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最终之战(下)(1 / 1)
"帝释天,你又要多管闲事么?"入了魔障的侯慕鸩赤红双眼道。
"管闲事又怎么了?"小天狡黠一笑,"不过我此番来并非救阿修罗王,而是救她。"
他转身瞧向我,意味不明嘴角上扬。
焦急之下我更为一头雾水,小天却似乎对墨阑他们的战事好不关心,"墨阑估计也不想我插手他们阿修罗王族的家事,倒是你,有喜了都不自知么?"
倏然间,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墨阑齐刷刷望向我的肚子。
我不可思议地摸摸腹部,结舌道:"你说什么?"
"可否记得善法堂千婆萨因果树?不久前来那树竟然结了一颗果。姚熙,现在我天界的悦意天后可能就在你肚子里。"小天又回头望向侯慕鸩,"如此一来,我可否还算多管闲事?"
孩子?孩子,我抚摸着平坦的肚子,同墨阑相距甚远却遥遥相望。墨阑,你我有孩子了,为了这孩子,千万别为了保侯慕鸩的姓名而做些傻事啊。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俄见墨阑凝着我的眼神转向手中的红莲嗜仙巨剑,那把在先前生死攸关之际都未曾出鞘过的剑骤然迸出血赤光芒,比侯慕鸩手中轻剑之光有过之而无不及。
"哈哈哈哈哈哈,很好!你终于让它。。"
侯慕鸩话未必,墨阑已闪身至他跟前,巨剑外的玄色剑鞘崩裂而四散,光是剑鞘碎片便将周围的空气燃得如同炼狱般炽热。那巨剑横空一扫,横劈向侯慕鸩腰腹,但他哪里能躲避这近光之速,腹部被生生划出一道深刻印痕,血肉如红莲般绽放。
墨阑显然依旧不欲伤他性命,否则方才那一扫,划破得何止是他皮肉,恐怕稍加用力就要让他腹腰异处。但那侯慕鸩已入了魔障,哪里顾念得上这些,踉跄后退两部,便无视腰腹涌出的浓血,腾跃至半空,近乎疯狂地以剑气千刺万劈袭向墨阑。
无数道赤红剑影划破天空,抬首望去竟似琉璃落地般支离破碎。
墨阑也不急于攻击,任凭他癫狂一番,手中却似在暗暗蓄势,须臾,那红莲巨剑赤光炸裂,强烈的光晕让人迷了眼。
我不禁以手遮眸,待再次勉励微睁时,才发现原先支离破碎的魔界天空中,横空腾出一把巨型赤色宝剑,形容同墨阑手中巨剑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不知有多少倍。
"阿修罗祖之怒!今日能得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别神神叨叨,快说那是什么?"阿狸疑惑问向花易拂。
"洪荒史册里有记载,阿修罗始祖,也即是墨阑的祖母在狂怒时身量会无限放大,高越须弥山四倍,足踩大海,其手可蔽日月,天地为之黯然。其周身物什一应放大。阿修罗始祖年轻时脾气并不好,且那时六道纷乱,凶险异常,故而洪荒时代几乎皆是巨形示人。而墨阑承接她衣钵后世间几乎已无他敌手,故而很少显露原形。唯一一次也不过是一千三百多年前。。。"
那厢花易拂同阿狸不约而同偷偷瞄向我,见我面无表情,花易拂便略过这段继续道:"不过现下看来墨阑应是能自如运用这力量放大之能,仅让红莲嗜仙剑之剑气放大而已。"
"原来如此,只是,阿修罗王原形不是三头六臂么?"阿狸挠了挠猫耳,贴近花易拂耳畔,悄声道:"怎么仅见一千三百多年前君上那般模样,现下却不变了?"
"许是区区一个侯慕鸩不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吧。"花易拂略有所思。
我暗自欣慰,墨阑如此,无非是仍不欲杀死侯慕鸩,也不愿让我瞧见他的原形,他一向很注重自己在我面前的形象。方才还担心墨阑发怒会一时冲动杀了他,以致将来后悔,现在看来,墨阑还是我认识的墨阑,并未变回远古时代他人口中所述的那般可怕模样。
须臾,巨型剑影愈发清晰,虽有横扫千军之势,却只是将矛头直向侯慕鸩。数道响雷震耳欲聋,那剑柄处隐约一巨手紧握,气势震慑天地,所有人摒弃凝神,连入了魔障的侯慕鸩自己也呆呆地望着那根本无发抵御之势。
只见剑锋愈烈,顷刻间剑气扫过,赤尘飞扬,弥漫九天。
"墨阑!墨阑!"
