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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节 归赵(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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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的降生,让忆雪宫更加热闹起来,还未满月,各宫姐妹都前来探望,还送来了各式各样的小礼品,我只能极力压制内心的伤痛,强颜欢笑。就连扶苏来了,我都不敢直视,也无法想象,将来他面前的婴孩竟是合谋杀害他的弟弟,我答应要保护好的人,居然要死在我的孩子手里,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等以后亥儿长大了,我就带他学本领,将来一起辅佐父王,为大秦效力!”扶苏如是说,我没有回答,也回答不了。

白天越是欢乐,夜晚就越是孤寂,半个多月以来,没有睡过一个安心觉,若是嬴政在身边,我只得装作睡着,半夜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到天亮,若是一个人,便常常被噩梦惊醒,然后抱着被子偷偷哭泣……

这次的身体恢复得很慢,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芳如看出了我的种种反常,总是询问,我也不做回应,只说没事,她无奈地默默尽心照顾我和孩子。

“娘、娘!”澜儿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喊我,“你陪我玩好不好?”

我靠在榻上,无精打采,此时澜儿来到身边,突然看到她灵动的模样,就像一柄利剑刺穿心脏,我立刻抹开脸,一把将她推开,不停地深呼吸,“红玉,把她带出去!”

红玉立马跑来将澜儿抱了出去,小心地哄着。我起身将卧房门关上,背靠在墙边,抱着头想让自己平静一会。

不知过了多久,我鬼使神差地走到亥儿的小床前,看着他熟睡的样子,还不时一动一动的,我伸手抚摸他的额头、他的小脸,最后停留在他软软的脖子上。一个婴儿,那么的脆弱、那么的无力,一切都掌握在别人手中。“如果现在做个了断,今后的事,就不会发生了……”我像着了魔似的,缓缓地掐住他的脖子,一点点的用力、用力……

他先是小声哼哼,渐渐地四肢开始挣扎……

不!“我在干什么!”我突然回过神,猛地抽回按在亥儿脖子上的手,他瞬间放声大哭,那声音就像魔咒一般在四周回旋,我盯着他,六神无主,撕心裂肺的痛从胸口蔓延,不停地喘气,却越喘越觉得窒息,我不住地摇头,步步后退,看着早已发抖的双手,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我在做什么?我要干什么?我居然……居然要……不!不!”

“啪!”我撞上几案,又碰倒灯架、椅子,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这天旋地转的感觉,加上刺耳的哭声,几乎快把我逼向疯狂的边缘!

“啊!”我用尽力气吼叫着跪倒在地,一个劲地捂住双耳,紧闭双眼,奋力摇头,“不要!不要!”

突然,一个人把蜷缩的我紧紧抱住,身旁多了些嘈杂,我不知道是谁,也管不了那么多,嚷道:“把他带走,把他带走!别让我看到他!别让我看到他……”

四周越来越静,我还在不停地颤抖、抽搐,最后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我、我、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没事了,夫人,一切都会没事的……”

是芳如的声音,是她抱着我,是她……我抬起头,眼前一片朦胧,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已是深夜,没有了先前的激动,剩下的是后怕、是无助、是哀伤……我没有武则天的勇气,我做不到,那是我的孩子,我怎么能亲手去伤害他,我不能,不能。

“夫人,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这样下去不行啊,先喝点粥吧。”芳如端着碗来到我榻前。

我轻轻推开碗,渴求地望着她,说道:“我、我真的没办法了,我该怎么办?为了他们,为了秦国,我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可是、可是如今上天居然让他做我的孩子,我、我怎么能下的了手,难道,历史真的就改变不了?难道,这就是注定的命运吗?”

芳如扶我靠着,拉着我的手说:“夫人,虽然我不知道您这些日子一直在想些什么,也不太明白夫人所说的话,但是,芳如想问夫人,为什么要改变历史呢?历史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既然早已过去,又怎么能改变,如果一直纠结于过去,岂不是徒增忧伤,为何不想一想现在,想想将来,就算曾经做过一些后悔的事,但那些都过去了,只要我们现在努力,改变将来,难道不是更简单?”

