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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庄思研17岁生日聚餐由爸爸的学生，许昀生做东宴请的。许昀生刚从日本留学回来，目前留在爸爸所在的这所医院里当医师。这个年轻医师今年24岁，是哥哥庄思苑最好的朋友之一。他从日本回国时，庄思苑拜托他一定要替他尽到哥哥的义务。这个从小就和他们兄妹俩玩到大的邻家哥哥，原本就很喜欢他们两个，尤其漂亮聪明的思妍妹妹，从小就追着他和庄思苑的后面央求他们带她玩。想到这些，他就心生疼惜，尤其在思妍刚刚经历心脏手术之后，他心里就升腾出一种保护她的欲望。
庄明哲一家和许昀生一家本是同一个楼里的老邻居，许昀生父母是高中教师，家教十分严格，他们为儿子选玩伴十分挑剔，一般人家的孩子都不允许儿子带到家里玩，庄明哲家的兄妹俩去他家却如履平地般地来去自如。自从两家搬家之后，见面机会就少了许多。但是逢年过节打电话是必不可少的。自从许昀生考上医学院，并巧合地做了庄教授的学生后，两家的空间距离又大大拉近了。许昀生能顺利去日本留学，也少不了庄明哲的提携和举荐。
这次宴请庄思研，既是许昀生对庄思苑许下承诺的一种表现，也是自己内心的一种愿望。对许老师两口来说，除去老邻居的几十年交情之外，也是对庄教授应当应分的回报。
两家人推杯换盏之余，不禁又把话题转到不在此间的重要人物身上。这么欢乐的场面，唯独缺少庄思苑。许昀生坐在庄思研旁边，不住地给她夹菜。边夹菜边亲昵地说，“你哥哥最挂念的人就是你。他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你。”庄思研低头夹着碟子里的菜吃，心想，“我才不用一个傀儡监视我呢！”抬起头却对着许昀生微微一笑说，“谢谢昀生哥。”
“诶，庄思苑在那边怎么样？每次给他打电话，都说学习忙，真忙还是只顾着玩啊？”庄明哲端起酒杯喝口啤酒，像老师提问一样问许昀生。他心知肚明，从小他们俩就为彼此做过的调皮捣蛋事相互包庇。这么问简直就如同问黄鼠狼能不能把鸡看好一样。
“庄叔，思苑学习很忙啊，我还是要回国了，才见到他一面。不过，好像他谈女朋友了。”他说着，夹起一块肉停在碟子的上空，张开嘴送了进去，闭嘴咀嚼，动作十分利落、整洁。
“是吗？我哥交女朋友了？什么样的女孩？长的好看吧？”庄思研像忽然复活的雕像一样活跃起来，许昀生被吓了一跳，“喔！”他呼了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快速咽下去才继续说“可惜我没见到本人。好像是同班同学吧？我们吃饭的时候，随便聊出来的。”
“终于有神仙姐姐下凡来收拾他了。”她的意思是，希望有个善良的女孩能够瓦解他内心的阴暗，比如他的偏见、傲慢、暴躁等等。
“哈哈，你哥哥眼光高，我估计那个女孩肯定挺漂亮。”许昀生讨好般臆想道。
“漂不漂亮的不重要，人要有学识，善解人意最好。”庄思研妈妈，齐淑慧认真地说着。
“是呀是呀。”坐在齐淑慧身旁的许昀生妈妈赞同地附和道，顺便看了一眼自己儿子，她对儿媳妇的要求也是这样的。
“只要别耽误学习就行。”庄明哲说出对儿子的要求，并举杯说，“来我们一起举杯，今天主角是我的宝贝女儿。希望庄思研越来越漂亮。”
“思妍聪明得很。老师也祝你学业有成，前途无限！”沉默了半晌的老许也端起酒杯，镜片后的那两只眼睛眯缝着，嘴角两边的褶皱形成两对括号，这个笑容真诚得过了火。
“谢谢，谢谢老师！”她就是不想说“谢谢爸爸”，她怕说出这四个字，眼泪都会落下来。这个为她保守秘密的人，一直都是她的守护神，她不愿意在这种场合里那么煽情，心里明白就好。大家举起或装有饮料或装有啤酒的玻璃杯一饮而尽，生日宴会的氛围越来越浓厚。
许昀生从穿着的外套里怀里掏出一个首饰盒，打开后举向庄思研。她正低头吃菜，眼睛余光觉得有一片红晕出现在旁边，她朝那边转过去，发现一个红色绒绒的首饰盒，许昀生正举着它微笑着看着她，她“噢！”地惊叫了一下。
“我送给你的17岁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喜欢。”他说着，打开首饰盒，从里面举起一个精细的纯金项链。她伸出手掌摆摆手说“我不能收，这太贵重了。”
“昀生，你怎么买这么贵重的东西？赶快收回去。”庄明哲磁性很强的嗓音从桌子对面响起，很有力度。
“就当做是思苑送给思妍妹妹的生日礼物好了。”他尴尬了一下，就灵活地转换了一下思维。
“思苑的礼物也要他自己准备。你已经请思妍吃了这顿饭，不能让你破费两次。”
“对啊，那不就相当于我过了两次生日？那我岂不是又长了一岁？”思妍插科打诨地回应着许昀生的热情。
“呃。”许昀生不知所措，这条项链破费了他一个月的工资，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是恩师的女儿、儿时的玩伴，自己喜欢的女孩过生日，这些钱他肯舍得。
“收起来！不许再拿出来。”庄明哲打断他的好意，让欢乐的气氛瞬间被中断了一般尴尬起来。
