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1 / 1)
县委组织部郭部长急匆匆地赶到五区驻地,立即找到尤区长布置了一件特急任务。尤区长听了,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立即大声喊道:“警卫员。”
“到!”随着喊声跑进一位十七八岁的小战士。
“你马上通知徐队长立即来我这儿!”尤区长头也没抬,看着桌上的一个茶杯。他知道这是一件很急迫的任务,否则郭部长也不会亲自来。
“不用通知,我来了。”随着声音,徐队长大步走进屋,和郭部长握了握手,立即站在尤区长面前,“啥事,这么急?”
“徐队长,”尤区长从桌上拿起两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片,在手里晃了晃严肃地说,“这是郭部长送来的急件,你今天下午必须送到东光县城,接头暗语在另一张纸上,记熟后把纸片烧掉。”
徐队长接过两张纸片,一张放入衣兜,另一张看完后便烧掉了。他看了看郭部长和尤区长,爽快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一定要机智,胆大,心细,千万不能出差错,我们在等你的好消息。”
徐队长穿一件土布的庄稼衣服,头戴一条白花毛巾,穿一双崭新的粗布方口布鞋,肩上背着褡裢,藏好手枪,精神抖擞地大步向东走着。路上没有人,整条绿色长廊似的田间小路上显得很安静。他转过一个弯来到高高的运河大堤,放眼望去,到处是郁郁葱葱的青纱帐,身边的河水哗哗地流着,河面上偶尔漂过几具尸体。他没有沉侵在这特有的环境中,沿着大堤大步向码头桥走去。大堤上开始有人走了,今天正是东光城里的大集,俗话说:河里没鱼市上看。徐队长大步走着,他知道身上带着重要文件,要想顺利通过大桥是很不容易的。大桥上的敌伪哨兵笔直地站着,流动哨来来回回地走动着,把整个大桥封锁得风雨不透。桥上赶集的人们一个个小心地接受着检查,伪军凶恶地招呼着,打骂着,不时从过往行人的身上掏出一盒烟,几块钱。徐光军站在不远的青纱帐里,望着桥上过往的行人皱紧眉头沉思着。不远处的另一条路上走来一位抱孩子的女人,她有一对乌黑的大眼睛,穿一身家做的粗布衣服,衬托出好线条的身段。她怀里的孩子胖乎乎的,闪动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徐光军看了,眼睛立时一亮,立即大步走过去说:“大嫂,去赶集?”
女人回过头,望着徐光军和善的面孔笑了笑说:“不,俺回娘家。”
“娘家,在城里?”
“不,在城东边。”
“大嫂,你贵姓?”
“俺姓崔。”
“我姓徐,也是去城东边的,我们正好同路,一起走吧。”说着俩人走近了桥头。徐光军又说,“这样吧,我替你抱一抱孩子。”说着接过女人怀里的孩子,迅速把信片放入孩子的裤腿里。女人仿佛看出了什么,立即靠近了徐队长,外人一看仿佛以为是走亲戚的夫妻。一个伪军见了,立时凶恶地大声喊道:“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没看见吗?”女人挺起胸脯,大着胆子大声回答着,而后又看看徐光军低声说,“你是八路?”
徐光军笑了笑,轻轻地点了点头,抱紧孩子大步走上桥头。桥上的鬼子伪军个个凶神恶鬼似的望着过往的行人,一个伪军端着上了刺刀的大枪对准徐光军说:“你们俩口子干嘛去?”说着挡住去路,站在徐光军面前,摸了摸他的腰间和裤腿,显得不耐烦地挥了下手。徐光军笑了笑,拉了下发愣的女人低声说:“还不快走。”女人听了,双手搂住徐光军的胳膊大步向桥东走去。
一个鬼子迎面走过来,细眯着眼睛,瞅着女人说:“吆西,花姑娘大大的好。”鬼子的身旁跟着一个瘦脸的特务,他头戴破旧的衣帽,斜背着枪也望着女人。见伪军搜了搜身没发现什么便放行了,便斜着眼睛阴森地一步走过来说:“慢走!”说着伸手抓住女人,淫笑着说,“让我来搜搜。”说着伸手向女人的胸部摸去,女人吓得尖叫一声站到了徐光军的身后。
“你想干什么?”徐光军火了,愤怒地盯视着特务那猴似的瘦脸。
“八格!”鬼子装着推了推特务说,“你的大大的不行,规矩的不懂,要小心小心地。”又转身对俩人说,“你们的夫妻,我的知道,花姑娘大大地好,我的放行,你们的慢慢地走。”说着挥了下手。
俩人听了大步走过大桥,桥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个个端着枪,那一双双狼似的眼睛时刻望着过往的人,仿佛要从人们身上发现什么似的,特别是那些特务们叨着烟,瞪着眼,一溜歪斜地走动着。徐队长警惕着敌人,和女人大步走过了桥。
“有人跟来了。”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见瘦脸特务和那一个日本兵在后边悄悄地跟了过来。徐队长轻轻碰了碰女人低声说:“别说话,快走!”说着拐进了不远的赵家胡同。这是一条贫民小街,长长的弯弯的没有一点儿规矩,民房胡乱地分布着,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有几只脏稀稀的小狗爬在一堆垃圾上,前爪不住地扒着什么。几个脏稀稀的小孩坐在垃圾旁伸出黑黑的小手在抓东西玩。一个老女人弯腰驼背,松树皮似的脸上刻满了沟沟坎坎的皱纹,一双昏花的老眼望着急匆匆走来的一对男女,她小心地轻轻地向前迈动了一步,手里的一根当拐杖的弯棍重重地敲击着土地说:“孩子,不会慢走吗?”
