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居然是他?(1 / 1)
林凡好不容易挤上地铁,更好不容易找到立锥之处。谁不知道从安德门这一站到他公司那一站,是全路段最拥挤的一程。现在是上午8点整,整段车厢简直人满为患,可说是用前胸贴后背来形容也毫不夸张。就好比现在,林凡双手交叉将手提包护在胸前,右手又好不容易勾住扶手,这才在汹涌人潮中保持住了平衡。
人来人往,如果你以为地铁到站就能稍微缓解此刻拥挤趋势,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惨痛的事实告诉我们: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林凡已经没有力气抱怨,他现在就跟只树懒一样,挤到座椅挡头,护在胸前的手死死抓住栏杆,这种姿势让他稍微舒坦了一些。他微眯着眼睛,喘着气,大口大口地呼吸。他这人从小就爱走神,还在读小学时,就因为上课时常走神被老师教训很多次,就算时至今日,大学毕业就业成为社会人,这一劣习也未见好转。
然而,他在挨训的同时又时常自我安慰,不是说热爱思考的人都容易走神吗?他这不是走神而是思考人生。好吧,这么说,姑且有一点道理。他这人除了爱走神,就是性情冷淡,孤僻。其实他并不是所谓的天生性子冷、孤僻症。他也有过开朗外向的年纪,只不过这一切都已成为过去式。林凡不想也不愿提,只要一提或是稍微沉湎过去,一阵刺骨锥心之痛就会让他呼吸急促、头痛欲裂。是的,高三那年,他的人生中曾发生过一段可说是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过往,让他至今仍旧耿耿于怀。他希望,如果可能,有生之年再也不要和那个人见面。当然,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他不禁自嘲,这样的两人,应该是没有机会见面了。否则,见到他,他到底该怎么面对?
车厢一阵涌动,地铁到站又启动,陆续有人下车也有人上车。林凡眯着眼神思恍惚,他的目光游弋在人群。他走神时还有个爱好,那就是打量周围的人。车上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比如有穿着正式的公司员工,也有穿得很潮很杀马特的年轻人,更有手里提着大口袋的老年人,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事不关己、恹恹无力的表情。车厢内当然又是很嘈杂的,有人看着地铁快报,有人津津有味地看着车载屏幕,也有人三两成群的神侃,总之看似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反而更像是很多不同的个人乱七八糟的凑在一起。大城市,有的是嘈杂,更有的是这种虚无的失落感,就好像是一小粒砂砾落在大海里边一样,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林凡百无聊赖,车厢里有人在说话。是某个男人的声音,这男人嗓门低沉,音质却有些特别,就像是在嘴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声音被过滤了一遍。不过,这声音又有着某种特别的吸引力,就好像一只小猫呲牙咧嘴舒展四肢,利爪就这么一把一把地在人心坎上挠啊挠,总之就是让人心痒难耐。林凡咯噔一下,注意力被说话的人吸引过去。他的心脏几乎要蹦出胸腔,不是因为这男人的声音有多么美妙,而是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对他而言是如此熟悉,让他几乎想起了那个让他痛不欲生七年的家伙。
然后,林凡的双眼就跟铁钉见了磁铁一般,被那无法阻挡的磁力吸引过去。那边的男人正和身边的人说话,根本未曾注意林凡。而林凡的双眼,在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很本能地回避。他的确看清了,男人在人群之中是如此鹤立鸡群,一米八几的个头,让林凡很容易地看清了他的正面。细长的眉、狭长的眼、高耸的鼻梁、浅薄的唇,无懈可击的俊美五官加上同样无懈可击的傲人身材,不是他还是谁?
林凡对他也是本能回避,过去七年他已经小心回避有关他的一切,他不想也不愿意和他再扯上任何关系,他给他的羞辱已经太多,他实在无力承受更多。车厢突然一阵拥挤,地铁到站,林凡混在人潮中,走出车厢。他终于长舒一口气,不断地轻拍着心跳不止的胸口,还好没有被他看见。他此刻,真的以为他和他再也不会见面,只不过,他还是猜错了,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凡的步子很快,其中甚至有种不言而喻的焦躁,他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他刚才匆忙走过,一路上连撞几名行人,不得不挨了好几声咒骂抱怨。然而这还不是最遭的,他明明已经跑得很快,就冲着已经行将关闭的电梯冲了上去,然而,很悲催的,他还是没能赶上这趟急欲起航的电梯。也因此,他成了今天最后一名到达公司的员工。更为不幸的是,他走进公司大门时,正好碰上公司母夜叉查岗,所以他又光荣就义,成为今天早会唯一一名被总经理点名批评的员工。
林凡为此懊恼不已,整个上午都恹恹无力,摆出一副好死不如赖活的表情,让同事对他避之不及。好吧,他承认,他本来就不是招人喜欢的人,更何况,很多员工都在背后暗自抱怨他整天摆出一副死人脸,不知道是不是情感中枢失常。还好,对于此干议论,林凡通通摆出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态度,倒也并不放在心上。