“改变……将来?”我眼中的历史,却是他们的将来,现在的我不是在改变历史,而是会逐渐成为历史,多么矛盾的命题,也许,根本不存在什么穿越时空,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亥儿他怎么样了?”

“小王子没事,刚刚睡着了。”芳如宽慰地笑了笑,吩咐人去抱了亥儿来。

我把孩子接过来,捧在怀里,“你们都下去吧。”

“诺。”

他是那样的娇小、柔软,人生来本无善恶,我怎么能让一个无知婴孩去承担历史负担在我身上的枷锁,成年人的欲望、阴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没有他,还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胡亥,他们最终都只是被赵高利用的工具罢了……不知不觉,泪水滑落眼角,滴到亥儿的脸上,我轻轻帮他抚去,看见脖子上残留的淡淡红印,此时心疼不已,我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对不起,我的孩子,对不起……”

“夫人,王上来了。”芳如端了些食物,推门进来。

我赶紧擦去眼泪,勉强笑着迎接嬴政,“王上。”

“这么晚了还没睡?”嬴政在门口退去朝服,走到我身边,“怎么又哭了?”

我摇摇头,将亥儿交给奶娘,“没什么,睡不着,就看看亥儿,看他长得那么好,我是高兴呢。”

他用指腹拭去我残存的泪花,担心地说:“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还那么喜欢多愁善感,让人不放心。”

我笑而不语,望着他深邃清澈的眼眸,突然发现自己好好久久没有像这样用心的看着他了,自从那年发生了众多事件,自从有了孩子,相聚的时间少了,心中的忧虑多了,谈论的话题也少了,各自的事情多了,再也不似以前那般眼中只有他,只担心两个人的世界。时间真的可以改变许多东西,唯一不变的就只有我们相互陪伴的心。也许上天正是让我来改变未来,才将胡亥送到我身边,只要耐心的教育他、培养他,让他成为像扶苏那样的孩子,这样,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剩下的,我会一直陪着王上,将来身陷沙丘,也不会害怕……“王上陪我吃夜宵吧。”

“好,”他将几案拉到榻前,把热粥递给我,“忙了一夜,真是饿了,哈哈!”

看着他满足的模样,心中庆幸没有一时糊涂而毁了这一切,还有将近二十年,漫漫长路,有你在身边,再难我也不怕了。

这天,正在下棋,只听,“启奏大王,前方战报!”一位官员直直地走进西偏殿。

“呈上来。”嬴政停下手中的棋,说道。赵高立刻上前将封筒躬身呈上。而我只是坐在一旁,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我已知的消息。

“哈哈……太好了,王翦果然不负寡人所望。”说着走向一旁的羊皮地图。

我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走到窗前,凝望着万里无云的蓝天,想着史书上的记载:“十九年,王翦击赵军,大破之,杀赵葱,颜聚亡,遂克邯郸,虏赵王迁。”

不知何时,嬴政走过来从身后搂住我,靠在我的耳边,说:“过几天,寡人就带你回家看看。”

“国都破了,哪里还有家呢……”我没有看他,依然遥望着远方。

“我……”他刚要说什么,却被我打断。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只有国家真正统一了,百姓才能永远过上太平日子。其实,去哪里都无所谓,那里也不是我的家,”我转过身,双手搂在他的腰间,把头埋进他的胸膛,“这里才是,你才是。”此刻,殿内只是我们两个,最喜欢这种感觉,没有人打扰,没有人过问,只是我们。

“阿爸!阿爸!”澜儿从外面蹦蹦跳跳跑进来,冲到嬴政和我中间,弄得我们措手不及。

嬴政一把将她抱起,笑呵呵地说:“那么开心,找阿爸什么事啊?”

“嗯……刚刚看到诗曼姐姐在和蝴蝶玩,我也要玩。”

“好,让他们把宫里的蝴蝶都抓给你玩,哈哈。”嬴政说着亲昵地凑到澜儿脸旁,却见她一个劲地后仰身体边躲边咯咯傻笑。

我从他手里接过澜儿,抱在怀里,“澜儿是怕胡子扎的痒,对不对?”

澜儿点点头,笑呵呵地抱着我的脖子。

嬴政装着一副生气模样,说:“你娘是第一个敢拒绝寡人的女人,你是第二个!”

