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爱离开（1 / 1）
坐上救护车的时候，时间一分一秒从指间流逝。余光瞥了眼车窗外，也只是一晃眼的瞬间，只见那辆撞在栏杆上的车子被毁得不成样子，破碎的玻璃上沾染着已成暗红的血迹，与一旁墨绿的树叶形成鲜明的对比。
凄凉的街景仿佛在滤镜中褪去了原有的色彩，落寞得像极了废弃的荒城，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阴霾与萧条。
脖颈上的项链毫无征兆地断裂了，戒指滚落在地，摩擦着发出不太悦耳的声音，捡起的瞬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形地划擦着我的心脏。
为什么，胸口觉得好痛。
赶到医院的时候，在我们之前已经停了一辆救护车。鹿晗早就等在了门口，他来回踱着步，似乎忐忑不安。医生迅速地将吴亦凡转移到急救床上，推着他奔跑起来。我拖着过长的裙摆，踩着高跟鞋慌乱地跟随在他的身旁，看着他那张过于平静的面容，双手也不自觉地变得冰凉。
眼看着吴亦凡就要被推进手术室时，鹿晗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们的视线防不及地重叠了。他的瞳孔里带着迟疑，在我还没有开口之前，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容，
“有合适的心脏了，他会没事的。”
空气中有着呛人的消毒水味，身后也传来一片嘈杂。转身的瞬间，仿佛眼前的一切不是我所看到的世界，那些似有似无的场景在我眼前像幻灯片一样似真似假地放映着。
忙碌奔跑着的医生护士，各种仪器的准备和放置，以及被推进手术室里满身是血的那个熟悉身影……
“鹿晗，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呢？我觉得好难受，心好痛，眼泪也莫名其妙地掉个不停……”
那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就像血液凝固了一样，全部堵在胸口，心脏根本无法运行。贴着墙壁的后背感觉满是阴冷，失去知觉的双腿如同折断的钢筋一样“砰”地失去了支点，整个人无力地瘫坐在地。右手狠狠揪着胸口心脏的部位，就像被人捏在手心里□□着一般，痛得仿佛就要死过去了……
“救救我，好痛苦……鹿晗，救救我……”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记忆中，他的眼里充满了愧疚，直挺挺地在我面前跪了下来，膝盖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闷闷的。他说了无数遍的对不起，直到我哭得渐渐失去了意识时，那句话才在我的耳畔停止……
【三日后】
全身僵硬得难受，手背也好像肿了一样，我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动弹了下手指，只觉得整个大脑都昏昏沉沉的。身边有些微小的动静，也有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有鹿晗的声音，还有——吴亦凡的声音。
“这都昏迷了三天了，怎么还不醒啊？”吴亦凡似乎很担心地说着这话，我大概能想象出他此时的表情，刚想睁眼给他一个惊喜，却不自觉地因为鹿晗的话而犹豫了。
“不清楚，医生说是由于伤心过度才导致的昏迷不醒。这些天都给她输着葡萄糖，但都三天没吃饭了，我也很担心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事。”
“伤心过度？是因为我的原因吗？鹿晗，说实话，换了心脏之后，我总觉得对铱晴的感情变了……”
“怎么会呢？”鹿晗的声音变弱了，我对他很了解，这种语气就是在心虚。
“自从换了心脏后，每当我看到她的时候都会觉得心痛。以前很想拥有她，想和她在一起，但是现在好像这些都不重要了……我想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我想放手给她自由。如果她离开我之后，再回来找我，那么我想她才是真正爱我的。”
“吴亦凡，你知道吗？你的这些想法就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只是，我放她走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找过我……”
鹿晗的话在我久未平静的心潮上掀起了一阵波澜，就那么不动声色地在我的胸口上又划下了一道印迹。
你我之间，早就不是简单的男欢女爱，而是承载了太多的无奈与分歧，所以才无法在爱情的这条道路上会合。
鹿晗，我真的什么都给不了你，因为就连爱情，我都一分不差地全给了那个叫吴世勋的男人。
夏天在八月的尾巴下了那么几场倾盆大雨后，为九月带来了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盛夏转秋的日子里，树叶像是被撒上了颜料一样，银杏叶开始泛黄，枫叶开始变红……大雁开始南飞，成群结队地飞往温暖的地方过冬。就连土壤里的种子都不再开始发芽，蓄积力量等待着来年的厚积薄发。
吴亦凡自从换了心脏后，身体恢复得很好，并没有出现排斥的反应，感觉比先前还要健康，活蹦乱跳的，像极了失忆时的世勋。
没有了各种威胁和担惊受怕，也没有面临死别的痛苦，我好像更加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对世勋的思念也日益加深了。
那个混蛋，怎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呢？
总是莫名其妙留张字条就把我一个人留了下来，也不顾我的心情，真是个大坏蛋！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分分钟把你咬个粉碎！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不是那么想的，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死死的抱住你，然后再也不松手了……
宁静的午后，喝一杯香醇的红茶，看着天空中漂浮着的淡淡白云，我和吴亦凡坐在阳台上，惬意地欣赏着远处如画的风景，各有所思。
“亦凡，我有事想和你说。”放下手中的茶杯，望着他明亮的眼眸，我平静地说道。
