“私自下凡乱搭红线,看似帮忙实则搅乱,最不可饶你的,是你拐带本仙君的宝贝下凡!一头战斗神狼,你欺它未幻化人形,居然取名叫元宝,着实可气。”
月老大喊冤枉:“仙君,小仙只是下凡看看热闹,着实没有想过拉扯什么红线啊!一切机缘巧合,仙君莫怪!”
本仙君冷哼一声,拂袖于无量仙尊的镜面,霎时出现一人一狼的人影,交颈而卧。
人是景路,如今时过近迁,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者。
狼,就是我那还未长成的战斗神狼。本名元撤,现如今叫做毛团儿。
“月莘,月莘,你为何不给自己起名叫做月饼,说不定本仙君一听这不着调的名字,就记起了你是何人,也不会再有后面的枝节。我这头狼被你拐到了凡间,动了凡心,就算你不给它牵根儿红线,这孽缘已是注定。”
月老皱皱眉头:“这可如何是好。”
我看向镜子里的身影,叹了口气:“没有好不好之说,一场劫数,看他们的造化。”
月老忽然伏地不起:“仙君,小仙此次下凡,确实牵了根儿红线,帮仙君度劫……”
“哦?莫不是你送了本仙君一根儿红线?”
“正是,当日仙君差点死在淮河之北,不能生还,地府收不得天庭回不得,返还人间需要一根牵扯,于是乎,于是乎,小仙自作主张,帮仙君牵了根红线,红佛指就势便把你送回了人间。”
本仙君扶着额头,觉着头疼:“本仙君与凡人天人之隔,绝不会被你一根红线所牵,你说的,莫不是……”
“仙君莫怪!小仙一根儿红线绑着的,一边儿是仙君,一边儿便是帝皇仙君广卿子。”
本仙君的脑仁甚痛。
月老的一根儿红线着实不是什么厉害东西,小时候本仙君拿着他的红线串串儿编绳也相安无事,因它对本无渊源的仙者来说不过一根红绳,但若这根儿红线能牵起两个仙者,便是这两个仙者的姻缘宿命。
且,除非飞灰湮灭,否则红线此生不断。
对于凡人来说,一生没了,下一生还有,这一生的红线牵起了一人,下一生的红线可以牵起另外一人。
而对于仙者来说,一生便是沧海,永生不灭永无尽头。
这几日本仙君踌躇着要不要去跟广卿子商量有什么可解的法子,奈何心里着实别扭,几千年没有的尴尬情绪盘在心底,硬是迈不动这脚步。
要说洛慕颜这一世,可算是生生巴着顾臻的,可谓一见钟情。广卿子想必在凡间也被本仙君缠的紧了,归位后也未曾谋面。
洛慕颜一世懵懂,所以她不知道轻重缓急,当初淮河之北,被顾臻欺骗,觉着自己深明大义便寻死觅活,幸亏广卿子舍了自己,配合月老扯了根儿红线洛慕颜才能重新活一次,奈何又自寻死路走进烟瘴,也因为这根红线的牵扯得以生还。
直到洛慕颜与洛慕恒成功换了血,这一世的时辰到了,使命尽了,本仙君才得以重返天庭。
这么算来,广卿子为我做的,不算少。
头疼,甚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