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权力(1 / 1)
马姨娘是被王妃身边的芯月请过来的,随她而来的还有两个大丫鬟采春和迎春。
她的内心很平静,从决定做这件事情开始,她就早已预料到了结果。
马姨娘看看左边的迎春,又看看右边的采春,笑得有些渗人。
她进德兴院的时候表情惊讶中带着两分疑惑,好像不知王妃为何请她而来一般,自然的就像闭门自守的邻居突然请她来串串门,她不解,但她不会驳了好意。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滞。
等着她的似乎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呢。
“不知王妃请妾身来有何事吩咐妾身?”
廖氏的心中盛满了怒火,是对玲月的,也是对后院女人的。
“跪下!”她喝道,声音中有马姨娘从来没有见过的凄厉与狠毒。
马姨娘应声而跪,十分的乖顺。
周承寅这才皱眉开口,他先吩咐菀禾:“你去把那个小丫鬟带来。”待得菀禾应声而去之后,才亲自对马姨娘道:“采珠往方氏的香炉里投了麝香,她供认是你派遣了丫鬟迎春指使她这么干的。”
马姨娘一听顿时煞白了脸色,惶恐道:“妾身哪敢谋害王爷的子嗣!这其中必有隐情啊!”
廖氏却开口道:“你的儿子被方氏养死了,怀恨在心本是平常,也算是有动机了。”
“妾身虽然不曾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倒是王妃饱读诗书,又有何证据口口声声指责妾身‘怀恨在心’?”
廖氏哑口无言。她似乎有些疲惫,也没有叫丫鬟,自己伸手揉了揉眉心。
玲月心中恨极,没想到那个叫葛莲的小丫鬟,竟然有这个胆子!
可是她却不敢也不能站出来。
因为王妃维护方姨娘,自己却自作主张的揭发了方姨娘的身孕,已经让王爷认为王妃为了子嗣不择手段,甚至残害向姨娘、帮着隐瞒方姨娘的身孕。
玲月是廖氏的大丫鬟。
她做什么都会或多或少让王爷认为是王妃的主意。
她要怎么说是自己让葛莲去陷害文姨娘?怎么说自己拿了王妃赏给自己的戒指去陷害一个和她不相干的小丫鬟?
采珠被菀禾带进来的时候已经不成人样了。虽然并没有给她用刑,但是她的胆子只比绿豆大,这样天大的事情摊在她身上已经让她吓破了胆。
当初...当初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呢?
她一看见迎春就哭喊的跪着爬了过去,拼命的摇着迎春的肩膀,声音凄惨,“迎春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害我!”
迎春一把打开采珠的手,紧抿着嘴不说话,眼睛却看向马姨娘。
马姨娘看着迎春的眼神,惊惶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何曾叫过你做这等糟污事?!”马姨娘对着上首的周承寅道:“妾身身边的采春从来没有与妾身说过有个妹妹在方姨娘院子里做事啊!”
采春这才一个劲的磕头道:“奴婢妹妹是一个半月前由王妃开恩进了府里的,在东跨院做洒扫的小丫鬟,怎么能进的了方姨娘住的屋子里?!何况她年纪小,定是了迎春的蛊惑才做出这等事来!求王爷开恩!饶过奴婢妹妹罢!”
迎春心中一片凄凉。
同样是丫鬟,她能理解采春。想要让她妹妹开脱,只有自己全都揽了罪责。可是马姨娘...
周承寅却已经不想看她们指认这个,指认那个。他冷声问采珠:“这个戒指你从哪里得来的?”
采珠这才抬头看着炕桌上的那个戒指。
下意识的,她就要摇头。可是一个人从背后捉住了她的衣裳。
那样熟悉,却又那样陌生。
是她姐姐。
一时间她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一样的哗哗往下流,她死死咬住唇才没有出声,更别说说话了。
“如果妾身没有记错,这个戒指是王妃的罢。”马姨娘说道,不是疑问而是肯定,“是王妃进府第三年打的,王妃喜欢的紧...”
“可能王爷已经忘了这枚戒指的去处,妾身身在后院却是与王妃在一起的时间多些...”
廖氏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胸口,一句“王爷可能忘了这枚戒指的出去”,竟让她难受的喘不上起来。
然而马姨娘的话还在继续。
“这枚戒指王妃赏给了身边的玲月姑娘...”
马姨娘的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恍然大悟,她磕头对周承寅道:“王爷!定是王妃陷害妾身!王妃指使了玲月陷害妾身!王妃膝下只有世子爷,见方姨娘怀了身孕心中不满,抓住方姨娘养死了妾身之子这一点,陷害于妾身啊!”
