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一曲雪夜（1 / 1）
静谧的王宫，透着那份不为人知的孤傲。满天繁星，可以清晰地看到那条绵延万里的银河，让我确定自己真的存在于两千多年前的秦国。
只身坐在廊下，伴着小桥流水，微风夹杂着轻盈的花瓣落在我的衣裙上，突然想起李煜的“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顿时倍添伤感。眼前的这一切又能维持多久，最后不还是被项羽付之一炬？又有多少人多少事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
倚着廊柱，我拿起竹箫，吹奏那首自己作曲的《雪夜》，想来竟与“赵雪夜”同名，这难道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吗。
曲到一半，忽见溪边桥头站有一少年，不觉停下箫声走上前去。那人虽是一身戎装，但在这朦胧的月光之下却显出一丝柔情，让我不由地猜测他是谁。
箫声骤停，他似乎也突然回到了现实中，见我向他走去，微微愣了一下，像是想离开，不奈我已发现了他。
“你是？”我站在离他不远的桥上俯视着他，问。
“在下王贲，刚才被您的箫声所吸引，不觉来到这里，打扰了您的雅兴，失敬失敬。”
“王贲？你是王贲、王将军？”看他那英气十足的样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啊。
“将军不敢当，只是跟随父亲为国效力而已。”
哦？他现在还没有被封为将军？唉~历史学的还不够好啊~~~不对啊，这里不是后宫吗？他如何能到这里？难道我都走到前殿附近了？这下惨了。
“对了，你父亲他还好吧？自从那天送我进宫后就没见过了。”
一听我的问话，他忽地跪下、双手合于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只见他一脸严肃：“拜见夫人，臣不知是夫人，方才有失礼之处还望夫人降罪。”
失礼？降罪？哪跟哪啊，只是说说话而已嘛。于是我上前，伸手准备扶他起来，谁知他身子微微向后退了一退，像是在刻意地回避。短短的几厘米，却让我顿时觉得相隔千里，这座王宫到底能禁锢多少东西……
我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说：“你起来吧。”
王贲站起来，我看着他，而他却不敢再直视我，只是盯着静静流淌的溪水。最后我还是决定换个话题，改变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你说你是被箫声吸引过来的，你能听得懂这曲子？”
“夫人的曲子是天籁，岂是臣下能随意理解的。”他毕恭毕敬地说。
“你说谎！”真的快受不了这所谓的“尊卑”“礼节”了！“你听不懂又怎么会神游于此！”
听我略带怒气的话语，他又低下头、单膝跪地：“夫人的乐曲只有大王才可欣赏。”
“哼，大王…大王…”我背过身去，仰望浩瀚的星空，淡淡地说，“我的乐曲只为能懂我心的人而奏……”此刻，这里，只有寂静的夜，只有沉默的人……
“夫人……夜间风寒，夫人还是早些回后宫吧。臣，臣该去别处巡逻了……”王贲用最简单的话打破了这份孤寂，而我却没有理会。
“我们，能做朋友吗？”刚问出这句，自己都觉得可笑，而他，缄默无语。
就这样，月色之下，一个站着，一个跪着；一个仰天沉思，一个低头不言……
这里真的不适合我，一个刚刚从21世纪掉到这封建社会的人。现实远比电视剧要来的真实、直接，这里的人没有自我，只为了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搭上自己的一切，要我一辈子待在这王宫之中，我做不到。
想到这里，半个多月的压抑和孤独感一涌而上，我顾不上周围的所有，沿着回廊向前跑去，好像只要这样一直跑下去就能离开，就能回去，回到原本我的世界……
待我停下时，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分不清时间，辨不明方向，身边只有不知名的宫殿、忙碌的内侍宫女和威武的虎贲军。
一时间，我手足无措，感觉自己是被硬加到这里来的，这所有的一切都与我无关。就在此时，隐约听见钟磬乐音从前方大殿传来，于是我拭干眼角的泪水，顺着音乐声缓步走去，不带任何思考地走去……
恍惚间，只觉身边变得灯火通明，觥筹交错，突然乐声骤停，我也如梦初醒，呵~刚才是王贲神游，现在倒变成我了。但我如今的处境——真是相当糟糕了。
宽敞的大殿被中央水池自然地分成两半，十几根高大的立柱显示着整座宫殿的规模与气势。满座宾朋、文武百官，整齐地就坐于两旁，而在那前方九级台阶之上的最高处，不用想也知道，是这庆典的主角、我们的少年英主——我的夫君。然而，因了那冕旒，我却看不清他的摸样，有的只是那一袭黑色的九章纹龙袍而已。现在才完全体会到君王那要在臣子面前保持神秘与威严的感觉了。