我哭笑不得地瞥了他一眼:“说什么呢,真是的。”说着放下澜儿,“快去玩吧,小心点。”

“嗯,哈哈!”

看着她欢快的模样,心中又生惆怅,我们还能护她多久呢……“如果可以,多希望孩子们永远这样,不要长大……”

“放心吧,有我在。”他给我的笑,总是那么踏实,如今,在我心中,他只是嬴政,而非秦王。

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已是卧床不起,我常常前去探望,她总是打着精神与我聊天,不愿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虚弱,尤其是说到孩子们和以前的事情更是饶有兴致。有时候不想去打扰她静心休息,可转念又觉得陪她聊聊天也许可以排解孤单,曾经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太后,不忍心再看着她孤独地待在这冰冷的宫殿之中。

“母后,明日我就要和王上去邯郸了,您一个人在宫里要保重身体啊。”

听到我说要去赵国,太后立刻心生渴望,鼓足力气问道:“邯郸,你们要回去了?”

“嗯,以后赵国就是大秦的领土了,等母后身体好了,想要回去走走,我就陪您去。”

“邯郸……不知道我那老屋子还在不在了……”太后出神地自言自语,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雪儿,你帮我再去看看那里好吗?看看那儿变了没有,我以后要是回去了还能不能找到,好吗?”

“好,”突然有种预感,似乎她再也回不去故乡了,“我和王上一起去找……”

“好、好。”太后满意地睡下,此刻,从她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喜悦,仿佛又回想起当年那段她深埋心底的故事……

我留了芳如在甘泉宫照顾太后,只带了红玉随行,几日便从咸阳出函谷关,来到了邯郸城下。

十年前,我坐着马车驶离这座城,不曾想过十年后,我依然留在这个年代,回到陌生的故乡,然而,此处已是断壁残垣满目疮痍。战争的痕迹留在了斑驳的城墙上,也深深烙印在每个赵国人的心中,城墙坏了可以修,人们内心的亡国伤痛却久久无法愈合,城中剩下的百姓没有一个欢迎我们的到来,他们虽然俯首称民,但眼神中充满了仇恨和无奈,一时间,我似乎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回来。我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躲在嬴政的身后跟着,生怕离得远了,会被那些仇视的目光所吞噬。嬴政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没有言语,只是紧紧拉过我的手,放在他的长剑上。

不远处王翦的队伍策马而来,上前行礼,迎王上去赵王宫,我也看到了站在王贲身边许久不见的哥哥赵信。

“王上,”我小声叫住嬴政,说:“我不想去王宫,只想回家看看。”

“好,”嬴政稍加思索后答应了,“让王贲多带些人与你同去。”

我摇摇头,“不用了,就让哥哥陪我一起吧,两位将军还是跟着王上比较好。”我转身看向王贲,“对了,怎么不见赵临?”

王贲答道:“赵临在西门,末将这就派人把他找来。”

“好,就让他直接去将军府吧。”

“诺。”

嬴政担心地看着我:“路上小心。”

“嗯,放心吧。”我目送他们离去,只留了哥哥和一队虎贲侍卫在身边。

徘徊在邯郸街头,放眼望去,已是打扫过的战场,空空荡荡,时而有列队经过的秦兵小队,三三两两的百姓见着我们,都远远躲开,本该热闹的都城,如今却是寂静非常,偶尔听到远处传来孩童的啼哭,那声音亦是穿透心肺。

“哥哥,这里还是邯郸吗?”我迷茫地望着远方,而后自嘲一笑,“以前什么样子,早已忘记了……”

凭着些许模糊的记忆,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向南,缓慢前行,眼前仿佛浮现出过往的景象,阳光明媚万里无云,人们都在忙活着,客栈商铺、客商百姓,一片热闹祥和。其中一个小女孩拉着一个小男孩穿梭在街头巷尾,跑来跑去看这看那,尤为显眼。小女孩时不时拿着个新鲜玩意逗身边的小男孩开心,小男孩则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开始时闷闷不乐,最后两人笑逐颜开,跑进了旁边的巷子,消失在人群中……

“哥哥,”我停下脚步,转身指着西边的小巷,“我们走这边。”

赵信疑惑地问:“那边是哪里?”

