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界限（1 / 1）
张知尧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陌生的酒店房间。
拉着厚厚的窗帘，一丝光线也无。
勉强睁开眼，也并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天有没有亮？
想伸手去抓床头柜上放置的手机。
但人在极度困倦跟不清醒的时候，跟鬼压床也没什么不同，张知尧觉得自己明明坐起来了，但其实他还窝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空调开得很低，厚被子里确实很舒服。
可惜，扰人的敲门声还在持续不断。
张知尧简直想砸枕头了。
他思维动得很慢，但明明记得今天是可以睡到日上高竿，中午一起跟导演吃饭。下午是导演请风水大师算了的良辰，准时开机。
然并卵。
也许有了临时变化？
这敲门的声音，简直是强迫症者的噩梦，持续不断，脑仁儿快炸。
张知尧深呼吸，终于掀开被子。
坐在床边，找不到不知道被自己踢到哪里去了的拖鞋。
干脆赤脚去开门。
踩在地毯上除了有些刺，还好。
难道是客房服务？送早餐？叫早？
胡思乱想着，打开门的时候，张知尧的眉头简直要皱到一起了！
李亦峰！
嬉皮笑脸的李亦峰！
张知尧还清晰记得昨晚看见他就黑脸关门的那只李亦峰，莫名其妙……面前这个一大早扰人清梦，还一脸若无其事的李亦峰，是不是昨晚那只？
张知尧堵在门口。
门口的李亦峰一脸笑容比阳光还灿烂，举了举手里的保温瓶，道：“尧哥，我给你带东西来了。”
“……”我并不需要什么东西。张知尧是个泾渭分明的人，至少他认为他身边的人际关系都在他一手可以操控的安全范围内。
包括昨晚跟乔辰宇的互动。在他来说，都不是出格。
因为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的站位。
但是面前的李亦峰，唱得是哪一出？
从得知李亦峰接了这部戏开始，张知尧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如果他是李亦峰，风头无两的现在，绝对不会接这样一部吃力不讨好名不见经传的小成本边缘制作。
他自己接了不过是觉得好玩。
连乔辰宇，他都觉得对方看上去这么直的有兴趣接也是非常奇怪。
李亦峰不应该接这部戏。
虽然这是张知尧的看法，但是因为李亦峰一开始没有跟他联系，后来也没主动跟他说，即使曾经熟络过，张知尧也并没有去问一句对方相关的话。
这是界限。
或者说是张知尧的为人之道。
可是，李亦峰有点让他捉摸不透，这个小孩的言行简直比翻书还快。
是的，虽然李亦峰成长得很快，身量跟体型等其他方面或许也看上去并不弱，但是在张知尧眼里，他就是个小孩。
只有小孩才这么不定性。
“你怎么鞋子也不穿？”这个小孩在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后，用埋怨跟撒娇的口吻，抓起他的手，侧过身，就挤进门里，把他也拉了进去。还不忘把门踢上。
完全无视张知尧刻意营造的尴尬不友好气氛。
张知尧看看李亦峰走在自己前面的背影，看看抓着自己的这只手。
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老是被男人抓手腕。
昨晚，乔辰宇是。
今天的李亦峰也是。
抓得紧紧的手，甚至有一种焦灼的力度跟发颤的不稳定。
果然是小孩子。
张知尧的起床气莫名消了些，对李亦峰，他自己觉得自己也过于情绪化了些。跟小孩有什么好计较。
到卧室的沙发不过几步路，李亦峰却觉得自己的手心都要冒汗了，察觉被自己抓的手放松了些，他才默默呼出口气。
天知道，开门的时候，看着板着脸的张知尧，他心里有多么紧张。对昨晚自己耍脾气地躲房里独自生气的举动，他后悔死了。