回过神来的我发现周围一切像是停止了一样，所有的人都直直地盯着我，如果他们的目光是利箭的话，恐怕我早就千疮百孔了。怎么办？明明是想一个人，却为什么来到这最不该来的地方！
继续站在这大殿中央？不行！拂袖而去？更不行！无奈，我望向嬴政，看他是什么反应，不料他一言不发，像是故意要看热闹，我出丑不就是给他丢脸吗，难道他会不在乎？
正当我思考犹豫时，一名内侍小步疾走上前，小声对我说了句什么，像是要引我离开，顿时有种得救的感觉。但事情总不会向着我的预期发展。
“请问，这位是……”右席一好事者（在我看来他就是个好事者）起身问道，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身边的内侍见退不下去，便想应答，却被我抬手制止。哼，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还这般找事，行，本姑娘就奉陪到底！什么嬴政不嬴政的，你不管我，我也懒得顾你！
我慢慢走上前去：“这位大人，询问别人之前，是不是应该自报一下家门呢。”
“在下齐国田玞。”他似乎看出我是来者不善。
“哦？是田大人啊，小女子赵雪夜这儿有礼了。”我用略带挑衅的语气说着，顺势福了一下身，看他作何反应。
“原来是赵国的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我刚想顺着说几句，赵高突然出现在我们身边，插话道：“田大人，雪夜公主如今已是我大秦的王妃了。”
“看来是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夫人，还请赎罪。”边说着边合手作揖。
我微微一笑，看着他那样子，心里还真是有些小得意，身份这东西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哈~
见我不说话，田玞又补充道：“既然夫人来自赵国，那一定是精通乐舞了，不如趁着这大殿欢庆之时，为我们献上一曲，如何？”
乖，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赵国乐舞那可是响当当的呀，可是我又不是赵国人，怎可能会？这情形让我立刻想到电视剧《神话》里李斯为难丽妃的场景，唉~果然是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啊…
我顺势瞪了他一眼：“难道贵国的公主可以像舞姬一样被臣子点曲作歌吗！？”
“你……”
就在这时，瞟到站在大殿一角的王贲，一丝无奈又涌上心头，于是面向远处的嬴政：“我的乐曲歌舞如今只为大王所奏，岂是你等所能随意欣赏的！”
“雪夫人此言差矣，今晚这宴会本就是为秦王所设，夫人何不趁此机会与诸位同庆，为你们的大王献上一曲呢？何况你又手持一把竹箫，你说我说的对吗？”左席一位身着华丽的大叔插话道。
完了，要怎么接话呀？就在我大脑飞速思考的一刻，从那最高处传来一个声音：“既然各位大人有如此雅兴，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平淡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感情，却使我处于无法抗拒的境地，也罢，怨不得别人，今天不面对，迟早还是要面对的。
我重新走回中央，恭敬地“诺”了一声。
万籁俱静，只觉箫声犹如一股冰泉缓缓流出，穿梭于林中，流淌在心里；没有月光、没有繁星，有的只是阵阵雪花纷飞，落在发间、融于双眸……曲静人亦静，忽然，曲风一转，急剧而上，大殿两旁的配乐也跟着演奏起来，我便以箫代剑，顺着感觉舞动起来……缕缕秀发随风而动，轻且薄的衣裙依箫而走。此刻，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没有大殿、没有嬴政、没有王妃……
曲终舞毕，我定格在最后一个动作上，如今只能暗自庆幸自己本是学音乐的，又从子月那里习得一些剑术，应该可以勉强过了此关吧。
“好！”那位大叔突然打破了这清静的气氛。
我站起身：“雪夜献丑了。”
“今日我等真是大开眼界，看来是要恭喜大王了。”那个田玞又一次说话道。
只见嬴政挥了一下胳膊：“好，赵高，看赏。”
而我只能按礼跪谢：“谢大王。”然后随内侍退出大殿。
跨出那扇大门，就好像身心完全解脱了，那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像是在做梦，就连整个一晚都感觉是那么的虚幻。
是啊，要是真的在做梦，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