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冷风中(1 / 1)
方华柳马上下了轿撵,面色苍白的给周承寅行礼,请罪道:“是嫔妾一时嘴快,失了礼法,还请皇上勿怪!”
“你跟朕说什么?你的话是对谁说的,就向谁请罪去!”周承寅这话一出,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变了脸色,没想到皇上这么不给怀着身孕的方氏面子,直接让她给文锦绣请罪。
这不就是默认了文锦绣高方华柳一等。
方华柳脸色难看,有些不情愿的要给文锦绣道歉,谁知道文锦绣却对她道:“你不用向我请罪,我娘家文家本就是商贾,这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不像有些人,出生还要藏着掖着,”
文锦绣也不理方华柳,直接看着周承寅,意思是:可以走了?
周承寅却还是皱眉,冷着脸对方氏道:“既然你这么不安分,今个儿下午就继续去哭灵罢!跪着大概能让你多记着些礼仪孝悌!”
文锦绣见他不理自己,干脆走过去扯了他袖子,“走了,走了。我都饿了,和她废话什么啊?一孕傻三年...”
周承寅听她说的话,不由笑了,直接握上文锦绣的手,转身往东宫去了,只听得身后一片“恭送皇上”的呼声,方华柳咬牙站在原地,狠狠的跺了跺脚。
却听见周承寅和文锦绣说话的声音。
“大行皇帝什么时候下葬?”
“与大臣商量了守完孝再登基,大约九月中的样子。”
“那还有好久啊...天气又冷了,什么时候供炭火...?”
这样的随意亲昵,让方华柳心中恨极。她入顺王府也有七八年,虽不求情为爱,但是哪个女人不虚荣?就像你得了贵重的赏赐,总会认为自己在一个人心里有同等的价值。
这个文锦绣何德何能?!
哭灵四十九日,一想到这个,方华柳恨不得两眼一翻晕过去。她轻轻的抚上肚子,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前路真是渺茫。
文锦绣和周承寅用过午膳,二人歇息了一会,就分道而行。周承寅去乾清宫,文锦绣去仁智殿。
下午又哭完一场,文锦绣特意留在了最后,沿着记忆里的路七拐八弯的往乾清宫去。没想到走到半路又迷了路,只好叫了一个宫女带路,这个宫女倒本分,老老实实的把文锦绣带到了乾清宫前。
文锦绣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入秋昼夜温差开始大了起来,文锦绣一直觉得北方根本没有秋天,过了夏就是冬,不过有暖阁,在屋子里倒不难过。
等了半响,天色都快黑了,周承寅却还没出来。文锦绣觉得有些不对,哪有谈恋爱男的让女的等的道理?她叫上青杏,气呼呼的冲进了乾清宫。
那个叫小福子的太监守在门口。
小福子一见文锦绣来了,就像溺水的人见了救命稻草,当即哭着脸道:“文娘娘,您可来了!皇上把自己关在乾清宫里不肯出来,奴才可急的满头大汗!”
文锦绣脚步一顿,皱眉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把自己关在宫里?谁来过了?”
“也就是下午,德仪公主来过,遣了宫女太监和皇上说了好一会子话,皇上也不知怎地发了火,德仪公主倒好好儿的走了,皇上却把自己关在乾清宫里头,一下午都没出来!连服侍茶水的宫女都不让进!”小福子倒是真急了,抓着文锦绣把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巴望着她进去劝劝周承寅。
文锦绣只觉得服了这兄妹俩,让小福子放心,留下青杏在外头,自己一个人进去了。
乾清宫金碧辉煌,周承寅坐在案后的龙椅上,低着头不知想些什么,他的身上透露着一股躁意,一股颓然。
听见脚步声,周承寅头也不抬就大声道:“出去!”
文锦绣停下,踩了大理石地砖两下,笑道:“真的要我出去?”
周承寅听见文锦绣踩地砖的声音已经抬起头来,他抿嘴,扯出一个笑道:“玉京,你来了?”
“我在门口吹了好久的冷风,你怎么不来接我?我可是留着机会给你,你居然不来接我?德仪出了什么事,让你敢不来接我?”连续三个问句,让周承寅一愣。
他知道这不是文锦绣在怪他,文锦绣不开心的时候,生气的时候,向来是客气而疏离的,她可以冷冽讥嘲的对一个人,却会对关爱的人放肆。
她就像自由的风,什么都束缚不了她,她可以温暖,也可以凛冽,却只为珍惜的东西停留。
周承寅站起来,收了脸上的笑,僵硬着脸道:“你陪我出去走走罢!”
