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见闻录·其六（1 / 1）
驻扎在嘉荫镇的故人并非只江山一人，你还遇见了江婉儿师姐，与她寒暄几句，得知叶盟主已率领精锐突袭血衣楼，眼下正待他们传来消息，留守营地的四盟弟子便可倾巢而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你的到来，则为这场即将展开的战役增一份助力，添一分逆转战局之机。
大部分四盟之人都在集结准备，你虽向水龙吟提交入盟自荐函，但尚未得到回复，先前也忘记询问唐师兄了——此时自然不便前去打扰，你只好随江师姐同行，看看有无需要出手帮忙的地方。
在一株老榕下，你遇见了燕南飞与明月心二人。
孔雀山庄横遭灭门之祸，惨案一时震惊江湖，你虽牵扯其中，却因昏迷之故无法得知事情缘由，只从旁人三言两语中拼凑全貌，求得一点端倪。
黑刀傅红雪因此事而只身离开，独自前往徐海调查孔雀翎线索，燕南飞等人则回返嘉荫。
说来奇怪，这次进攻行动，他二人却未加入主力，而是负责后卫防守。
你一面疑惑，一面拨弄着身前的芦苇丛。
嘉荫镇临河而建，接连江音畔，水势低洼，堪堪没过膝间。
身后岸上，那位如清风明月般绰约的佳人正倚树而立，十指纤纤，以芦草编织风车，哄得秋小清笑声连连——那张稚嫩面上全是欢愉之意，难以想象这个未经世事的无忧少年背后，隐藏如此血腥沉重的家世背景。
记忆里那场混乱夜幕，随着秋小清的音容，逐渐清晰起来。刀光、火光与血光不断涌来，无数张面孔夹杂其中，凝固着惊恐绝望，形成偌大山庄最后的凄凉印象。
百年世家，一夕覆灭。
你又想起初至九华时，云笈水榭孟家灭门一事，在这波诡云谲的江湖里，人命怕是最轻贱的存在了。
时值午时，晴空万里，日轮高悬。
阳光晃得瞳眸一阵不适，打乱纷杂思绪，你寻了块荫凉处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湖面，倒影在粼粼水波间漾开，只觉莫名心烦。
……不知道唐师兄开完会没？
你忽地想到了唐青枫，依他的性子，这种集会怕是天大的麻烦了。
想到那张俊脸露出的苦恼神色，你忍不住轻笑一声，烦闷之意登时消散不少。
大抵是心念所至，偶然抬眸望向对岸，却见彼方出现一抹蓝影。
唐青枫许是恰巧也看见了你，双方视线交错刹那，各自惊讶微愣，随即又同时露出笑来。你不待他呼唤，便涉水踏河，匆忙快步奔去，衣角裙摆浸湿一片，犹未察觉。
“唐师兄！”
你跑得甚急，登岸时一步踩空，一个趔趄，险些滑倒。还好唐青枫眼疾手快，俯身一拉一揽，一只手环过你的腰间，稳稳将你扶好拉回，免去如落汤鸡般的危险境地。
“这样急做什么？我又不会跑掉。”他摇头无奈道。
你则欲言又止，面色绯红，耳根发烫，所有注意力全在他托住腰间的手上。
支吾片刻，你才猛地反应过来，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唐青枫没有你的尴尬，面上一派从容，澹淡自若，道：“一时情急，师妹见谅。”
这样倒显得你愈发窘迫了，含糊应答了两句，勉强岔开话题，问道：“会议结束了？”
“嗯。”他点头，神情并未放松，介于凝重与思索之间，“兄弟阋墙，外御其侮。四盟恩怨错综，间隙摩擦不少，但共同敌人乃是青龙会。我想，这次的联合袭击，将是四盟走向团结统一的重要一步。”
“不错，大敌当前，自当协力。”
唐青枫一展红叶，补充道：“协心为主，协力次之。”
“那师兄有什么打算？”
说话间，你二人已沿着河岸走至镇外一带。
远处丘林间，各盟弟子来回巡逻，高度警戒，守卫森严，时刻防止血衣楼侵入。
目光再放远些，山脉起伏绵延，恶名昭彰的血衣楼便坐落其中，晴空之下，建筑巍峨矗立，毫无山雨欲来、黑云倾覆之感，突兀而诡异。
“水龙吟已整合完毕，后续事宜将由离盟主统筹安排。”唐青枫停下步子，“我只有疑虑。”
“哦？这是为何？”
