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缱绻相思(1 / 1)
顾宁然刚刚和朋友从俱乐部出来,在大厅聊了两句,转眼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
她穿着红色线衫,菱格短裤,皮肤白净,在灯光下有一种隐秘的朦胧感。头发刚刚过肩膀,柔顺地披着,依旧是原来深棕的发色。右膝和手腕缠着一截着医用白纱布,手指关节上有着一道道的划伤,有的已经结痂,右腿胫骨上更是整片的青紫。身材纤长,就这么靠着墙站着,左手腕上套着一个超市的环保袋,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纸碗,费力地挑着巧克力吃着,冷得一个人在低低地呼气。
就是这个样子,好像这么多年从未长过一样,还像是一个学生。
等人好像等得挺无聊的,她东张西望,看见他们的时候,嘴里还咬着一截小木勺子,明显地一愣。原以为她会不自在,但是她居然对他们浅浅一笑,然后低头接着吃起自己手上的东西——再普通不过的招呼。
“你终于来啦!”她忽地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亮的人眼晕。走来一个漂亮女子,个子很高,衬得她只到人家的耳畔,难得有些娇小。
“你怎么搞这么严重啊?”高个女子有些惊讶,“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讲只是蹭破点皮。”
“哎呦哎呦,不讲啦。”她递过手里的袋子,“你要的东西。喏,感不感动?我这个伤残人士亲自给你买了送来的。”语气娇嗔地可以,就像以前一样,无意识的就会撒娇,撩得人心头痒痒的。
顾宁然不禁在心中长叹,人不可貌相这种话用来形容陆莞绝对贴切。
“她很漂亮。”朋友道。
顾宁然笑笑没说话。
“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有些微的试探。
“不是。”
“那我可以约她喽?”
顾宁然笑容如柔光,却难得强硬:“不许打她主意。”
他的余光一直注视着她,直到她和别人道别,才和朋友说了一声,不紧不慢地上前,身后传来一句嘀咕:“还说不是女朋友。”
他姿态闲适,看向她的伤口,淡淡地关切:“好些了?”
原本已经打算开溜的人就这么被叫住,有些不自在:“还好。”
“来干嘛的?”
“额,送东西给朋友。”陆莞觉得时机已经完全成熟,下一句就可以说再见了。
“走吧。”他伸手把她手里空了的小纸碗扔进垃圾箱,“一起吃饭。”看见姑娘明显一愣,他笑了:“我想你应该没有约会。”
确实是实话。
不过明显被轻视,傲娇如陆莞,毫不犹豫地嘴硬到底:“谁说我没有人约,约我的人千千万!”
顾宁然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戏谑中带着悠闲:“恩,我觉得你和那个千千万先生约会的时候,起码会穿条裙子。”伤成这个样子都能被人家看上,实在是有些头疼。
陆莞:“……”
他看着她无意识地低着头,明显在皱眉,及时见好就收,声音很平和:“我们好久不见,不是么。吃顿饭不过分吧?”
好吧,又是一句大实话,陆莞已经无法还击。对方如此从容大方,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她不情不愿地勾勾唇:“走吧。”
“想吃什么?”
“随便。”
“怎么来的?”顾宁然看着女孩子有些柔和的侧脸。
“打车。”
依旧两个字两个字地向外蹦,抵触情绪很是明显,顾宁然却没有计较这个,只是淡淡地:“还是不敢开车吗?”