“谁允许你这样揣测王妃!”玲月第一个跳出来指着马氏骂道。
廖氏幽幽转头,手却一直捧着胸口,她那样深情的看着周承寅,西子捧心般的娇弱无依。
“什么叫马姨娘的儿子?王爷的子嗣都是妾身的孩子。”
周承寅道:“王妃之前不是对马氏说过‘你的儿子被方氏养死了,怀恨在心也是平常’吗?”
“本王的孩子什么时候是你的子嗣?”
“说实话——”
“本王,宁愿没有。”
他的声音枯井无波,可是细听却又有一丝感慨,一丝无奈,一丝厌烦,一丝嫌恶,汇聚在一起竟成了半数的愤懑。
所谓美人娇妾,所谓孩子后嗣。
他宁愿没有。
玲月吓得瑟瑟发抖。
她第一次见到王爷发这样大的脾气,说这样重的话。
王爷向来是温和。尤其是对王妃。
王妃说什么,王爷总是笑着应的。王妃说纳谁,王爷开始都是反对,可是架不住王妃劝。然后...
王妃说抬谁做姨娘,就抬谁做姨娘;说提谁做通房,就提谁做通房;想让谁养孩子就让谁...
没有然后了...
只是...
她是王妃的大丫鬟啊!不能坐以待毙啊!
玲月忍住心中的颤栗跑到周承寅面前跪下,扯着周承寅的的衣角道:“是奴婢的主意!都是奴婢的主意!”
“方姨娘怀了身孕,却瞒着王妃,文姨娘在王妃跟前侍疾的时候发现了,就让奴婢去揭发方姨娘...”
说着说着玲月就哭了起来。
“奴婢看不过去...加上有个叫葛莲的小丫鬟...总是替文姨娘传信...奴婢怀恨在心...就拿了王妃赏奴婢的戒指...”
“奴婢不过是要教训一下那个叫葛莲的小丫鬟而已!”
采珠吓得瞪大了眼睛,将要说话时,迎春“砰砰砰”的磕头,“是奴婢!奴婢听了王妃的指示!陷害马姨娘!奴婢骗采珠说那些香料不过让人闻了恶心呕吐,无甚大碍。”她说完这些看,默默的看了马姨娘一眼。
马姨娘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迎春凄然一笑,知道自己的“勇武”至少为自己的家人换点什么。
一双手又狠狠的掐了采珠一下。
她的脑子好像一下开了窍,马上顺着迎春的话说:“葛莲睡在奴婢隔壁,是个老实不过的小丫鬟了!还向奴婢炫耀过得了文姨娘几个四分的银锞子!这个戒指就是玲月给奴婢的!”
周承寅垂眸看着桌上那个戒指。
“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才。”
他冷声道。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明白。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可以糊弄的。
可是宫里的腌臜事多了去了,又有什么不清楚不明白的。只是廖氏与他夫妻多年,他才装作糊涂罢了。
廖氏到底是读书人家出来的,骨子里有两分清高,不会这样□□裸的害人。
她只会给有心人大开方便之门罢了。
比如给文锦绣的冰,比如放了这个叫采珠的小丫鬟进方氏的院子。
想到这里,周承寅心中嗤笑。
那么这件事情就一清二楚了。
“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丫鬟,全都打三十大板!”三十大板,活不活的下来,就看命了。
“马氏你既然连下人都管不好,那么二小姐你还是不要养了罢!本王看还是去佛堂里好好吃斋念佛,学学徐氏!”
马姨娘不知道周承寅为什么还是怪罪到了她头上,只是进了佛堂可就别想出来了!她马上为自己叫冤:“妾身冤枉!妾身冤枉啊!是王妃…”
周承寅却看向廖氏。
马姨娘声音渐消。
就像周承寅了解廖氏一样,廖氏自认为很了解周承寅。
她拿帕子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几声,自己端起茶喝了一口,苍白的嘴唇吐出苍白的言语:“是妾身不好...”
“妾身这几日病的厉害...后院掌管不力...让王爷费心了...王爷要处理朝堂大事,实在不该困囿于后院之中。妾身会...”
“你病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周承寅道。
话里的意思让廖氏心惊。她决定再退一步。
“既然文姨娘这样能干,还能先于妾身发现方氏的身孕,妾身看,不如让文姨娘帮着妾身管着后院罢?妾身也好放下重担好好养病...”
她笑得虚弱,好似一阵风吹来就会让她到下,而她骨子里依然□□。就像她的言语,虽然是示弱的话,却隐隐把给文锦绣的夸赞上了一道机锋。
女人的心思真是深沉啊。周承寅想。
然后他温柔的笑了。
“好。”
一个字让廖氏跌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