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1)
日本特务大队长田野二郎,脸上贴着药布,坐在沙发上。他吸着烟,不断转动沙发旁的一个大地球仪。他在看中国广大的区域,看中国到日本的距离。侵占中国以来,中国军队还是顽强地对抗着,就是身在占领区的他,也时刻遭到小股武装的袭击。特别是共产党的军队,神出鬼没防不胜防。就连几岁的孩子,六七十岁的老人都一个个视死如归,想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点儿情报很难。此时,他觉得征服这么大一个中国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在苏德战场上,德国进展很顺利,这场战争到底要打多久,能不能征服世界?他喝了口茶,又看了看地球仪上几个名字,便按了按电铃,一个日军匆匆跑进来:“报告大队长,有什么吩咐?”
“你的,伍勇二郎的来过?”
“报告,还没有。”
“来后,立即进来。”
“是!”兵士立正敬礼后匆匆跑出去了。
“唉,难啊!”田野二郎站起身,他知道押送两具死尸的伪军和一个特务至今没有回来,听说把人抬到八路军那边去了。唉,这是一大失策,死人也可引活人啊。刚才司令官来电话问这件事。他知道召雄大佐的脾气,不讲情面,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
“报告!”伍勇二郎匆匆走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特务。小特务望一眼田野二郎的紫脸和那双凶恶的狼似的绿眼,眨了眨眼恭敬地站在一旁。
“你的侦察的明白?”田野二郎铁青着脸望着伍勇二郎。
“他的已经回来。”伍勇二郎指着身边的小特务说,“你的实话的讲,他们的哪儿的去了,你的为啥没去?”
小特务转动一双三角眼,颤抖着身子说:“报告大队长,我和那个伙计去押送老太太的死尸,走到西关他说自己去就行了,让我在哪儿等他,他就和那个班长一伙抬着两个尸体过桥了。我不放心,就悄悄地跟了过去,他们走过桥不远就转入一个大湾,穿过湾走进一旁的玉米田里去了,我刚想冲过去,见八路军的区小队正等在那儿。我怕被他们发现,就躲到玉米田里,这不等他们走了我才回来报告。”他转动眼睛,不敢说实话,只有这么说,才不受怀疑,才能保住性命。日本人最烦说谎欺骗,可不说不欺骗就得丢掉性命。他低下头,斜眼望着田野二郎,狗一样抖动着身子。
“八格,中国人大大的不可信!”田野二郎挥了下手。小特务见了,狗样夹着尾巴跑出了大队部。他抹了下脸上的汗水,斜依在墙角长长地喘了口气,而后静了静急速狂跳的心,望一眼门口凶神似的哨兵,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走出了街口。
“老兄,干嘛这么胆颤心惊的?”迎面走来一个伪警察,大约有三十多岁的年纪,穿一身笔挺的警服,腰挂盒子枪。他就是我地下党员,打入敌伪警察大队的凌云同志。自从张大娘被捕后,他接到上级指示,配合打入特务队的一个同志营救,可那同志牺牲了,计划失败了,他很难过,又得知张大娘为了不使同志们再做无谓的牺牲,也拉响了手榴弹牺牲了。多好的母亲,多好的老人。他一直注视着敌特们的动静,知道王宁一伙劫持了抬担架的特务出城了。他装着巡视到这儿,注视着进入大队部的小特务,见他出来,笑着迎过去,想从他嘴里掏出点儿有用的东西。
街上人很少,天空有太阳,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凌云同志是刚刚接到党的指示。传达指示的是桥头伪警察地下党姜赤文,他们是一个村的,从小在一起,可说是光屁股长大的,一块参加革命。后来他受党的指派参加了伪警,由于他的管区几年来没有发生共产党事件及各种案件,很受敌人的信任。姜赤文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汉子,一次独自进城碰上了他,对他破口大骂:“叛徒,人民不会饶了你的,你是中国人,可为啥认贼作父?”