“叶盟主率众进攻已有半日，但至今没有音讯传来。而四盟一连派出五拨探子，也不见回报。此事异常，颇有端倪，只怕血衣楼已有所动作。此事还需及早决断，眼下暂无人手调动，师妹可愿助我？”
“乐意之至。”你拱手而笑。
※ ※ ※
所有探子都是在鹧鸪岭刺探而遇难，你为此前去探查。在临走前，唐青枫再三叮嘱你小心谨慎，生怕你自恃武力，而大意轻敌，遭遇不测。
反正从前也经常花式吊打各路敌方头目，你自然不惧，加上曾在离盟主的飞贼培训班毕业，作为一名高材生，你潜伏刺探的功夫远远高于旁人。抵达鹧鸪岭不久，你便得知探子皆被血衣楼翼堂堂主公孙子绪杀害。
将公孙子绪及其党羽团灭后，你拍拍手，印证了唐青枫先前猜测——血衣楼已有反攻行动。
——只是没想到竟如此迅速，难道叶盟主在其中遭遇何种变故？
可血衣楼既然派人拦截，下一步定会继续派人进攻，以期阻断叶盟主后路。只可惜公孙子绪死的太早，不能从他嘴里撬出些什么。
你启程重返嘉荫镇，半道却惊异发现血衣楼派遣大批敌军进攻，杀伐喊声震天，与镇守弟子交手冲突，互有伤亡；八荒四盟，亦各自加入战团。
你自侧路杀入，担忧内中状况，欲开出通路，却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一番苦战在即。
棘手之际，一名傀儡冲入阵中，千机横扫，暗器击退大片敌人，成功解围。
「——左边来！」
混乱中，你听见唐青枫的声音。举目而望，但见左方一人蓝衫，正立在屋顶，长襟当风，衣袂翻飞间，两枚傀儡人并立身后，暗器乱洒如风花，银芒乍现乍灭，无数敌人应声而倒，却极巧妙地避开了你的行进路线。
素闻唐青枫随身携带八枚傀儡，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竟能同时调动操纵三名傀儡，果真不愧盟主之位。
待你脱身赶至对方面前时，战局已定，不过须臾功夫，清扫出一片空地。
“没事吧？”确认周遭情况安全后，唐青枫收回傀儡，开口便询问道。
你点点头，快速调整内息运作，这一路折返耗损不少气力，看起来略有些狼狈，所幸不曾受伤。而他目光微动，盯着你鬓边一角，左手有抬动迹象。
你注意到他的目光，才发现绾在髻上的玉簪松动，散开几缕乱发，垂在鬓角。将它们重新别与耳后，连忙问道：“唐师兄，眼下嘉荫镇状况如何？”
唐青枫见状垂下左手，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已安排燕大侠等人防守，暂时无忧。”
一番短暂交谈后，你将探子一事结果告之唐青枫，他与你持相同意见，但更为不解。
血衣楼尚不知镇中防守布局，如何敢贸然入侵？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间，血衣楼内的实情究竟是什么？
“这其中不乏推敲之处。”他言尽于此，也成功止了你对内奸的猜测。
是非之地，不宜提起这个话题，引发矛盾。
你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安安静静地跟在唐青枫身后，看他整合队伍，调配人员，指点全局发展。硝烟之中，掩不住的朱颜青鬓，意气风发。
你看在眼里，心中不免小小得意，微妙地产生了「这个厉害的家伙是我师兄」的情感。
自然而然的，也感受到唐青枫作为盟主，在抛去跳脱不羁后，显现沉稳可靠的另一面。
稍微……有点陌生的样子。
众人合力下，血衣楼的反攻以失败告终，唐青枫迅速清点集结一批人马，作为支援小队预备二度进攻，万里杀与寒江城则继续留守，等待楼内情况，再进行或变动计划。
安排结束，唐青枫再回身问向你：“我打算率人前去探查一波，师妹是留在嘉荫，还是……”
“自当与师兄共进共退！”你回答地干脆果决。
“好！”唐青枫合扇击掌，眉眼含笑，“一切小心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