“不知道,总觉得以前好像来过,想去看看。”

“好。”赵信将侍卫分两组,五人在前五人在后,我和他居中走入窄巷。

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墙壁,脑中似乎总是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忽然,在齐腰位置发现剑刻的痕迹,我蹲下身子,抹干净上面的尘土,两道深深的横线,旁边还分别刻着两个字,虽然时间久远,却依稀可见,“这是什么字?”我问。

赵信走近细看,指着说:“这是我们赵国的字,这个是‘政’,这个是‘雪’。”

“‘政’、‘雪’。”原来,我触碰到的竟是沉睡多年的记忆,那些支离破碎的影像瞬间在大脑中重组……

【“这个是你,”女孩指着墙上两道高度刻印,在旁边刻上名字,“这个是我。你看,你比我大,还没我高呢,哈哈!”

男孩虽然有点不服气,却没有与她争论,只是一本正经地说:“放心吧,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高,而且我要比所有人都高,等到那个时候,我就带你站在这天下最高的地方!”

“天下最高的地方?那是哪里啊?我只知道邯郸最高的地方就在后山,嘿嘿。”女孩不解地笑道,“你要是想去,我就带你去,在山顶可以看到整个邯郸城呢!”

“邯郸算什么,我说的是天下,唉,反正你也不懂,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男孩说着拉起女孩的手,“走,我带你去见我娘。”

两人说笑间奔跑而去……】

我猛地起身,拨开前方的侍卫,朝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跑去,拐了好几个弯,最后却什么也没找到。

“妹妹,你怎么了?”赵信带着侍卫赶紧追了上来,问道。

我稍稍回过神来,长舒了口气,摇摇头说:“没事,只是想起了些从前的事情……”倘若不回到赵国,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一个灵魂,如果背负着两段人生的记忆,会是怎样?会不会到最后,我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赵澜叶还是赵雪夜了?究竟哪一段人生才是真正的我?

出了巷子,不远处一阵喧闹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走近一看居然是赵高带人在那里。

“赵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夫人。这里是王上和太后曾经的住所。”

这里?难道是那段记忆将我带到这里来的?眼前破败不堪的房屋就是太后让我来寻的地方?两扇院门已经掉了一半,我跨过倒在地上的门板,院子里一片狼藉,满是碎了的瓦砾、破烂的家具,角落里的大槐树早就被砍断,屋子有一部分也已倒塌。赵高上前扶我小心翼翼地进去,只是轻轻撑了一下门框,顶上的木条就掉落数根,噼里啪啦,差点砸到我们,扬起的灰尘呛得人直咳嗽。看来这里已非久留之地,如果太后看到此番情形,不知作何感想……

“大人,所有人已带到。”一名士兵站在门口对赵高说。

“好,将他们统统带到城外。”赵高命令道。

“诺。”

出了院子,果然看到两队士兵押送着几十名男女老幼,开始向城外方向去。我心生好奇,便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赵高笑着说:“他们都是当年对王上和太后不敬之人。”

“当年对王上和太后不敬之人?”我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突然想到史书中曾记载“秦王之邯郸,诸尝与王生赵时母家有仇怨,皆坑之。”

“等、”

我正想拦下他们,赵信却走到面前,打断我:“夫人,我们该走了。”

赵高笑脸相送,我无奈跟着哥哥回到原来的路线上,最后也只能望着远去的人群无能为力。“哥哥为何不让我救他们?儿时无知犯下的错,何故要举家受累。”

“你救不了他们。”

“可是,你也看到了,那里面还有几岁的孩子,他们又有什么错?”

“斩草,必除根。”哥哥迈着沉重的步伐,左手重重按压在佩剑上,露出一副复杂的神情。

“可是、”我正要说话,被他挽住肩膀,拉到一边。

“妹妹,你要记住,他是秦王,将来还会是全天下的王,无论他对你多好,都不可以心存侥幸,要好好保护自己。”哥哥小声地叮嘱,眼神中满是担心、忧虑,“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做一个善良的人,今日之事,你不要在他面前提起,更不要去与他争辩,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明白了吗?”