良久,天地间归于平静,我闯入尘雾中拼命呼喊墨阑之名,如同无头苍蝇般横冲直撞,却又突而想起些什么。"灵鸟。对,灵鸟!"我唤出千只灵鸟一齐涌入茫茫尘雾,终于在不久后某一处发现二人身影。
朦胧中,当看到那一幕,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
侯慕鸩手中的红莲轻剑被击成一团烂铁,日月宝珠失去原有光辉破碎散落一地,而失去了红莲嗜仙剑的他,则退出魔障,呆楞地瘫跪于地。
而我的墨阑,他却倒在不远处,一动不动。
"墨阑!墨阑!"我疾速跑过去抱起他,发疯般地摇晃他,呼喊他的名字。
"摇够没?头好晕。"墨阑微启眸子看向我。
我一怔忪,竟忘记该如何回应。
"为,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侯慕鸩的十指在赤土上留下深深印记。
"祖母弥留之际,曾嘱咐我要善待你。她的确在你父亲年轻时对他百般厌弃,但你父亲杀了我父亲也是事实。祖母很后悔在年轻时因为维护阿修罗王族唯一血统而做过的那些错事,她也知一切于事无补,是以曾叮嘱过我,无论你将来做了何等错事,哪怕弑王,也要留你一命。"
"我父亲杀了你父亲?怎么可能?他连接近墨献的机会都没有!"
"你父亲并非你所知那般出生便遭祖母厌弃,你可以知在他们方成年时,他每日在我父亲的饮食中下滴入桂若花汁液,以致于我父亲日渐体虚失去储王之位。我阿修罗族虽狂妄不羁,恋战好斗,却鲜见如此歹毒之人。可惜祖母发现得晚,知晓这一切时,我父亲已然命在旦夕。盛怒之下将你父亲逐出王城,永世不得回归。直到你出生后,才由我破除这条禁规。"
侯慕鸩未再回应,只是在那处俯首呆看赤土地良久。
魔界的天空依旧幻影交错,那一段时日赤尘飞扬,弥漫数月终散,这一场纠葛,到底是结束了。没有人知道侯慕鸩究竟在那里跪了多久。只是在有人想起他时,据说他已经带着万九千及慕恒的尸体,消失于魔界。
至于魔界残局,自由早已有备而来的天帝善后。
三个月后。
我的肚子日益显怀,墨阑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墨阑之所以被黑狱石反噬,是因他欲彻底破坏这块自古困扰我的石头。可惜我只晓得太晚,不然冒着被人铸成神器的危险,也断不会让他去做这等傻事。
奈何做了便是做了,花易拂告诉我,被黑狱石反噬的结果便是失去不死之身,加之那一次打斗过度消耗本就大损的身体,墨阑恐怕命不久矣。
五日后。
失去了日月宝珠的光明城即使有无数夜明珠照耀,也黯淡许多。珊瑚围绕的一方幽静海底小花园,吡沙河之源头,墨阑头枕于我双腿,一如从前在昊云大泽,我黏着他那般。
"我死后,你不要住在光明城。"许是五日前墨阑要求断了花易拂的续命丹,近日来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这里很好。"
"这里太过黑暗,你要养胎,须得见见阳光。"
"你不也要求最后的日子待在这里?"我轻轻抓起他的手,抵在自己脸上。
"你在身边,便是光明。"
我心中一动,将他的手抵得更深。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墨阑笑问。
"自然记得,那时你趾高气昂地出现在我这团小灰尘面前,我还以为。。墨阑,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墨阑微启眸子,低声道:"嗯,你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是要来灭了我呢。"我不禁嘟起嘴,瞅瞅墨阑。
见他嘴角微微上扬,我才继续道:"可后来我才知道,你根本不是初见时那般冷傲。我第一次握住你伸向我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何为温度,那时候我就想,如果能一直这样拉着你,也是很开心的一件事。可是第一世,你让我好失望,我脑中父亲的概念,完全被你曲解了。幸而第二世我及时发现,是我曲解了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墨阑,你有没有在听?"
我的手中,墨阑的手,不知何时变得这般沉。
他不答,我便自言自语道:"你一定早知道我喜欢你对不对?那你看穿我喜欢你后会不会也有一丝丝的暗喜,会不会也会幻想我们在一起的情形?你看每当我说到关键时刻,你便会装傻离开,而我又会控制不住再次喜欢上你。倘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紧抓着你不放,将那些年你在我身上耍下的赖皮系数还给你。倘若有一日。。。"
墨阑,走好,我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