徐队长几步走过去,凑到老人的耳边轻声说:“有鬼子追来了。”
“到后边的柴草房子去!”说着向身后一指。俩人跑到了柴草房,这是一间低矮潮湿的栅子,栅子里堆满了树枝、干柴和破烂纸箱子瓶子砖头瓦块,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腐臭味。屋里漆黑,人的适应度很低。徐队长安置好女人和孩子后刚想离开,透过破旧的柴门,见老人在挥舞着手,举着木棍大声地喊叫着。他知道这是老人给他们送信,鬼子来了。几个孩子听到老人的喊声,如同一群小黑猪似的,呼啦啦跑了过来。瘦猴脸特务几步走到老人面前,一捂鼻忙向后退了一步,又见几个孩子瞪着一双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他回头看了看那鬼子兵,鬼子兵不耐烦地吼了声。瘦猴脸立时走近老人大声地说:“看到有一男一女吗?”
“什么?一蓝一绿?”老人伸着脖子,细眯着眼睛,用沙哑的嗓音说。
“妈的,有两个八路!”
“咋的,有两哥发路?”老人歪着耳朵装着更听不清似的往前靠了靠。
“八格牙噜!”日本兵迈前一步,一巴掌打在老人的脸上,老人被重重地打倒了,几个孩子见了,立时扑上来,搂住老人。特务推开孩子,蹲在老人身边,狠狠地抓住老人的衣领大声地问:“有抱孩子的两个人过去吗?”
老人不慌不忙从地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到了门口,背依着门框长长地喘了口气才说:“你们问两个抱孩子的人啊?”
“是啊,是啊,”特务立时凑过去问,“去哪儿啦?“
老人低下头,抬起右手,轻轻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费了好大劲才走到胡同中间站住,用左手揉了揉眼睛,向南看了看说:“他们是两口子,往那儿去了。”说着用手一指,自言自语地说,“你们也真是的,闲着没事找人家小两口干啥?”
特务们见老人这副样子,知不会骗他们,便放心大胆地追了过去。徐光军见敌人走了,走出柴房,几步走到老人面前,扶住老人说:“大娘,你为我们受委屈了。”
老人转身端详着徐光军和身边的女人说:“你们都是好人,快走吧,说不定他们还会回来呢。”
“好,大娘,你老多保重。”徐光军回头抓住女人的手,又亲了亲孩子,把信重新放好,说,“我们分手吧,要小心,快回家吧。”
女人感激地望一眼徐光军,轻轻点了点头说:“你也要小心!”说着抱着孩子就走。
“慢走!”老人走过来,伸手向女人脸上一抹,一把锅底灰抹在她脸上和干净的衣服上,笑了笑说,“孩子,快走吧。”
徐光军告别了老人,穿过另一条胡同刚想走上大街,见猴脸特务正站一家的门口,透过门透向里望着。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喊叫声。徐光军知道他们又在糟害人家的女人了,只觉得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他见四周没人,便迅速靠近屋门,用枪顶住特务的后腰,同时拔下了特务腰间的枪,低声说:“别叫,跟我到一边去。”
特务一时吓傻了,等他回过头见是刚才被他们追赶的男人,不觉大吃一惊,转动着一双狗似的圆眼咧嘴冷冷地说:“这儿是县城,只要枪一响,你就跑不了啦,到那时,你……”
“啪”,徐光军一枪把子重重地打在特务的头上,特务眼睛一闭,重重地倒下了。他一脚踢开门,见日本兵已扒光了女人的衣服,上去就是一脚,鬼子兵万万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进来,一下子被重重踹倒了。他迅速跳起来,抓过裤叉刚想穿上,徐光军顺手抓过门旁的一根木棍,狠狠地向鬼子的头上打去,鬼子兵倒下了。他抓起一旁的衣服扔给吓得缩成一团的女人说:“快穿上,离开这儿!”说完见一旁放着几条麻袋,于是把特务和鬼子装好,和女人一前一后架到门口不远的垃圾堆上,扒了个坑埋了。那女人低着头说:“谢谢你救了我。”
徐光军没有说什么,把两支枪藏好,迅速离开,几步走上大街。这儿是县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他来到88号,站柜台的是一位60来岁的小老头,见有人进来,抬了抬眼皮:“买啥东西?”
