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节 上林偶遇（1 / 1）
次日清晨，醒来发现自己却是躺在床上，不免一惊，猛然起身，四下也无人。昨晚……我后来睡着了？
正想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
“小姐醒啦，奴婢这就去准备给您梳洗。”霜儿放下手中的花瓶便要出门。
“等等，”我叫住她，却不敢直视，眼神散在床沿角落，“昨晚……王上……”我心知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但还是心存疑虑。
霜儿一脸开心的样子，说：“昨晚王上见小姐睡着了，便将您抱上床休息，还说小姐近日奔波劳累，要多多歇息，吩咐奴婢们尽心照料，然后就走了。”
我长舒了一口气，挥手示意霜儿退下，一个人在床上抱膝而坐。想起昨晚与嬴政说的话，想起倚在他怀中的感觉，不免也动着自己的小心思。
正想的出神时，外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能在这里如此的，估计只有子月了。
“叶子！”她踏风而入，身着黛蓝束身骑装，“你怎么还没起啊，走，我们去上林苑骑马吧！”
“啊？”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骑马？我不会呀。”
“我教你呗，不要天天闷在屋里，要出门好好享受一下美好的大自然嘛~~~”
看她那自以为乐的样子，不禁扑哧一笑。
不久，霜儿与若香进来帮我梳洗妆扮，子月便去了外厅等我。
准备停当，我轻唤她道：“我们走吧。”
子月见我出来，两眼直盯着我，一动不动，指着我的月白色长裙说：“你、你就穿这个？”
“我就这件最宽松了，没有你那样的衣服啊。”我无奈地解释。唉，反正我也是不会，又不能真的骑马，凑合一下呗。
“唉，算了，就这样吧，下次让你家男人给你做几套哈~~~”子月坏笑着说。
“难道不是你家男人？”我窃窃反问。心中却有一丝不安，我们的丈夫，如今竟是同一人……
“也许不是呢~~~，说不定哪天我就带你回去了。走吧！”说罢，子月拉着我走向殿外的马车。
是啊，也许，突然有一天，这里会重新变回一个与我无关的地方……
上林苑，虽是平日里王族狩猎骑射之地，其中倒也不乏绿林流水之景色，我一直想去看看，无奈没有机会，今日正巧，与子月一起，算是出门散散心，放松放松吧。
一路前行，沿途发现上林苑并不像其他禁苑一般有所谓的围墙，而是以数排树木小林与外隔开，看似出入方便，但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则是唯恐避之不及，更别说敢靠近了。
我们的马车径直驶入苑中，据子月说这是她常走的门，自然也是得到过嬴政的默许，侍卫们才敢放我们进去。马车在一个看似马厩的地方停下，子月倒是挺兴奋地跳下车，欢欢喜喜地去牵她的御用坐骑，我也只好紧随其后。
“看，这就是我的鸠儿，真是好久不见，越发标致了呢！”子月自豪地一手缕着马儿柔顺的鬃毛，一手抚摸着它坚挺的鼻梁，说道。
我微笑着点头，鸠儿像是知道我在看它，竟上前轻轻低头蹭了蹭我的肩。我从未与动物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过，原来这种感觉是一种很奇妙的美好。
“看来鸠儿很喜欢你啊，嘿嘿~~~来，我帮你也选一匹吧。”子月说着拉我到几匹马中间。
这时一旁的主事上前推荐：“这些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千里良驹，两位夫人可随意挑选。”
“这匹怎么样？”子月拍着一棕色骏马问我。我细看，好是好，就是有些高了，于是摇摇头。