听张知尧脚步没有跟乔辰宇进一个房间，他才安稳几分。然后嗤笑自己，别人当然不像他这样有不能见光的想法。
老乔有家有室，跟师尊怎么可能？
就算是一样单身，难道他这个年轻有貌的小徒弟还不能近水楼台？
他不应该关门，应该死皮赖脸控制情绪跟进知尧房间才是！
所以，一大早，他就起来了。
可是，一开门，看着顶着毛躁鸡窝头，浴衣乱披，露胸膛加赤脚，还一脸没睡醒表情的张知尧……李亦峰差点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还是努力堆起了笑。
现在，把人按在沙发上，李亦峰稍稍看人一眼，忍住帮他拉衣服的冲动，转身去拉窗帘了。
外面晨光熹微，完全是太阳都还没顶开鱼肚白上山。
张知尧手里拿着李亦峰带来的保温杯，本来还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看这天色，心情就有点复杂。
他忍不住问在帮他开窗户透风的人了：“你知道现在几点吗？”
“知道啊。”李亦峰非常自然地看了下自己的手表，“已经快五点半了。”
“……”你也知道这么早啊。张知尧整个人窝进沙发，有些无奈。
李亦峰露出牙齿，笑：“本来想找你一起晨跑啊，如果你还有精力。”
“……”我为什么会没精力？张知尧腹诽。
李亦峰在他一侧的沙发坐下，指指他手里的保温杯，道：“你先把这个喝了，我特地给你带来的。”
嗯？张知尧勉为其难地拧开瓶盖，只见杯子里是褐色不怎么好闻的药汤……
“什么东西？”这么怪味道？
李亦峰笑笑：“醒酒汤。”
“……”张知尧皱眉，“我为什么要喝这个？昨晚？我并没有喝多少酒。”
而且，现在，已经是早晨了。
李亦峰道：“这个还有功效，对肠胃比较好，早上喝最好。牛奶米汤，还加了些果肉。”
“……”这么奇怪的……一定是黑暗料理吧！
“快喝。”李亦峰星星眼催促。
张知尧眉毛一跳。想想好歹别人一大早给他拿来的，应该喝不死人。
看着头毛耷拉的人坐在沙发上捧着他的保暖杯喝他研制的李氏醒酒汤，李亦峰还是一本满足的。
一口气解决，幸好里面糖分不多，还算清淡。张知尧拿衣袖擦擦嘴巴，准备赶人。
李亦峰已经快一步接过他的杯子，拧好盖子。道：“以后少喝点。”
“……”张知尧心头一万匹草泥马在狂奔。到底什么时候，他给这小屁孩管自己的权利了？自己肯定太宽容了，他才得寸进尺！
李亦峰看着快炸毛的张知尧，昨晚到清早的恶劣心情才算复原，而且，复原得还不错。
“喝完了。”张知尧确定道。
“嗯。”李亦峰笑眯眯。
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张知尧盯着他：“我还要再睡会儿，你先回去。”
这姿态，够长辈了吧？
谁知李亦峰站起来，就擅自开衣柜帮他选衣服：“都这个点了，不要赖床了，我们去吃个早餐，走遍散个步。我昨天观察过了，这酒店不大，景色不错，旁边还有个湖，有个高尔夫球场……”
吧嗒吧嗒……谁赖床？你全家才赖床！要不要这么唠叨！张知尧脑袋里最后的瞌睡虫也被大风刮走了。
耳边听见李亦峰的声音……
“老年人要早起，不然双下巴好不容易憋回去，又会冒出来了。哎，知尧，你穿这件好不好？刚好跟我的搭，都白色？”又是一脸天真无邪的笑眯眯。
谁要跟你搭？谁老年人？一大早散步才老年人！
张知尧忍无可忍，算了，我大度，我不跟破小孩计较。
他站起来，并不怎么愉悦地快速接过李亦峰手里的衣服，刮了他一眼，闪进洗手间洗漱去了。
呃……关门的声音有点响。
呵，还有小脾气了？李亦峰收起笑容，盯着那扇被关上门。
他这次排除万难，推开一切档期，为了接这部被经纪团队嗤之以鼻的文青小电影，可是付出了不少代价的。
当然不准自己空手而回。
而且，中间这么久时间，他已经想明白了，决定好了。
人，总不能老是抹杀自居的愿望。不然，在往上爬，都不没有动力，不够带劲！
哎，知尧，你要是还没这个觉悟，只能说你太倒霉了。
李亦峰勾起一个不怎么良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