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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湖位于西明市市中心,是市区内唯一一个免费的公园。这里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每天早上都会有许多已退休的中老年人聚集在此,有的散步、有的跳舞、有的打拳,锻炼方式花样繁多,令人眼花缭乱。
因为每天都会来,年龄又都差不多,锻炼完后基本也是无所事事,所以久而久之这群人开始相互攀谈起来,渐渐形成一个圈子,各种家长里短都拿出来讨论,退休后的社交生活反而比之前丰富了许多。
在所有的谈论话题里面,只有一个话题经久不衰,而且最能引起众人的共鸣,那就是子女的婚姻大事。如今剩男剩女已成为一种社会现象,当事人可能不以为然,可他们的父母却是操碎了心,每每说起这个话题,总有人长吁短叹,捶胸顿足,然后像个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地述说着自己子女的众多优点,感叹人世不公,这么完美的孩子竟然遇不到一个合适的人。
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待众人散去后,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凑上来,难为情地表示:其实我家孩子条件也不错,也不知他们两人有没有缘分,是否可以试着交往一下。往往说出来总是一拍即合,也还真有那么几个人就此看对了眼,在父母不经意的撮合下,把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示范的效应是强大的,这种模式马上从地下转为公开,规模也越来越大,最后发展成为每个星期三固定在静湖举行相亲大会。和传统相亲模式不同的是,这个盛会当事人不用到场,由父母负责牵线搭桥,一旦家长满意了,就双方交换联系方式,接着由年轻人自行约定见面时间和地点,不影响工作、不耽误上班,堪称都市白领结识朋友的最佳方式。
这个周三,徐蔓的父母揣着两张她的照片来到了静湖。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这种场合,徐建国戴着个帽子,低着头,始终走在妻子身后,仿佛怕被人认出来。王玉芳一开始也难免有些扭捏,可到了静湖,就被颇为壮观的场面震撼了,再也顾不上矜持,伸长脖子东张西望。只见树与树之间拉满线,每根线上又挂满了照片和写着简单介绍的小纸条,许多大妈聚集在树下热火朝天地交谈着。
王玉芳不管徐建国遮遮掩掩的样子,拉着他就去看那些照片和纸条,才看了几根线,心里就乐开了花:“老徐,你看看,资源真多,我们蔓蔓不愁找不到对象啦。”
此时的徐建国早把帽子取了下来,嘴角也微微流露出些许笑意:“慢慢看,挑个好的。”
王玉芳看到不远处有个大妈身边围满了人,便挤过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原来此人的儿子是公务员,好像在单位还担任着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职务,围在她身边的人都是推荐自己女儿的。
王玉芳见状,也厚着脸皮把徐蔓的照片递过去:“大姐,看看我家闺女。”
那人接过照片,挑剔的看了几眼,傲娇地问道:“看着倒蛮端正的,在哪儿工作?”
“在一家上市公司做主办会计呢,收入不错,自己有房有车。”王玉芳对女儿的工作还是比较自信的。
“哟,那可不合适。”大妈一脸嫌弃地把照片还给王玉芳,“我儿子要找公务员,最差也得是事业单位的。”
王玉芳忿忿不平:“其他工作不算工作啊?吃公家饭有啥了不起的?”
“本来就是嘛,那些下三滥的单位算哪门子工作?说不定哪天就关门倒闭了。”大妈强调,“我儿子可是科长、科长呢!”
王玉芳冷笑:“呵呵,你当我不知道?在机关事业单位,科长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官,你也好意思抬着四处说,我……”
王玉芳话还没说完,就被徐建国拉到一边,低声劝道:“你和她较什么劲?我们是来帮蔓蔓找对象的,不是来这里吵架的。”
王玉芳气喘吁吁,不过想着徐建国说得也有道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继续寻找新的人选。
没多久又看到一位母亲,儿子是医生,王玉芳走过去搭讪:“我闺女是在上市公司当会计的,你要看看吗?”
