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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作茧自缚(微修)(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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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时,沈荼早已回家去了,我杨叔却依然笑意不减,我心下不禁愕然,纵使杨叔寻得了第二春,这形容是不是也颇夸张了些?正想着,杨叔开了口,唇畔都是笑。

“阿昔啊,你看沈荼这人如何?”

这是作甚?难不成在征求我这小辈的同意?我点头如捣蒜:“甚好甚好,我再没见着能胜得过他的人了,若是他不嫌弃,嫁给他我都愿意。”我信誓旦旦的信口开河,杨叔笑意加深,如此便是得了我这唯一的亲属的同意,他似是对我这答复十分满意。

我腹诽着:那谁说的,沾染了爱情的人皆会变为傻子,果真不欺我,看杨叔这一脸春风得意便能明了了。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夜我果真就梦到了一场婚礼。因隔得远,隐约识得那身形似乎是沈荼。沈荼着一身大红喜袍,走近看,他唇角微微勾起,五彩祥云间,不远处一抹同样大红的身影在一众彩衣飘飘的女子的簇拥下徐徐靠近,原以为那定是杨叔无疑了,待那新人走近些才省过来,这身形,分明是个女子!我一惊,从梦中醒了过来,窗外晨光熹微,也该起了。

洗漱完毕,出了门去,被眼前这一溜的大红闪了眼。杨叔啊杨叔,侄儿竟想不到你也是个如此性急的,昨晚我才暗示同意你们的婚事,今日一大早聘礼都送上门了!真真是叫侄儿开了眼界了。

我发了会怔,再回神杨叔竟已走到我跟前,手里拿着一套新裁的衣袍,正要递给我,我满心欢喜的接下:“杨叔你放心,大喜之日我定将这衣袍穿出神韵,绝不会丢了你的面子。”

杨叔莫名:“大喜之日你自是要穿喜服的,穿这作甚?”

一股不祥之感顺着脊椎爬了上来,我怯怯地问:“这大喜,是谁的大喜?”

杨叔伸手拍拍我的头,笑骂道:“傻小子,莫不是真高兴傻了?还是上次摔得脑袋未能补回来?昨日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若是沈荼不嫌弃,你就嫁给他,这不今日聘礼都送到了。”

“那不是你——”我正要问个清楚,杨叔笑着打断我。

“我?我昨日不是说了吗?有人来说亲,午时便来见你,没想到你两个原是认识的,倒叫我吃惊。阿昔啊,哪怕是你在用饭时污了衣袍,这般小儿作为,他都不嫌你,对你确实有心。昨日与他谈过,我对这个侄婿满意的很。昨晚我问你,得知你也对他心生倾慕,我便差小林去递了个信,他倒也心急,一大早就差人把聘礼送到了。”

此时我该怎样与他说?直接告诉他,昨日是我会错意,以为要结亲的是你与沈荼?深知杨叔脾性的我,怎会犯这种飞蛾扑火的错,若我真说了,不日他便会直接将我送到沈荼的府上,以惩戒我对长辈不恭的言行。不知眼下我这番情形算不算得作茧自缚、自掘坟墓、自作自受,竟生生将自己推进了火坑。

杨叔仍旧笑的满面春风,彼时我看见他这神情,满心皆是即将自由的欢欣,而此时,寒风凛冽,呼啸而过,徒留我一人生生被冻成了冰碴。

“这新衣也是他赠的,约你今日去城郊踏春,如你方才所言,定要穿出神韵,可别丢了我的面子。”杨叔丢下一句话,轻飘飘地走了。

欲哭无泪,杨叔啊,我可是你一手辛辛苦苦养大的,你这样坑我,怎能忍心?如何能忍心?

我本打算以茶楼不能缺了说书人为由,赖在茶楼不出门,却不想,杨叔果真狠绝,带着新请的说书先生来找我寻昨日未讲完的话本子。

“听客们总要听完全本的,你要出门,便把话本子给常先生罢,他好替你说完。你既要出嫁,日后这说书的活计怕也是不能常做,我便请了常先生来,你两个商量下,分分日子来当值。”杨叔全然不顾我一脸菜色,说的合情合理,叫我无法反驳。

那姓常的先生朝我作了一揖,纵然对他无甚好感,碍于杨叔在这守着,我不敢造次,躬身作一揖还礼。我苦巴巴的把那话本子给常先生,半晌舍不得撒手,挨了杨叔一记敲。常先生边翻着本子边走了,我望着他那算不得挺拔的背影,犹如望着我那亲手葬送的自由。

在房里换衣服的那一点光景,竟让我生出了个好点子,既然杨叔这边我动摇不得,那便从沈荼那边下手吧,若能让他对我心生厌弃,推了这婚事,嘿嘿。

想必此时我的神情定然是又猥琐了,再看镜子里那穿戴整齐的美人,哪处都别扭,遂动手解开刚系好的衣带,再错开随便系一系。出门时特意避开杨叔,否则叫他看见我这模样,非得将我踢回去教训一番。