凌云同志很难过,默默地掉下了眼泪,地下工作是多么艰难啊,不被别人理解,特别是不被自己的战友理解,他真想一气之下脱掉这身皮,拿起枪来和敌人面对面地战斗啊。可是不行,只有忍着伤痛深入到虎穴才能摸清敌人的情况,才能使外面的同志了解敌人,打击敌人。后来上级让姜赤文也参加了伪警。刚一见面他愣住了,猛地给了姜赤文一拳哈哈大笑地说:“好家伙,我的上级愿来就是你。”今天姜赤文向他传达了上级的指示:一是摸清东光城敌伪兵力部署情况;二是画一张详细的敌伪军城防图;三是设法把敌人夜间的口令送出去;更主要的是解决我方缺少子弹的问题。姜赤文闪动一双明亮的眼睛,说:“你的行动有人暗中保护。县委郭部长被调回县委去了,他要求你千万要慎重小心。事情办好后,由你想办法带出去,沿途有人保护你的安全。”想到这里,凌云立时觉得有一股力量促使着他。他和小特务来到一家小饭馆,找了一间僻静的房间,坐下后拍着小特务的肩膀说:“老兄遇事别丧气,要像我这样,什么也不放在心里。今天算我请客。”
“唉!”小特务见菜上了桌,倒了一杯酒,一昂脖喝下去说,“你老兄和咱不一样,是警察所长,有点儿小权力。咱是小跑腿的,随叫随到,不敢不听。这不,上午押送一个老太婆的死尸出了毛病,被大队长骂了一通,说中国人大大的不能信任,以后咱该倒霉了。”小特务又连喝了几杯酒,才转动着手里的酒瓶说,“老兄,这是卧牛大曲啊,好酒,好酒!我第一次喝这么好的酒,得多喝几杯。”
中午的阳光很热,天空格外晴朗。凌云从小饭馆出来,拍着小特务的肩装作醉了似的说:“有事只管找我,再见。”说着摇晃着向伪警察所走去。
伪警察所里,姜赤文正和几个伪警在伙房里吃饭,见凌云回来,便一推酒瓶说:“不喝了,不喝了,我找你们所长去。”说着站起身,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说,“哎,弟兄们,下午咱们玩几圈咋样?”
“好好!”几个伪警知他和所长关系好,正盼他玩几圈呢。
凌云和姜赤文走出伪警察所,来到凌云同志的家。这是一座很讲究的四合院,她的妻子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人长得也漂亮,虽然她出生在农村,但几年的城里生活也使她锻炼成一个迎来送往的大行家。她不赞成丈夫干伪警察,替外国人卖命,可她深知他的为人,从不干坏事,所以她相信和丈夫来往的人大都是有正义感的好人。特别是姜赤文的到来,她显得很亲热。前几年这俩人闹过一次矛盾,虽然都参加了伪警,见面还是一直瞪眼竖鼻子互不往来。她暗中做过俩人的工作,但都没有回转的可能。今天突然一起到家,使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赤文,今天哪股风把你吹来了?”
“大嫂,是春天的风啊。”姜赤文笑哈哈地说着,把一个玩具放到正在一旁玩耍的孩子面前,抱起孩子说:“喊我叔叔小家伙。”
“叔叔好!”小家伙搂住他的脖子亲热地说,逗得姜赤文哈哈大笑起来,说:“嫂子,这小家伙和他爸长得一模一样,活脱脱的一小凌云。”
“好了,好了,别再逗了。”凌云看了看表。她妻子知道他们有事,就把孩子领到外屋。屋里俩人秘密绘制敌人的城防草图,把兵力部署的方位,武器配备,间隔距离,火力点的强和弱,一一标明。但是如何得知敌人的口令呢?这是件难事,每到夜间敌人只准进不准出,口令是在夜间八九点钟才传下来,而且是一天一换,口令下达后,城门早已关闭,全城处于戒严状态,显然派人出城是不行的,由自己出城,这很可能引起敌人的怀疑。他沉思着,推开窗子,大口大口地吸着烟,外面传来敌人的摩托车声,敌人天天如此。他想,只有用电话外传才有可能,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把这一想法告诉了姜赤文,随后又说:“可是用这个办法也很困难,因为夜晚的电话只有日伪主要官员才能使用,其它人是不准使用的。”
“也只有用这个办法了。”姜赤文沉思了会儿说,“今晚八点到九点我在警察所听电话,可下一步的事就靠你自己了。”他握住凌云的手担心地说:“是不是告诉大嫂和孩子先躲一躲?”
“不,”凌云坚定地说,“我会有办法的。可口令是两个字组成的,”凌云沉思了会儿又说,“我看这样,我把口令编成两句话,每一句的头一个字就是口令的两个字,开头我向你问好,而后再说几句家常话就了事,咋样?”
“好,郭部长回县委后派县大队过来,我想大概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凌云拍了拍姜赤文的肩,又抽出床下的地板砖,拿出内线同志传来的100发子弹,交给他说:“要注意,同志们都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