今天公司的气氛异常活跃,林凡本来一直在赶万太百货的进场计划书,无奈周围女同事闲话太过张扬,一阵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让他简直无心工作,他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情绪也是一时跌入谷底。他觉得有些累了,打算去休息间泡杯速溶咖啡。所以他一手拿着雀巢速溶咖啡,一手拿着马克杯无精打采地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还有一人,是营销部的陈中,此人身高178cm,身材纤细高挑有些女气,加之皮肤白皙五官清秀,能力出众和蔼可亲,颇受全公司上下女同胞的欢迎。陈中本人毕业于国内一流名牌大学市场营业专业,可算得上是营销部王牌员工,他这人平时端得一副清高倨傲,实则溜须拍马背后黑人一点也不含糊。陈中正在饮水机旁等着烧水,看见林凡根本连眼皮也不曾抬一下,不过说实在的,他这人为人不太地道,却无端地对林凡这位全公司上下都不受欢迎的深水井抱有好感。陈中就喜欢看林凡心烦意乱、忐忑不安的样子。他现在正打量起这人,又想起上一次公司聚会林凡大肆出丑的模样,觉得逗他果然有趣极了。他两只修长洁白的中指、无名指轻轻地敲打起手中的马克杯,笑着冲林凡说:“听说你们策划部新进的副总,已经在路上了。今天应该会到公司报道。”
林凡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表示兴趣缺缺,其实早在上个月他就得到消息策划部要新进副总,听说此副总与董事长有亲属关系,这种裙带关系放在哪里都不奇怪,更加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他只要做好本分工作就好了。所以他自然没有表示出太多好奇。
“听说这名副总是位大帅哥。”陈中又补充。这一点对于林凡来说当然更加没有意义,至少他本人如此认为。“水开了。”林凡叫了一声,人已经冲了上去抢先将水杯放在饮水机热水出水口前,他按下按钮,接满一杯水又用勺子搅了搅液体,准备转身出门。“你等等。”林凡还没走到门口,陈中已经抢在身前,右手抓住他的手臂,拉着他说:“晚上有空一起吃个饭?”
林凡抬头看了陈中一眼,不置可否。他的脸颊开始发烫,他不否认,陈中长得很漂亮,五官精致到不像话,而他早在七年前就弄明白了自己的取向,所以被这样漂亮的人邀约,他其实还是有一点动心。可工作归工作,生活归生活,他不想把生活和工作混为一谈,更加不想让人闯入自己的生活圈子,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再说七年前的教训实在太过惨重,他可不想一不小心重蹈覆辙。更为重要的是陈中这人心机实在太重,平心而论,他还真不是对方的对手。于是看归看,他也懒得回答,索性侧过身体,从另一边走了出去。
林凡还没走进过道,一阵欢呼雀跃加花痴尖叫声此起披伏,他正搞不清楚状况,就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很神秘地在他耳边说话,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策划部同期蒋明明,蒋明明这人明明厚道本分,偏偏在有关公司八卦小道消息方面兴趣浓厚,一张男人嘴堪比三张女人嘴,不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么?光蒋明明一个人,这台戏就能唱的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这怎么回事?”林凡踮起脚往远处那一大堆人群里看,不过碍于那堆人流距离不近加之自中心点向外围堵三层,他还真没看出什么。
“你不知道啊?”蒋明明一脸奸笑,我勒个去,他狠狠锤了林凡后背一下,扯着嘴皮说:“我们策划部新副总啊。刚才来,就被我公司广大女同胞热情围观,那得有多受欢迎。”
林凡切了一声,表示十分不屑,虽然他有生之年被围观次数寥寥可数,可他不能在这位新副总面前掉面子好么?他用手肘顶了蒋明明一下,说了声请让,就径直朝办公室走去。走了没到一半,随着一声尖利女中高音拥堵人群瞬间作鸟兽散,广大女同胞立刻消失地无影无踪。林凡嘴皮机械一扯,知道是母夜叉来了,他很想开溜,很想找个洞钻进去。可是他的这点小心思哪有那么容易得逞。
“我说你,林凡。”母夜叉——即集团总经理方雨欣双手叉腰,上半身内衬一件白色褶皱衬衣,外面披着黑色西装,下半身配一条黑色包殿开衩裙,镫一双9cm超高跟黑色皮鞋,此刻正透过反光的镜片一脸严肃地瞪着林凡。方雨欣双手交换了姿势,抱拢放在胸前,说:“你们策划部的新副总,既然来了就打个招呼。”
听到母夜叉这话,林凡僵硬的身体才活络起来,他之前急着逃跑根本没敢回头看好么?然后,他就很毕恭毕敬地抬头,一手握住泡着咖啡的马克杯,准备和新副总打个招呼。再然后,当他看清策划部新副总的时候,就好像耳边几十道惊天霹雳平地炸响,一声接连一声炸的他耳朵差点重度失聪。李文涛?林凡差点脱口而出,上下嘴皮开始打起架来,他真的不好,简直太不好了。如果说他之前算是有些抑郁,那么现在他已经抓狂震惊到想从十八楼跳楼自戕了好吗?李文涛,就是那个七年前冷酷无情羞辱林凡的男人,他不仅羞辱林凡,更给林凡造成了无法磨灭的心理伤害。林凡欲哭无泪,他对他既是恐惧又是害怕,更有着许多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他太清楚这个看起来英俊帅气平易近人的男人,内心是有多黑暗阴险。这一刻,他清楚明白的意识到,他从前平静无波的日子自与他再见的一刻起就已经一去不复返。他的人生,也从阴云密布转化为大到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