他说的没错,在这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我救不了他们,就如同别人救不了我一样,也许在王宫中,在君王身边,学会自保才最重要。“我记住了。”

一路走来,我只顾自己回忆感伤,此刻才发现其实赵信心中比我还要痛苦。身为赵国人,面对的是曾经一同奋战的子弟兵,剑指的是曾经立誓效命的君王,如今,还要看着故乡的百姓屈居在秦军的铁蹄之下。我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想让他们到军中了,现实往往比想象要来的更加残酷。

“大哥!姐姐!”不知不觉,已快到原将军府门口,赵临远远看见我们,立刻奔了过来,“你们怎么都愁眉不展的?”

赵信收起了内心的忧伤,提起精神,拍拍弟弟的脊背,笑言:“哈,没事,来,让大哥看看,这两年的确壮实了不少啊!”

“嘿嘿,虽然同在军中,可还是很少能见到大哥呢。”

也许是兄弟的原因,他们两人可以没有隔阂地聊天,好像从小,无论发生什么,哥哥总是护着我们,对弟弟,他也不似我一般横眉冷对,估计赵临小时候除了听父亲的,就只听哥哥的话了。后来哥哥随父亲离开家,几年中各种各样的事情,使得我们聚少离多,没想到现在居然同在秦国,真是造化弄人啊。

“姐姐……”赵临面对我吞吞吐吐,好像不知该如何开口,竟跪倒在地,“姐姐,以前是我不对,不该、”

“起来,”我赶忙扶起屈膝跪地的弟弟,说道:“记住,男子汉上跪天地君王,下跪父母双亲,姐姐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将来能成就一番事业,就满足了。”

“放心吧,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建功立业,到时候就能保护你们,也能好好报答母亲。”

“哈哈,你还小,很多事情不用你操心。”赵信说。

“我不小了,”赵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辩解道,“大哥这么大的时候都随父亲抗击匈奴了,王将军说他那时也已经四处征战了,所以,我要继续努力,嘿嘿。虽然这次将军只让我在后方,下次我一定冲到最前面!”

战后的将军府不比其他建筑好到哪里去,与其说是回家怀念,不如说是找个机会我们姊妹三人相聚说话,毕竟平日很难见面。

不久,赵高带人前来接我:“夫人,时候不早了。”

我点头答应,转身拉过兄弟的手,握在一起,叮嘱道:“我相信你们,每次都能胜利而归,然而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一定要多加小心。我会在咸阳宫等着你们平安回来。”

“姐姐放心。”

“妹妹也要照顾好自己。”

不知下一次会是何时,一家人才能团聚,现在只盼望这些年的战争能早日结束,天下太平,再也不要打仗了。临走回望将军府摇摇欲坠的牌匾,心想,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回家”了吧。

回到大营,已是夕阳衔山,大帐之中,嬴政坐在那闭目养神,我轻轻走近,不想打扰到他,便独自坐到旁边,痴痴地看着,不觉又想起哥哥的话。今日真正来到邯郸,才发现一切并非像自己想的那样,没了先前对过往的期盼和好奇,更多的是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的无奈。他,作为夫君,在我身边时,感觉是那么的近;作为秦王,立于群臣之间,感觉又是那么的遥远。

“回来了,过来。”嬴政抬起头,拍拍自己身边的坐榻,“怎么?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我走过去笑颜以对:“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王上为何要来邯郸?”

嬴政离案起身,目光冷峻,说道:“寡人,要同这里做一个了断,也是与过去的自己做一个了断……”是啊,在他心中,赵国与其他五国不同,有太多的曾经、太多的回忆,想要释怀,却又难以放下。

之后两三日,我静静地等待他们处理好后续事宜,王翦军队继续驻扎赵地,欲以趁势进攻燕国,王上一行则经太原、上郡归咸阳。

行至中途,突接咸阳丞相急报,“太后病重,望王速归”。

嬴政看后,骤然起身,跃下马车,纵身上马,叫来随行的蒙毅,吩咐道:“立即轻装简从,蒙毅带车队后行,寡人先行回宫!”