杨叔说,沈荼在茶楼最后一张桌子那等我,我猫着腰捂着前襟向那边摸过去。如今这番形容只用来吓唬沈荼便好,若让旁人看了去无端徒增笑话,就得不偿失了。

到了他身边,看到我这邋遢的形容,他竟然只有一瞬的惊讶,除此再无其他表示。我心下有些失望。

“走吧。”他站起来携了我的手,刚想挣开,便瞧见杨叔热切的眼神,手上反而紧紧地握了回去,对此,杨叔满意的紧,笑着目送我两个出门。

路上,我正苦苦思索着该如何叫他对我心生厌弃,他却直拉着我进了条窄小的巷子。我心下疑惑,这是作甚?忽而灵光破空而来,古往今来,如这种幽谧的小巷子最合适做啥事来着?杀人越货,抑或劫财劫色?果真,沈荼用行动证明了我的猜想,我怔愣间,他已解了我的衣带。

“你做什么?”我大叫一声,一把攥住衣襟,他却又来拉我的手,这是铁了心要轻薄于我啊!

“别动,又不是孩童,怎的把衣带都系错了。”依旧温柔的声音,不见半点采花贼的腔调,顷刻我的衣带被他理得服服帖帖,原是我想岔了。

我脸上一红,“多谢。”本想着,既然衣带都系好了,他便也该放开我了,然而他反倒贴近了来,这般近的距离他说话时热气都要呼在我脸上。我不过才十九岁,然而若是以待嫁的人来算,这年纪却是算不上小了,我若是个女子,八成都要被叫一声“老姑娘”了,是以,我这张老脸红了再红,沈荼那厮才开口说话。

“方才,你是不是以为我要轻薄于你?”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痒得很。被他说中,我即使反驳也是无力,索性闭口不言。

“你不说话,那便是了,但你可是冤枉我了。”

他这般不依不饶的,不反驳两句实在叫人忍不住。

“谁叫你忽然——唔!——”估计我这十九年里,眼睛从未睁得如此大过。再估计这沈荼平日的谦谦君子做派皆是表象,此时这个才是本性,他竟、他竟就这么亲了过来!

我用了力气推他,奈何此时我两个的姿势,完全是他压制住我,纵是我的力气比他大也推不过他,何况以我两个的身形看来,我这点力气怕是比不上他的。我终是被他压得死死的亲了个够,末了,他舔一口我的嘴唇才依依不舍的离开,真真是登徒子的行径,这动作忒色了点!

我靠在墙上愣了半晌,气都未能喘匀,他一句话便直接叫我岔了气,“这下,便不算你冤枉我了。”何等厚的脸皮,叫我等自诩泼皮的脸面往哪搁?

他终于放开我,理理我俩压皱了的衣袍才牵着我走出小巷,我心中压着一口气,使力摆脱了他的手。径直走在前面,全然不管他追上没有。

今日出外踏青的不在少数,多是些情侣携手相伴,我和沈荼两个走在一起却未牵手的反倒显得突兀了。我俩随着大流走到了城郊的桃花林,花开的正盛,繁花灼灼,大片大片的桃色熏得游人眼神迷醉。穿过林子,见着不少以桃花掩映,在树下做着亲密之事的年轻男男抑或男女。心中顿感春光无限好,只我一人身处黄昏。

站在一株桃树下,我终是把憋了半天的话讲清楚:“沈荼,我并不想嫁你。”

他明显愣了片刻,随即恢复:“为何这样说?杨叔昨日才差人告诉我你是愿意的。”

“那是个误会,我本以为、本以为,唉,反正我不想嫁给你。”人生艰难,有时竟连实话都说不得了。

“为何?你对我,难道全无半点感觉?”

这问题真是难倒我了,不愿嫁就非要有个原由吗?若要说对他毫无感觉未免太伤人,但要说有感觉,这感觉在哪我也是半点都找不见,两个人只能陷入尴尬的沉默。

我比他矮,若不仰头便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此时我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直定在我脸上。半晌,我叹了口气,抬起头直视他的眼。

“那你呢,为何想要娶我?初见时,你便问我家在何处,你那时便想着来提亲罢,可你我不过相识片刻,你为何竟想着要娶我?”

他顿了一下,“前世欠你的,今生便来娶了你,宠你一世,还我的债。”

我本是正正经经的问他,他却给我回了这样肉麻的话,这只会出现在话本子上的语句生生逼出我一身鸡皮疙瘩。但我还是要接着问的。

“世上那样多的好姑娘好公子,你怎就偏偏看上我了?如我这般不着调的,你娶回家甚?”

“好好待你,那便够了。”

兜来转去他却是不与我正经说话,我懒得搭理他,他却也不恼,默默的跟在我身后。一场踏春游得无半点兴致,他本以为我同意了这桩婚事,我本以为可以摆脱这桩婚事,然而最后发现都是错了,终于败兴而归。

他倒是个知趣且会看人脸色的,晓得以我现在的心情必是不愿见他在我眼前晃,遂寻了个叉路与我分道走了。只是走前竟留下一句:“阿昔,旁的事我都听你的,只这一件我定不会改主意。”

看,连柳兄都不叫了,竟直接如杨叔那般唤我阿昔,着实惹人气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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