“我正好也有话和你说。”他舔了舔嘴唇，身体向前倾斜，端坐着，“铱晴，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我知道你并不爱我，我不希望你不幸福。去找你真正爱的人，去过你自己想过的生活吧……”
他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移开了凝视我的目光，侧脸的轮廓深邃而又柔和，淡然得一如我最初见到的他。
你愿放手还我追寻幸福的自由，我必生生世世记得你的好。
谢谢你，吴亦凡。
按照吴亦凡的指示，匆忙地准备了一些办理签证需要的东西，他说他有办法能帮我在最短的时间里办下去法国的签证。我在衣柜里精心挑选了一些漂亮的衣服然后统统装进了行李箱，正在收拾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鹿晗。
“喂，鹿哥啊，我正好也有事找你！吴世勋那小子有没有告诉你他在法国的具体地址啊？我打算飞过去找他了！你说，他会不会被我吓一跳呢？还是会很感动？”我接了电话就叽里呱啦地对鹿晗讲了一堆，电话那头却迟迟没有回应，在我怀疑手机出了问题的时候，鹿晗才沙哑着发出无精打采的声音，
“铱晴，出来一趟吧，我有很重要的事和你说。”
见到鹿晗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晚霞一片绯红，染得天际如同被泼了油彩。他憔悴得像变了一个人，残留在嘴边的胡渣泛青，和他的娃娃脸极其违和。我把包放在靠窗的座位上，在他的对面坐下，随意翻看着摆放在桌上的菜单，哼着小曲儿，颇有些悠闲。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颤抖着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礼盒，放在桌上往我这里推了推。我把菜单放在一边，接过礼盒，毫不犹豫地打开了，是一件纯白色的雪纺连衣裙，素雅大方，正好是我喜欢的款式。
“没事送我裙子干嘛啊？这都秋天了。”我嘴里嫌弃着，但一边却开心地将裙子从礼盒里拿出来站起身比划着，似乎很合适。
“不是我买的。是世勋走前让我转交给你的。”他的嗓音干涩，表情莫名开始变得凝重，眼神空落落的注视着前方。
“哦，他也真是的。说好了要带我一起去买的，又自作主张，不过挺有眼光，裙子我喜欢。”我冲着鹿晗傻笑了下，示意让他看看我搭这件裙子好不好看，“对了，鹿哥，世勋他走前有没有告诉你他在法国的地址啊？”
“世勋，他没去法国……他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永远也回不来了。”
他的声音变得很奇怪，就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一样，我将裙子攥在怀里，缓缓地坐了下来。
“不管他去多远，我都会找到他的。我相信，他不会走远的，因为他一定知道我会找他的，他知道我找不到他会心急的……”
“铱晴，你怎么还不明白？世勋，他回不来了……他不会回来了！”
鹿晗哽咽了，我看见他的眼角溢出了泪水，我有些慌了，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鹿晗，你说清楚啊，世勋他为什么不会回来了？是不是他不爱我了？”
“世勋，他死了……他制造车祸撞死了自己……吴亦凡带你去试婚纱的那天，不是还有一辆救护车吗？那辆就是载他的啊！”
“我还是不明白……世勋好好的，为什么要自杀呢？鹿晗，你一定在骗我，你一定是想让我忘记他所以才编了这个谎话是吗？”
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充满疑惑地看着鹿晗，极力否认他所说的一切，因为我根本就无法接受。
“我也以为我可以骗过自己，可以帮他瞒着你一辈子，为了让你以为他真的去了法国，他甚至提前去法国拍了好多生活照，写了厚厚一叠的信，让我以后在每年都假装寄给你……”他的眼眶红了，双手开始无处安放，
“可是那天，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不告诉你，你就不会知道移植心脏给吴亦凡的就是世勋，可是后来你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痛苦地一直叫着让我救你，撕心裂肺的样子让我心疼死了。世勋在手术室里被宣告死亡的那一刻，我觉得就像是我亲手害死他的一样，你知道当时我有多痛苦吗？他之前找到我，我才知道他脑后的血块会让他变成植物人。他告诉我吴亦凡是他亲哥哥，他想把心脏捐给他，因为他觉得吴亦凡可以代替他照顾你……”
“鹿晗，你怎么可以瞒着我呢？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之前对他的态度有多恶劣，我要是知道他生病了，我就不会对他那样了……”泪水早已决堤，不受控制地流淌着，此刻我才对世勋之前所做的种种恍然大悟，你怎么那么傻……
“铱晴，你知道吗？世勋的血块不是不可以治好的，只要去国外接受治疗，治好的几率有30%。可是我却选择了帮他隐瞒这件事，我甚至还去吴亦凡那里寻找定心丸吃，我以为只要他的心脏治好了，他就会好好照顾你，这样你就会幸福。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的选择错了，没有了世勋，你又谈何幸福？他就是我间接害死的啊……”泪眼模糊，早就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隐隐感觉到他的身体在抽搐。我的思绪早就飘远，灵魂也仿佛出窍了一般……
世勋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流鼻血还有头痛是因为脑袋里有血块；
我不知道你紧抱我以及吻我的时候是因为头痛难忍；
我不知道你倔强地说着不把吴亦凡当哥哥只是不想让我猜到你会做出移植心脏的决定；
可是我好恨自己，
为什么没有再多看你一眼，多和你说一句话；
为什么要把你最后留给我的字条扔在角落里；
为什么项链断裂戒指滚落时没有察觉到些征兆；
为什么我连你最后一面都没见到，甚至不知道你走的时候脸上带着什么表情……
世勋啊，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重新活过来，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