“也是孩子的好意，你看你没少栽培他。”老许心里为儿子的举动感到丢脸，买几本书多好呢？为什么非得买项链？太世俗了！但表面上还得站在儿子角度，以将心比心来化解庄明哲的强硬态度。
“那是不是改明儿昀生过生日，我们也要帮思妍为他备一份厚礼？”庄明哲向来说话有理有据，但此时还夹着一点儿不近人情的冷淡。
“是啊，收起来吧，学校也不让戴啊。是吧，许老师？”齐淑慧朝着许昀生妈妈使个眼色，软声细语地解释着。
“昀生，收起来。”庄明哲两只手臂交叉在胸前，脸上温和地笑着，却依然是坚决的口吻。
“噢。好吧。”许昀生狼狈地把项链放进首饰盒里，重新揣进里怀。老许闷头喝了一口酒，心想这孩子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世故呢？没有庄明哲，他在医院还站不稳脚跟了？
“医院最近患者很多吧？我看报纸上说的。”许昀生妈妈重新挑一个话题起了一个头儿。
“啊。是啊。”齐淑慧挑起一块鱼肉加到许昀生妈妈的碟子里，道：“这不，他前几天还半夜做了一台手术那！”
“噢，庄老师相当厉害了！我当时也在场，那个病人好像是胃穿孔吧？来的时候情况危急。”许昀生活灵活现地描述当时的场景，庄思研听得入神。所有有关梁亦秋爸爸的信息，在饭桌上听到的比梁亦秋告诉她的都详细。
“那个人当时好像住院费都没来得及带。庄老师先垫着了。”许昀生说起老师的事，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诶，好像你比我都清楚当时的事呀。”庄明哲慢条斯理地吃着一口菜，“我都忘了这些事。”他说完，就看了一眼庄思研，正巧和女儿的眼神碰撞在一起，她立刻躲闪开他的目光，低头吃着堆在碟子里凉了的菜。她心里又敬佩爸爸，又为梁亦秋的处境感到难受。在昀生哥嘴里听到的故事，让她觉得爸爸是高高在上的恩人，救命又救困。而梁亦秋爸爸却是可怜、无助的悲苦代表。在这一刻，她发现昀生哥的冷酷和哥哥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着急送病人上医院，没带钱也很正常的噢。”庄思研还在为昀生哥刚刚说的那句话揪住不放，定要为病人的立场辩解一句。
“噢，是呀！对了，庄叔，你垫付的钱后来还给你了吗？”昀生不知道自己已经让思妍从内心产生反感，还在刨根问底地追问着。
“昀生，如果你遇到这个问题，你会怎么办？”庄明哲又做回老师身份一般抛出问题。
“噢，当然应该帮忙了。。。但是也要看具体情况。。。如果我也没带钱呢？”他说话绊绊磕磕，先前裹藏在优雅风度、谦和大方的外表之下的那个干瘪灵魂都被这一句道德的拷问打回原形。
“你说得对，应当帮忙。谁没个难处呢？是不是？我们不应当只是同情他们，他们要给我们打分的。我们不给他们治好病，钱不给你怎么样？这就和买东西一样，东西不好，我可以退货，我可以让你维修，到好了为止。对不对？如果买货的人没那么多钱，是不是也有先给货后付钱的？”
“是呀。”昀生尴尬地擦了擦汗，他觉得很热，又不敢脱外套。庄教授的话不啻是扇他的耳光，让他感觉脸上热辣难忍。
“仁心比医术重要得多，我说的对不对？”庄明哲像是和对手切磋几招武艺后征询对手“点到为止吧”。许昀生很配合地下了台阶，后悔自己怎么没拿捏好庄教授的思维分寸。老许右手抬了抬镜架，嘴巴张开像要说什么，但咕哝了一下又闭上了。他暗自为儿子的轻浮感到失望，觉得自己没什么可为儿子辩白的。
庄思研赞同地独自鼓掌道，“爸爸说得太好了！”这个率直、专业的爸爸向来是她敬佩的模范。大家被思妍对爸爸的溢美之情搅动起来，刚刚凝结住的空气瞬间达到沸点一样重新活跃起来。大家举杯、寒暄、夹菜，一切又恢复如初。
回到家，庄思研郑重地给梁亦秋写了一封短信。
亦秋：
今天是我17岁生日，真希望今天的生日聚会你也能到。不过好像我没和你说过我是几号过生日，所以虽然没有你的祝福，我有点失落，但是这不能怪你，希望明年你会祝我生日快乐吧。
和说件事呀！好想我爸爸是你爸爸的主治医生。是不是觉得很惊奇？我也觉得这太。。。太巧了吧！你放心吧，我爸爸医术很高明的。也许哪天你就会在病房再次撞见我爸爸。不过你不要紧张害怕！他表面虽然很严肃，但是非常热心，而且很有正义感。
还有，如果遇到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本来想当面和你讲，但是我现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很想写点什么。所以别见笑啊！
还有，我哥哥的死党回国了，关于他，现在先不和你透露。反正我比较烦恼，真怕他像我哥哥一样。
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友，妍。
她把信写好后，把信纸对折了几次，折成一个小长方型，塞到书包里侧的兜里，又顺手把作业本和周一要带的书塞进书包里，拉上拉锁后，放在椅子上。一切都收拾停当后，她终于能放松地躺在床上静静地发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