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流不假(1 / 1)
曾经有一个人说喜欢,但久久之后,那个人的喜欢之情不在了,之后连带他的人也不见。
无痕不记得骆青天几时来,又几时离开?
他复座在镂花窗前,面朝春荣风光,窗外的绿叶盈起新意,连带无暇嬉闹的喜鹊也陪同春光闹诗意。
无痕放下了琴尘,再没有弹奏过一曲,自从窗外少了一人,他再没有抚摸过琴弦,也没有人再听到无痕公子的悠悠琴音。
骆青天消失了,无人知他去了哪里?只听闻凡事阁易主,那位不良与行的公子掌执了凡事阁的大小事务。
江南的风光在春意席卷过后,绵绵的细雨化作了万般柔和光芒,一丝丝的流金线色透漏进垂帘里,肆意的落坐在空荡荡的座位里照耀。那位置久无人打扫,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地的灰尘。
无痕拿着鸡毛毯清扫过桌面,再把窗帘卷起,窗外面看不见城中的繁华,却听得见百里之外的热闹非凡。
以前骆青天来的时候不走正门,就喜从窗台上落下,或者直接坐在窗槛上,别人连站在窗前都有些惊恐畏高,而他却能自如的塔腿闲然坐在窗栏上怡然自得。
无痕问公子可是喜欢蹭别人家屋檐角下的梁上飞贼?
骆青天道,“你为何不认定我是梁上君子?”
无痕道,“君子可不是公子这般?”
骆青天素闻风流,他多情的名声传扬了四海内外,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然而也只有懂得的人知道,他眼里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却离他太远。
风尘和岁月是一同来到尘世,岁月越长,风尘越就积得越厚,无痕差不多忘记了那时的许许多多事,只是在光芒万丈的窗台上,他忽而就想起了很多很多过往。
那年,决定背起跟随了多年的琴尘下江南,他说,“听闻那里斜阳旖旎,也许到了那里,我能找到心中的知音。”
骆青天最后一次来到窗前,他道,“你一人去恐怕不方便,要不要我派人护送一程?”
无痕停下拨弦的动作,他看向站在窗外面的人,当时骆青天背靠窗门,面朝天地风光,他道,“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外面的世界每天热闹非凡,你为何不出去走走看看?”
无痕道,“外面的世界太吵。”
骆青天道,“心中若定,则万物皆静,如此说来,你并非心无杂念。”
无痕沉默俄顷,他道,“即使我心存杂念,却不能比公子多情。”
骆青天无声笑了,他道,“无痕,你待在这里多久了?”
无痕道,“不记得了,我来到这里那年刚七岁,师父离开时留下了一张纸,他告诉我,要想拨出动人的琴声,真心欲先发于弹琴之人,惟有一心一意的琴声,才能让人听之上心,乃至入心。”
这便是他弹琴的初衷,后来,久而久之就忘了,可能待在尘世里太久,本来无垢的心境,竟也被红尘俗世所扰。
骆青天久久的沉默,他轻轻叹了一声就走,再不多说其它话,也不会像初次上来那般,言语轻佻,眉目上尽风流道,“无痕,我喜欢你,弹琴。”
无痕道,“公子若是想听琴,那便安安静静地听,若是不想听,可从正门那里出去,大门闯开着,慢走不送。”
骆青天从未从正门出去,也不会从正门进来,他道,我喜欢做梁上君子。
无痕也无意与之争,据闻人家是凡事阁的少阁主,那么作为附属门第的自然要亏让一二,毕竟这个琴音阁要维持下去还要依托凡事阁庇护。
江湖帮派的门路多了,朝廷上的兵马自然也顺应递增,这两个互相制衡又互相依存的格局,那就像白天和黑夜互相交替,谁都不能少了谁。
无痕当年收拾了简单的行囊出门,他不等说要道别的公子到来,那天的风光也如今时的春光纷繁,
宁静祥和而且温柔和静,许是别了寒冬腊月,光色缓暖,他站在阳光底下还能闻到光色的味道。
骆青天说过,“一个人长久封闭在屋里会闷得慌。”
他道,“你该出去走走。”
无痕本来想问,“那你呢,可有想过陪同我游过江南,哪怕是走到那烟花三月的河畔,再看湖中央的船只在晨曦的迷雾中缓缓过去,或者拂过涤荡湖面风姿纤细的柳枝说,你也愿为我折柳,从此收敛了你那并非真心实意的多情,就此同我要一分心如何?”
他到底没能问出口,也来不及问,就只接到了负责传信的护卫说,“我们公子有急事出去了,他托我来跟你道一声珍重。”
无痕展开信纸想看那一句我喜欢你弹琴其中的真假成分,其实不说也明白,那不过是随口问出来的一句诚心话,它和真心半分也无,却让人无故期待了那么久,直到他再附上一首诗:
京洛风尘远,褒斜烟雾深。
北游君似智,南飞我异禽。
别路琴声断,彼山猿鸟府。
一乖青岩酌,空仁白云心。
无痕以为这诗必是奉错了人,都道那人多情,他也委实不负了那盛名,既无心去顾全在意,却非要沾染那么一点风霜,好似他有多让人待见;
他真的以为所有人都等他来乞求一点点温情,就此从了两个孤独落寞的心。
无痕猜不透这其中的迷局,他只是背起琴尘离开了域皇都,走了两年后,回来已物是人非,他到那所谓的江南里,仍旧找不到心里想要的知音,只换来了一身疲倦和风尘,无数个日夜寄居在破茅草屋,或者躲在旧败不堪的寺庙里避雨,他日日想着路上跟随的人会不会有一个是骆公子的身影,奈何数了无数次雨滴都不是,他们只道,“我们遵照阁主之命,特地护送无痕公子走一程。”
无痕倒是笑了,他想不到短短几个月那人便从少阁主变成了阁主,都说他手段狠,至于有多狠也未曾见过,就只知,但凡知道凡事阁的除非在江湖中有一定地位,若然没人敢得罪和凡事阁有一丁点关系的人。
无痕不明白是从哪里招惹了那高高在上的凡事阁阁主,为何他找到了琴音阁,还掠步到房顶上,翻了瓦砾偷窥别人的一举一动?
心中有诸多疑问,从回来的那一刻,到一路上的思寻追究,他仍不得解,故而就想,等回到域皇城,那我便开口问你,就算你不说,但终归我问了,那从此我再不觉得还有遗憾留在心底,整天感叹着彼一时的自持清高,如若退一步可得?那又何惧你万般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