我环顾四周，偶然瞟见角落里一匹雪色小马正盯着我，于是命人牵来。
“夫人，这是匹刚成年的母马，前些日子受了伤，不过近几日已经恢复。”主事介绍着。
“受伤了？”惊讶之间，我轻抚她那细顺的毛发。
“夫人放心，已无大碍。”
不知为何，仅仅刚才的对视一瞬，我便喜欢上它了，心中只想今后可要好好照顾它呢。
“你果然还是最喜欢白色，走吧！”子月最是了解我，便随着我的性，不做干涉。
我们遣了随从，来到一片空旷地，她开始教我如何上马下马，要踩好脚蹬，抓紧缰绳，还有可以拉拽缰绳以改变马儿行走的方向。还好还好，似乎比开车要简单些~~~
大约一个时辰，我可以坐在马上踱步，甚是开心，我也知道这对于子月来说肯定是不过瘾的，便让她不用管我，大可放马奔腾。起初她不放心，然而又拗不过我，最后一声“驾”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想着这马儿先前受过伤，今儿又被我折腾到现在，一定累了，便缓缓下马，一个人牵着它在林中散步，心情的确舒缓了许多。
不知走了多久，四下也是寂静无人，倒是自己心虚了，有点小怕，可我又不太识得这上林苑的路，只怪自己一时贪玩。转念一想，这马儿会不会知道回去的路呢，至少它在这里的时间比我长啊。便不再随自己意拉着缰绳，只跟着它前行。
不久，隐约瞧见不远一处竹舍，走近细看，篱笆墙并不高，庭院之中错落有致的种植着各种花花草草，房屋看似简陋，实则清新雅致，让我不禁猜想是哪位世外高人能在此清修。
突然，从屋旁传来一阵长嘶，惊得我与马儿不觉一怔，后退了几步。那是一匹黝黑的高头骏马，大概是发现了陌生人而出现的本能反应。这里怎么会有这样的马？我总觉得这马应该不是这家主人的。
不一会儿，从屋里走出一位彬彬少年，依例行礼，“敢问姑娘，怎会到此？”
我微笑还礼，说：“只因在这林中迷了路，偶然经过此地，不想竟打扰了。”
“无妨无妨，沿着这条路，向西南方走上半个时辰便可出上林苑了。”他说着指了个方向给我。
“多谢。”我转身牵马，准备上路，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师兄，是谁来了？”
我回身一看，从门里出来一人，四目相对时竟异口同声：“怎么是你？”
“雪儿，你怎么会在这？”嬴政上前拉过我的手说。
“我跟子祈一同来上林苑骑马，不小心迷了路，不想却走到了这。”我没跟他打招呼就出宫游园，不知他会不会生气呢。
“哦？是嘛。子祈呢？”他带我进院，身边被称为师兄的少年则牵过我的马去照顾。
“我骑得慢，就让她先行了，现下是走散了。”
“原来如此，先进来吧。”
我随他进屋，见一鹤发老者坐于正中，屋中的陈设也是相当考究，虽没有宫中的华丽，却处处透着沉稳与厚重。
“老师，这便是徒儿跟您提起过的姑娘。”而后又给我介绍，“这是我的老师，他是师兄。”
嬴政叫他老师，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中隐老人姬昊？那个没有入朝的帝师？顿时心生敬佩。
“晚辈见过先生、师兄。”我躬身行礼，毕竟他是嬴政的老师，不可怠慢。怪不得那位师兄只是给我指了个路，没让进来歇会儿，原来是王上和老师在交谈，不便有外人打扰。
“夫人不必多礼，这里不比宫中，不必在意那些虚礼，请坐。”老人说话铿锵有力，眉眼中透露着无限精神。
我依着嬴政坐下，听他们未完的话题，讲的似乎是为王之道，对于现下的朝政则很少涉及，连我在一旁也觉得受益匪浅。据说，姬昊是嬴政真正打心眼里尊敬的人，如此看来，果然不假。此时的嬴政没有平日朝堂之上的威严，已然是个虔诚的学生，在认真地聆听着先生的教导。
不知不觉已过了未时，一直默默无闻的师兄将早已准备好的小菜端了上来，言道：“荒郊野岭，没有什么好招待夫人，只得这些粗茶淡饭，还请见谅。”