有这样一个人,他又何必总披着笑容?她能知道你的愉悦,却更能排解你的忧难。
“冷死了,别人折腾你,你就尽折腾我!到底是不是真爱?!”文锦绣想到冷风,不禁牙齿打颤,却还是挽上了周承寅的手,老老实实的跟他走了出去,嘴里还不停叨咕,“每次都挑我没吃饭的时候折腾事儿,你不知道吃饭是很重要的事吗?......”
周承寅半搂着她,笑道:“上次没吃饭是什么时候?是中秋?不对,那是上上次。难道是我记错了...?”
中秋...
文锦绣一锤他的肚子,“哼”了一声,“看来你以后都不想进我屋了!”
“我哪敢...”
小福子见文锦绣进去连一盏茶的时间都不到,周承寅搂着文锦绣出了乾清宫,心里不由的对文娘娘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又升了一个档次。
太监这碗饭不好吃,三分靠机灵,七分却要看审时度势的本事,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所以才会有皇上身边的太监连后妃都要巴结的说法。
周承寅二人边走边说,“德仪今下午来了,直接问我八弟和钟皇后的事。”
文锦绣一愣,自己告诉德仪公主,让她自己去查真相,没想到她这么简单粗暴的跑到乾清宫问周承寅。
“你照实说了?”
“嗯。”周承寅有些低落道。
“我不想抹黑她的生母和胞弟,也不想骗她说他们什么都没做,所以我就告诉了她。”
“司荣说...她要出家...”
“出家?!”文锦绣惊愕道,这是她没想到的。
“我怎么肯?她是我妹妹,难道还不能保她一辈子?!年纪轻轻的出家做什么?!何况钟皇后已经给她同梁国公家的公子定了亲,只等国丧已过,备好嫁妆下降就行了!”周承寅说道这里不由有些气愤。
“所以你就发火了?”文锦绣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承寅。
周承寅不由摸了摸鼻子,“我是气急了...你说她好好地女儿家,想什么出家?”
文锦绣握着周承寅的手,有些说不出话来。周承寅就是这样一个人,说到德仪出家,最先愤怒的不是将要面对天下人苛刻皇妹的名声,而是愤怒德仪不肯接受他的保护与安排。
“她已经大了,这一辈子总要她自己走,你怎么能安排她的一生?”文锦绣对周承寅道。
“长兄如父,我怎么不能安排她的一生?”周承寅理所当然。
文锦绣面对土著不禁头疼,“所以你的安排就是让她嫁人?丢给另一个男人管她后半生?”
“女子出嫁从夫...”周承寅看见文锦绣不善的眼神,剩下的话到底咽进了肚子里。
“你是嫌我不够贤惠?不够听你的话?”文锦绣笑得异常温柔的看着他,周承寅不寒而栗。
“你这样很好。我...”周承寅一顿,他低头看着文锦绣,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不好意思的小声道:“我很喜欢。”
文锦绣死踩了周承寅两脚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听到这句话真是太难得了!
“这还差不多。来来来,咱们继续说德仪的事...”
周承寅似乎不能接受这么快的话题转换,无话可说,只能静静的看着文锦绣。
“周承寅。”文锦绣停下,投到他的怀里,“每个人有她自己的选择,不管是乞丐,还是公主。你能保证她嫁了梁国公公子,就能过的好?女人的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不开心的时候都想一个人静一静,为什么德仪就不能?因为她是公主?所以只能在你的安排下生活?”
“周承寅...”
“嗯?”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文锦绣咆哮。
“有。只是我还没缓过来。”周承寅老实道。
“你让德仪好好想一想,把你的想法说了,如果她真的想出家,你就尊重她的决定吧!”
“我...”
“没准德仪和哪个和尚看对眼了呢?!”文锦绣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凡是往好处想。
周承寅被咽的无言以对,他蹙眉,然后释然抿嘴一笑。
“好吧!”他长舒一口气,“我尊重她,不过她与陆家的婚事到了,也该成亲了。”
文锦绣只觉得自己一番话白说了。不过国丧禁嫁娶一年,一年以后,也许德仪公主想通了也说不定。
文锦绣扯他的手,“快走啦...我的晚膳又要变成夜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