“买点儿东西。”徐光军笑了笑走近柜台,望着货架上的针头线脑说,“有红线吗?我要一盒。”说着用手拍了拍柜台又说,“老板,柜台上很干净啊。”
小老头听了,抬了抬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说:“天天擦才干净。”说着机警地向门口外看了看,又低声说,“快进来。”俩人来到一间密室,徐光军拿出急件,老头接过来看了看,划着火烧掉,立即站起身,皱着眉头为难地说:“你等一等,我去去就来。”小老头离开门市,走上大街。大约半个小时,小老头满脸汗水地回来,叹了口气说,“徐队长,你送来的信已晚了,人也早已进城了。”
“什么?”徐光军一愣,心立时紧张起来,自从他参加革命,立志追随党以来,早已把个人生死交给了党和人民,从没因耽误时间而给工作带来麻烦和损失。他站起身内疚地望着老头,老头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叹了口气说:“你送来的是改变路线的特急信件,但是我们要接送的干部昨天就进城了,不过你来得也是很及时,敌人早已得到了消息,刚请示了县委,决定按原计划的路线出城。”老人站起身,慢慢地踱着步子,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又看了看表说,“徐队长,有一位女干部要通过五区,看来你得想办法叫她通过码头大桥,县委考虑也只有从那儿走才比较安全一点。”老头扔掉烟,沉思了会又接着说,“我已派人把情况送到了五区,下一步也只有靠你自己了。”老头望着他,他立时觉得肩上担子重了许多,于是他望着老人一双真诚的信任的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由于出了叛徒,敌人提前得到了情报,在沿路增加了大批的敌特,但最终也没有找到我们的路过的干部,于是把命令下达到东光到阜城沿线,在东阜公路上一下子增派了大批兵力。由于县委及时得到上级指示,在我过境干部已按原定路线提前进入了东光城的情况下,立时责令县大队和各区小队迅速接近公路,多处袭击敌伪,以分散敌人,迫使敌伪各自不顾。五区小队副队长张光前接到命令后,立即派人和进入东光城的徐队长取得了联系,才知过路的干部由他亲自护送过桥进入五区。傍晚,徐光军和那女干部经过一番化装,两人装作一对回乡的大商人,坐着轿子大摇大摆地走上桥来。哨兵立时走过来拦住去路,喝道:“停下,停下,给我下来!”
“老兄,这是我们两位老爷,刚从上海回来,到家乡给老爷子添坟的。”一个随从立时弯了弯腰,讨好地从兜里抓出几盒烟递了过去。
“不行,都下来检查!”一个特务斜着眼睛,嘴里叼一支烟,一手叉着腰间的枪走过来,笑了笑说,“上峰有命令,就是天皇老子也得下来接受检查。”
“怎么连我这样的人也下来?”徐光军撩起轿帘,他满脸胡子,头戴呢子礼帽,眼戴金边眼镜,晃了晃手里的高级文明棍说,“这路上连召雄大佐都敬我三分,难道你这小小的桥头还敢在我身上捞点儿油水吗?”
“少废话!”特务走近徐光军一挥手,呼啦啦过来几个伪军就要动手,徐光军见了立时摆了摆手,走下桥子。这时从桥西走来一伙骑自行车的便衣特务,他们一个个敞着怀露着胸,斜背手枪,吆吆喝喝地来到桥头,伪军哨兵见了,立时规规矩矩地站好,一个日本兵端着大枪大声地问:“你们的什么干活?统统站住。”
走在前边的张光前下了车,把车一支,双手叉腰,拍了拍了胸脯,从兜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小本本晃了晃,大步走到徐光军面前,一抱拳说:“徐老板来了,我听太君松山一雄说,接到召雄大佐的指令,让我们来迎接你。“说着一使眼色,两只轿子飞一样向桥西跑去,那日本兵还没来得及阻止,匕首早已扎入他的胸口。
“打!”张光前大喊一声,同时甩出两颗手榴弹。桥西炮楼上的伪军的机枪只响了几下,就被不远处县大队的八挺机枪给封锁住了。
“快撤!”张光前大喊一声,队员们用枪弹压住桥上的敌人,转眼间撤到桥西的玉米田里去了。
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