对方笑着说:“女孩子做财务最好了,稳定,年限做得越长薪水越高。”
“是啊,是啊。”王玉芳感觉遇到了知音,忙着把照片递过去,“现在正准备考注册会计师呢。”
“呀,这姑娘真标致,我儿子长得壮实,怕有些配不上呢。”
“哪里,哪里,你儿子这憨厚的样子,看着心里踏实。”
双方都有些一拍即合的感觉,又聊了点家常,医生的母亲突然含笑问道:“我儿子今年34,你女儿多大?”
“年底也满34了。”王玉芳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妥。
“多少?”对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34。”王玉芳低声重复。
医生的母亲再次笑起来,这次笑容却显得有些勉强:“那个,我,我儿子他们工作特别忙,经常加班,每个星期还有几天需要上夜班,基本顾不上家,我寻思着别耽误了你家女儿,还是再看看吧。”说完就找个借口走开了。
王玉芳也不好勉强,只得跟徐建国汇报:“嫌我们蔓蔓年纪大。”
“没事。”徐建国安慰妻子“我们再逛逛,反正时间还早。”
可等两人逛了一圈后,便从兴高采烈变得垂头丧气了,条件优秀的男青年是不少,看过徐蔓的照片也都颇感兴趣,结果只要说出年龄,无一例外全表示不合适。
王玉芳抱怨:“你看看那边那个女的,她女儿才23岁,来凑什么热闹,年纪轻轻的,着什么急嘛!”
徐建国的积极性受到严重打击,他重新把帽子戴上,低垂着头,不发一言。
王玉芳的情绪也越来越低落,她长叹一声,扯扯徐建国衣服:“回家吧。”
在两人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个大妈迎面走了过来,礼貌地问:“你们两老是过来给闺女相亲的?”
王玉芳无精打采地回应:“也不是,随便看看。”
大妈依旧笑容满面:“我是来帮我儿子找对象的,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了解一下?”
“我女儿34岁,你问问别人吧。”折腾了一上午,王玉芳不想再浪费时间。
谁知对方说:“34好啊,我儿子37,年纪相当最有共同话题了,如果差得太多,会有代沟的。”
王玉芳的眼睛一亮:“对、对、对,那些年轻的女孩子看着好看,可相处下来不一定合适呢。”
“我们去那边坐着慢慢聊吧,我姓林,林云珍,你贵姓啊?”
“我叫王玉芳,老头子姓徐。”
“我属牛的,应该是比你大吧。”
“我属马,小你5岁。”
“那我就叫你玉芳啦。”
“行啊,林大姐。”
两人说得很是投机,迫不及待地把照片拿出来交换看,又详细介绍双方的工作、性格等情况。
王玉芳越听越满意。
林云珍的儿子叫邹锦明,是个工程师,就职于电力系统,大学读的是国内排名前5的学校,现在有房有车。林云珍的老伴前几年病逝,她本身是大型国企退休人员,身体良好,各种保障齐全,无任何负担。
这简直可以说是捡到宝了,王玉芳不敢相信运气那么好,觉得对方应该有什么隐瞒着没说,所以含蓄地问道:“条件这么好,喜欢他的女孩子一定不少吧?”
林云珍叹了口气:“唉,有一段时间,追求他的那些同学、同事可多了,帮忙介绍的人也是络绎不绝,但我那个儿子啊,年轻的时候太过于专注事业,错过了许多机会,等现在事业小有成就,才发现把婚姻大事耽误了。”
王玉芳表示赞同:“年轻人就是不会考虑,我们这些做父母的真是操碎了心。”
“是啊,我都愁死了。”林云珍问,“你女儿也是工作狂吧?”
王玉芳含糊其辞:“嗯,啊。”她不想把徐蔓被渣男欺骗了9年青春这件事说出来,因为她知道,在这样一个年代,类似的事说出来不会得到任何同情,只能收获无数的嗤笑和嘲讽。
林云珍并没有看出王玉芳的不自然,笑着递过去一张纸条:“这是我儿子的联系方式,我们俩也算是尽力了,接下来就要看他们两个年轻人有没有缘分。”
“是的,是的。”王玉芳连忙和她交换了徐蔓的电话号码,满心欢喜地离开了静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