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以血祭（1 / 1）

田塘村是一个不过二百人口的小村庄，村庄在长安城西郊。村子里的村民们都和善热情，以种田为生，除了村子靠南的一户人家。那人家是五年前搬来的，男主人叫金坤，靠打铁为生，因为右腿有点瘸，所以村子里的人都叫他‘铁瘸子’。女主人姓颜，虽然一身朴素的衣服和素颜，但仍然遮不住她的美貌，尤其是那双像极了西域女子的蓝色眸子。

铁瘸子刚搬来的时候，村里人都很热情，渐渐地大家都很好相处起来。来的第二年，颜氏生下一个女孩，取名叫乔女。一家人倒也安稳的生活着。

乔女五岁时，已经长的秀气，性子乖巧，很讨村民的喜欢。村头有条小河，河里总有摸不完的鱼虾。那天早上，母亲依旧去赶集，父亲也在房前打铁。火花四溅，父亲把铁从火盆里拿了出来，放在身旁的水桶了，烧得通红的铁块马上发出呲呲的声响，冒着黑烟。

乔女偷偷躲在柱子后面，趁父亲不注意，一溜烟跑出家，直奔小河。

那里她最好的玩伴小冉哥哥正在等她。

河水的清凉，让乔女玩的很欢，不知不觉已经快中午了。她想起后连忙赶回家，同时疑惑为什么自己出来这么久了，父亲母亲却不出来找她？

回到家中，只瞧见父亲坐在简陋的厨房里的桌前，一动不动，面色凝重。母亲坐在他的身旁，也是一脸担忧，瞧见乔女回来，连忙将她拉到怀中，紧张询问去向。乔女只好低着头如实回答。母亲没有说什么，只是叮嘱她以后不要乱跑。乔女点头，她突然对上父亲那双深邃复杂的眼神。她突然害怕起来，躲在母亲的怀抱中，小心翼翼偷看着父亲的表情。她不明白为何父亲会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

从那日后，父亲的灶火前再也看不见那些锄头镰刀，取而代之的是很大的一块矿铁。他日夜捶打，似乎生命里只有炼铁。母亲也不像从前拿着自己绣的丝巾出去卖，而是呆在家中从不出门。就连自己，也不知为何小伙伴都不愿意搭理她。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发生了改变。

六岁那年秋天，乔女独自一人在自家的院子里玩耍。母亲在打扫房间，父亲依旧在打着那块铁。日子久了，乔女看见那块铁已经在父亲手中逐渐成形了，原来父亲这一年里是在铸剑。一把长剑已经完成了，可是父亲依旧不停着捶打，这让乔女百思不得其解。

她来到灶火前，看着父亲举起重重的锤子落在剑上，然后把剑放在水桶中，水面冒着气泡，发出呲呲声响。乔女看着父亲手中的剑，又看向父亲面无表情的脸，怯怯问道：“爹，这把剑已经练好了，为什么还要练呢？”

金坤没有看她，好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打着手上的剑。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落下，落在被烧得赤红的铁上，顿时蒸发不见。

乔女见父亲没有理自己，她绕到灶火后面，站在父亲身旁，一手轻轻触碰着刀刃，一手拉着父亲的衣角撒娇：“爹，不要炼了，陪乔女玩吧……”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股力量把她往后推去。一个踉跄，她跌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

她六年的记忆里，父亲一向是个很温柔的男子。从小就宠爱着自己，从来没有打过她，连看她的目光都是温柔的。可是从五岁那年父亲看她的目光开始，一切都变了，父亲不再待人友善，整天冷冰冰的打着手中的剑，似乎只有那把剑才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母亲也是，整天呆在家中，凝视着窗外，一坐便是一个下午。

为什么父母都变了，变得没有以前那般爱自己。一想到着，乔女的泪光在眼眶里打滚。

刀刃薄如蝉翼，上面沾着丝丝血迹，血迹在剑锋上停留了几秒后一下子渗入剑中，与剑融为一体。一切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只有刚才有血迹的地方留下一块血红斑点。金坤看着剑上的斑点，一瞬间他全身上下一怔，立马转眼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乔女。

乔女刚才摸刀刃的右手中指上被划开了一道裂口。伤口虽小，但却极深，还有鲜血从伤口处流出。金坤又转头看向手中的剑，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他的脑海。

——莫不是，莫不是要以血祭。

想到这，金坤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年的努力一直没有让剑开封，原来这把剑需要鲜血才可以开封。想到这，他毫不犹豫的拿起剑在自己的手掌中划开一个口子，锋利的刀刃一下子划开他的手，鲜血从伤口处流了出来。鲜血顺着手掌流向剑背，在剑上流过落在地上。

金坤睁大了瞳孔，想要看清眼前的变化。可是，除了血液从剑上流过，却没有发生变化，也不曾与剑融为一体。

这是怎么回事？金坤睁大了眸子看着眼前的长剑，为什么自己的鲜血不能使剑开封？他的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解，看得跌坐在地上的乔女浑身颤抖起来，不停的往后退，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碗筷，‘砰’的一声碗摔在地上，粉碎。

响声惊醒了还在沉思中的金坤，他扭头看见一旁的乔女，突然眼神一亮。走到乔女面前，粗鲁的拖起坐在地上的乔女来到厨房。

乔女看见父亲的眼神，不知所措后连忙拍打着他的手试图逃跑，语气带着哭意：“爹，爹你干什么？”

高大的背影遮住了乔女的视线，她被父亲拖在地上，手上的血滴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妖艳的红梅。

厨房很是简陋，一个白瓷碗前，金坤将地上的乔女拖了起来。他掀起乔女的袖子，露出小小的手臂，对着手臂举起手中的长剑。

“不要，不要……”看着父亲手中的剑，乔女像明白什么似地，她不停地哀求，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爹，不要，我是你的女儿啊……”

看着乔女哭泣的样子，金坤的眼中隐约露出心疼，但是他目光一转，变成了凶狠的眼神，对乔女哭泣的样子置之不理，语气坚定：“正因为你是我女儿。”

一瞬间，乔女只觉得手臂上有凉凉的东西划过，丝丝疼痛从手臂上传进心里。她努力睁开眼睛，看着手臂上的鲜血流进桌上的碗中。她惶恐，用力甩开手臂，鲜血宛如激流，洒在厨房的墙上。点点鲜红，犹如春间桃红。

金坤努力的抓住她想逃脱的手，死死抵住。他听见乔女在痛苦的□□，他听见妻子在房间里的细细呜咽，他感觉自己的心有那么一瞬间窒息。

女儿，你恨爹也罢。记住，若想在这乱世中生存下去，就一定要比别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