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冠姓为华(2)（1 / 1）

“……沈沉梵。”她声音很低，像是刀剑生锈里最为钝的磨走，沙哑，她眼睁得很大，仿佛看见了难以置信的东西，华容骑顺着她目光看去，看到不过是沈沉月进去的场景，然后身上一重，华摇光就这么压在他身上。

其实，小主子您真的这么思念您老前些日子毒死的线夫吗？华容骑颇为惆怅地扶住那具身体白了白眼，觉得这就是一部极为虐情的戏码，说不定等华国安定下来，小主子就要为那逆贼守寡了……

那日之后，华摇光的身子就更差了，那一场战几乎令她耗尽了所有力气，凭着华朝带来的药吊着几个时辰的清醒，而建州的沉雪阁一反常态，第二日便开场大战，那本来因为原先一场战隐隐约约有些持平的局面，沉雪阁竟然用了许多兵略上铤而走险的法子，一次次赢了华国的华承骑，仿佛背后突然有了高人指引一般，丰州这边华摇光在修养身子，派出的大将基本都是败战而归。不过区区七日便将丰州的物资供给这条路给切断了，如今的丰州可谓是困城之兵，好在丰州易守难攻，这几日还是攻克不下来。

那日半夜，华摇光撑着身子凭着难得清醒在灯下阅看兵书，她并非做过武将方面的经验，上天也不可能如此厚爱她，她只是靠着自己的清醒的时间，好歹前些日子良辰难得聪明，趁早派人去了华朝，向着封清越又讨了些药材，药性虽猛烈，但是效果也是很显著，她揉了揉眼睛，将近看了一个时辰的兵书，脑子已经有些发蒙，一侧良辰从门外进来，在她耳边附耳说了几句，令她原来颇好的气色一下子又苍白了几分，她下意识搁下笔，却瞧见自己手指微微有些发抖，不自主说道：“他果真还活着，那日我真没瞧错。”

良辰将披风披在她身上，轻声说道：“深夜相约，怕是居心叵测……”

她的指尖搁在案桌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半晌才起身，换了身黑色的软甲：“他若是想如此，也许早该做了……”

“帝姬，若您要去，让婢子陪着您。”良辰想了想，说道，眉目间微微紧张了些。

华摇光琢磨想了想，点点头，不过半盏茶，两人便离开营帐。

约定的地方是建州跟丰州那处鹿野平原不远处山腰的凉亭里，华摇光远远便瞧见凉亭里点着灯火，只是周围凉亭柱子边遮着竹帘子，亭外站着跟黑夜融为一体的玄一，瞧得不大真切，她顿了顿，快步走过去，玄一瞧见他，面露不齿，手中已经止不住按着腰间的刀，华摇光倒是停在他身边，正色地对着身后的良辰说道：“你在这看着便好，怕是有什么野狗闯进来，伤了里面那人倒是为民除害，若是将我伤了，可是得不偿失，毕竟这鹿野山林野狗疯狗地怕是多得是。”她说得很快，虽然对良辰说，但是目光却是瞧着玄一，带着淡淡的冷讥，如此快的语速令玄一反应过来，想去反驳，却见她已经进了凉亭，玄一内心已经是极度不爽，但是又已经无处可发。

华摇光进了凉亭，便觉得一阵暖意钻进脖子，暖得她下意识想打个哆嗦，她听见炭火烧着的声音，瞧见的是坐在石桌前面色凉冷的沈沉梵淡淡地看着她。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沈沉梵，苍白的，淡淡的，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她，即便她如今这张脸曾经被他如何地温柔地注视过。

她手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下意识地扬起一丝抗拒，近乎是鄙夷的笑意：“沈沉梵，我竟然想不到你还活着。”她嘴角扬起，却扯得脸颊上的伤口越发地疼了，她嗞了一声，仍旧笑着瞧着他。

“不多，只是从阎王手里多要了几个月的命，不过，我想这时间已经足够把你一起拉进地狱。”他眉眼微微一缩，吐出几个不冷不暖的话。

华摇光倒是迅速地坐下来，瞧着他不正常的脸色，很是嘲弄地说道：“可是我倒是真不愿意同你一起下地狱，说起来倒是挺像殉情的。沈沉梵，我是华摇光，不是许清婉。”

“所以，把那支簪子还我，华摇光。”他顺着她的话说下去，面色依旧是那般冷淡，说话很慢，吐字很清楚。

她的手微微一顿，半晌才说道：“你找我便是为了这事？”

“是。”

华摇光起了身子，挺直了，她瞧着他，目光时明时暗，辨不清是什么情绪，淡淡掩下笑意，说道：“那支簪子在华朝，我明日便派人去取，又或者，你死在我手上，我将它同你一起葬了，算是你那些日子对我这个冒牌货的好。”她弹了弹干净的衣袖，似乎想弹去上面的不存在的东西，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去。

“退兵丰州，我许诺不会令沉雪阁攻下丰州。”她听见他缓缓起身，衣袖摩挲着石桌的声音伴着他平缓的声音。

她停下了步子，想了想转过头，正色说道：“沈沉梵，除非战亡，否则是华国的土地我不会退让半步。”

她的眼眸里似落了亭子内的灯火，暖了亮了，似乎照耀了整个华国，那是关乎于对责任的执守与尊敬。

“华国王室史上从未有过女子掌政事情。”他说得很轻，面色难明，他的意思大概也是那是关于男人间的战争，跟你并无关系。

华摇光的面孔一半沉浸在阴影里，一半在灯火中，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一句：“可是我被冠姓为华。”

沈沉梵低下头，他听见她掀起竹帘的声音，听见她踏雪离去，最终沦为整个鹿野深夜无声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