“您这说的是哪里话，即使是粗茶淡饭，有时也胜得过山珍海味呢，至少更有家的感觉。”我如是说着，嬴政在旁微微一笑，与老师一同举杯共饮。
我们四人就这样围坐在一起吃饭闲谈，我从未见嬴政如此轻松过，这里仿佛没有国君，有的只是师徒。是啊，在宫中又有谁敢与他平起平坐，又有几人能与他畅谈无拘呢。看着他大口吃肉、大碗喝汤的样子，真难想象他就是平日里那个危坐朝堂之人。其实，他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要是在现代，应该才大学毕业吧，可是他经历的种种却是常人难以比拟的，不幸的童年回忆、压抑的少年志向，如今终于可以得偿所愿，真正君临天下，可以开始为他的最终目标而努力，的确令人佩服。
悠然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天色也渐渐有些晚了，正当我们准备告辞的时候，老师命师兄拿来一个锦盒，说是送予我的。嬴政点头默许，于是我打开一看，顿时惊呆了，盒中放的竟是那把刻有“夜”字的玉箫，我轻手抚摸，那清凉的触觉，那通透的质地，都是如此的熟悉。
“这可是老师珍藏多年的紫玉琴箫，我求了很多次老师都没有应允，原来是要亲自赠予你啊。”嬴政甚是高兴地说。
老师则言：“老夫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子会令王上这般倾心，今日一见，果然当得起。”
“雪夜才疏学浅，如何担当得起先生谬赞，只是这礼物过于贵重，晚辈实在是不敢收啊。”
“老夫一生识人无数，倒认为你更适合做它的主人，夫人就不必推辞了。”老师这边说着，嬴政还在一旁帮衬：“老师所言甚是，你就收下吧。”
于是我微笑点头，恭敬不如从命。
想不到这把将我带到秦国的玉箫又重新回到了我的手中，难道我真的存在于这个时空？当时从那位不知名的老者处得到此箫，顿时便有种亲切感，就如同是自己的旧物一般，难道渊源果真在此？可是那位老者并非是眼前的这位中隐老人，究竟是怎样一回事呢？唉，以后的漫漫长路，估计才刚刚开始。
告别了中隐老人和师兄，我们二人牵马走在返回的路上。上林苑的傍晚，幽静、苍茫，不知子月有没有回去，会不会还在找我……
“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嬴政见我若有所思，问道。
“没什么，只是怕子祈没回去，到处寻我。”
“说得是，没想到你们竟会相处得这么好，我便放心了。”嬴政说着，走近我身旁，牵起我的手，“不如，我们骑上马飞奔回去？”
他一挑眉，调皮地反问我，明知道我的炸弹技术，还这样说，真是可气呀！~~~
我斜眼看他：“要不王上快马先行，回去报个信？我在后面慢慢走好了~~~”
“你倒会想，让寡人给你做信差？不如咱们共乘一骑，岂不两全其美？”
“哪里两全其美，全的都是王上的美吧~~~”我坏坏地看着他，而他则哼哼地笑，拉着我缓步向前。
一路上，我们谈天说地，这是我来到这里第一次和他如此无拘无束地散步聊天，他跟我说以前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与他讲前去雍城的所见所闻，时而走走，时而骑马慢行。如果日子可以这样度过，如果他不是秦始皇，如果我不知道历史的发展，也许，我早已安下心来了吧。
微风徐徐吹过，树叶沙沙作响，上林苑果然是一个与自然最近的地方，我不由地闭上眼睛，尽情地呼吸着纯净的空气，猛然觉得，就这样吧，叶随风而动，人随心而活，身边的这个人，就算是全天下的君王，只要能始终如一待我，便也知足了。
突然，嬴政停下脚步，拉我往身后，我不知所以地睁开眼睛，只见树林之中瞬间冲出几名蒙面刺客，不由分说，将我们围于当中，言道：“秦王嬴政！今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