“我跟你一起回去!”我焦急地奔上前,拉住他的缰绳,仰望着希望得到允许。

嬴政稍稍犹豫了一下,将我拉上马背,自己却下马,说:“追风既快又稳,你骑着它。蒙毅,再去牵匹马来。”

“诺!”

追风跟随嬴政多年,记得上次上林苑遇险,也是它在身边。我轻轻抚摸着马儿,想着自从子祈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骑过马,害怕有之、感伤有之,但太后平日对我也算照顾,又怎能在最后不回去陪她。嬴政似乎明白了我的心思,才把追风让给我,以求安心。

嬴政、我、赵高和两队虎贲侍卫一路马不停蹄,回到咸阳时已是午夜,顾不上其他耽搁,又直奔甘泉宫。

宫殿下的几十级台阶让我有些力不能支,嬴政却在前头三步并两步跨了上去,等到我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只看到丞相王绾在和李斯小声说话,刚刚从里面出来的扶苏正与蒙恬诉说着太后的状况。大殿中灯火通明,所有人忽见我来,都一脸惊讶,大概没有想到我会和王上一同赶回。

“雪姨?”扶苏上前行礼,还想要和我说些什么,我只微微点头,也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便直接走向寝殿。

摇曳的烛光下,嬴政趴在太后的榻前,芈夫人和其他几位夫人退在他的身后,时不时地抬头张望。我缓缓地向前走,整个身体却觉得越来越无力,头也晕晕的。看出异样的芳如,赶紧来到身边扶着我,一句话也不敢说。

整个宫殿静的出奇,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太后那沉重的呼吸声。我跪坐在嬴政的身边,陪着他紧紧握住太后瘦弱的手。不知多久,死一般的沉寂被太后突然的喘息声打破,她渐渐睁开双眼,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政……儿”

嬴政立即凑到太后面前,急切地说:“母后,儿子回来了!”

“政儿……回……来了……”太后用迷离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丝毫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取而代之的是涣散无光。

“母后……”

“政儿……回……来了……”

太后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身后亦有人开始呜咽抽泣,我强忍着泪水,不在她面前流下来,却不自觉地加重了手握的力道。嬴政轻轻将我的手拿起,放在自己的小臂上,我才意识到他是怕我伤到脆弱的太后。

“母后。”嬴政轻唤。

太后呆望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就好像时间在她的身体上停止了一样。

“母后,”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看到这样的太后,她心里一定还有没放下的事情,也许……“我们从邯郸回来了。”

“邯……郸!”她听到邯郸,顿时浑身抽搐了一下,整个人也激动起来,直起脖子盯着我,“邯郸……邯……郸!……”

“母后!”嬴政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瞪着我。

瞬间,我成了满屋人的焦点,开始越发紧张起来,心也快提到嗓子眼了,差点说不出话。

“邯郸……邯郸怎么……样……了?”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地看着她,说:“邯郸很好,还和以前一样。”

嬴政扶太后躺好,她继续问道:“家里……”

此刻,我的泪水已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下,但脸上却强撑着露出苦涩的笑容,安慰她说:“家里,也很好,王上已经让人里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都和原来一样,就连院子里的那颗大槐树,枝丫都伸出墙外去了……”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只得低下头,掩住口鼻,不敢哭出声。

“等母后身体好了,咱们就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嬴政接过话来。

太后没有说话,又是一片静寂。良久,她微微扬起嘴角,目含柔光,缓缓向上抬起胳膊,像是够寻什么,擎着空气,“回家……我……回来……了……政儿……回……来了……你……也……能……回来……了……,不……”话语未完,她的手从半空重重地掉落在身上,整个人没了动静。

“母后!”

“太后!”

随着嬴政一声呼喊,甘泉宫一下子从死寂中爆发出阵阵哭嚎。

我愣愣地撑着榻沿艰难地站起来,望着她安详的模样,就像是做着一场美好的梦。想起当年在大郑宫第一次相见,从那时起,在我的印象里,她只是一位和蔼可亲慈眉善目的母亲。我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至少,如今在最后,她见到了心中最爱的那个人……

我摇摇晃晃向后退着,一步、两步、三步,眼前一片眩晕,栽倒在地上……

“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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