话里带着隐约的笑意,给人一种宠溺的错觉,陆莞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有些触动。
这话大有来头。
陆莞原来有一辆红色甲壳虫,每天招摇过市,肆意张扬。偏偏她的车技和她的性格一样的剑走偏锋,险中求快,行车一路总是险象环生。那个时候的她刚刚大二,陆离的节目逐渐起步,不能每天都陪着她横行霸道,和她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反而是顾宁然。终于在一次惊险的90度直角拐弯后,甲壳虫报废在了绿化带上,她是没有事情,不过副驾的顾宁然轻微脑震荡,还连带着错过最后一门的考试。
顾宁然是没有怪过她,但是从那以后,陆姑娘洗心革面,再也没有碰过车。
往事追忆总是能带出几丝缱绻,她难得地多说了一个字:“也还好。”
柔和的轻音乐被关掉,陆莞伸手换成了广播:“DJ LU,我是你的粉丝……”
陆离的节目刚刚开始,她听着,愉悦地勾起嘴角,算是今天见面后第一个真心的笑意。细瘦的腕骨上,精致的碎钻暧昧地闪着光,顾宁然的眼神也柔和了几分。
车子慢慢地驶向了大学城,两人下车徒步,一路倒是没有多少话。巷子依旧长窄,最里面的小院落与世隔绝,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十分静谧。
“唉?”陆莞站在了熟悉的招牌前面,这时才反应过来,“怎么来这里?”
顾宁然从容地带她走进单间,自然地说道:“你的样子也不能吃其他的。”
她低头看看自己着一副被家暴的惨状,倒也没有反驳。安稳入座后,阿姨走了过来,陆莞已经甜甜地开口:“阿姨好。”
这里离陆家的大学很近,从小她来找父母的时候,总是会来这里吃点东西。毕竟好几年不来了,阿姨在她的再三提醒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校长家的孙女,再看向顾宁然:“小姑娘的男朋友?”
她被一噎,对着顾宁然使眼色。带她来的那个人却只是看着她笑,淡定地置若罔闻,就是假装没看懂,听着阿姨絮叨,也不反驳。陆莞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出马:“不是,是……隔壁家哥哥。”这个称呼当真很多年没有听过了,说出来的时候她自己都有点恍惚。
“乖巧。”阿姨走后,顾宁然忽然开口,看着她不解的模样,耐心解释,“你刚刚乖巧得让人发指。”
阿姨家的碗依旧比脸还要大,份量足得吓人。陆莞吃得用心,脸颊都泛起了嫣红。气氛太过和谐,顾宁然不动声色地当真扮演起隔壁家哥哥的角色,她无意识地居然放下了紧绷,有问必答,直到看到他嘴角勾起的浅笑,某些感觉似曾相识。
“你不顺路吧。”陆莞走出巷子口再欲告别,“你既然不顺路,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了。”
“谁说我不顺路?”顾宁然的一句话再次惊到她,“我现在也住在那附近。”他居然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我会吃人吗?吓成这个样子。”
出逃再次失败,陆莞头皮发麻。
意识回笼后,车内气氛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不过这次连顾宁然都没有再刻意找话题,在沉默中安然地驶回了陆宅。
陆莞匆匆解开安全带,口中说了声:“拜拜。”车门就在这一刻落锁。
顾宁然依旧气质沉着,不过一晚上的拉锯战显然也有些耐性耗尽,伸出两指疲惫地揉揉眉心,转头便看向对着他一脸戒备的人,绝对地视他如蛇蝎,依旧避他不及。他如今是性情温和,但是骨子里的肆无忌惮难以掩饰,散漫惯了自然做事就有些随心所欲,被挑衅成这样的确没有办法再装下去。
“毛毛……”他唇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你这么多年有没有想过我?”
她被轰地一下定住。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陆莞“毛毛”,那就是顾宁然。她的发质偏软,无论是陆离还是顾宁然,见面总是喜欢揉弄几下,于是头顶有一小撮总是翘起,后天形成的二次元属性,平增出天然呆的气息,他那个时候起就喜欢叫她“毛毛”,之后很多年都没有改过口。
现在平白无故地被提起,陆莞对着顾宁然却没有回忆往昔的心情。对面的男人目光冷静,没有一丝焦躁,却隐藏着看不见的锋利,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的回答。
所以她不喜欢和顾宁然深交,因为对方那种温柔的强势,总会逼得她寸步难行。
那句话在脑子里回响,她并不愿意探究顾宁然的深意,只是单纯地想要离开。
“没有。”她开口,“一次都没有。”
似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并未再作纠缠,有些无谓的开了车锁,陆莞面无表情地下车,却在关门的一瞬间听到他的低语:“可是我很想你呢,毛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