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心灰意冷(1 / 1)
莞纱果然要沉着些,接着郁妃芷的话继续道:"姚姑娘,就此撇开谁爱慕谁这事不说,此番我们来找你叙话,也是好心提醒你一件事。"
话至此处她顿了顿,望向我。
"姚熙不知,天君竟这样好心。"我挑眉。
莞纱怔了怔,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也明人不说暗话。不论帝释或是墨阑,都不是你的良配。你可知上古时期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她笑了笑:"且不论那些战场上的"丰功伟绩",就说他俩的情史,也是这乾坤池畔所有女仙的手指统共都掰不过来数的。"
我微微一怔,似乎是个很敏感也很现实的话题。
郁妃芷已然不屑同我讲什么,莞纱似察觉出一丝我的失神,微笑着继续道:"天帝帝释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想必你也多少了然。那么我来同你说说墨阑的故事吧。"她提起车上温着的酒壶,在一旁案几上的琉璃杯里给自己徐徐斟了杯酒,不紧不慢抿了口,道:"你可能不知,上古时期,阿修罗王墨阑的风流史,他不知多少各界美人纠缠不清。你可能也不知,多少女子曾与他共度过良宵。你可能还不知,他曾与妖王緋宿月有过一段缘,那是他唯一一次婚姻。"
我有些怅然,我知墨阑活了这么久,定有许多故事,却不料他的故事似乎比我想象得要多出许多。但那都是过去的事,同现在的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甚至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郁妃芷终于开了口,接过莞纱的话:"我们做天君的虽然也在轮回之中,却寿命极长,我们有的是光阴去耗费,有足够的心理能力去承受自己爱慕的人是那样的风流。但是你呢?一介凡人,匆匆数十载寿命,凭什么去争?"
其实听了她这席话,我反而有些同情他俩。正因为她们寿命极长,却注定要将漫长光阴耗在不可能的感情上,显然是场悲剧。但我又好到哪里去呢?忽而觉得有些累,便随口欲打发了她们:"多谢二位天君的肺腑忠告,不过二位与其在此花时间教导我,倒不如自己想开些,不要去做些无谓的坚持。你我她三人都知道,你们爱慕的人对你们豪无意思不是么?"
莞纱的脸已然绿了,郁妃芷的脸则是难看的狰狞。恰逢九莳赏了菊发现我先走了,便跟了上来,她二人也自觉无趣,便招呼车夫前行,扬长而去。
"其实她二人说的没错,一千年前悦意嫁给帝释一事我便也不看好。他与墨阑二人,不是任何人的良配。"九莳提醒道,继而一阵苦笑:"这天上地下海里排得上名号的男人,恐怕只有涂山逸神君是干干净净,豪无风流史的吧。"罢了若有所思。
我不知下半段回去的路如何度过的,说不难过,那是骗人的。墨阑原来已经成亲了。突然觉得心有些累,脑袋又有些清醒,突然明白,墨阑此人于我是那么遥不可及。在光明城对我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如此看来,我只是他无数风流史中可以被忽视的一抹尘埃而已。
这样的人不等也罢,也许是时候该回去了。
是夜,我悄悄地在寝殿里收拾起了包袱。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因为我不是这天界之人,那些衣裳自是不用带回去,只是有些小物须得带走,譬如悦谣在宴会间歇赠予我的一只棕色琉璃小人,据说随身携带可以辟邪。还有几只九莳给我缝的香囊,留着可以做个念想。最后还有几本未看完的小天传,带回凡间也是可以做个纪念。
这样一圈整理下来,竟发现自己对天界存有一丝不舍。
可再不舍也该回去了,毕竟我不属于此处,这样整日呆呆地等一个相识不久的男人回来是为何?莞纱说得也不无道理,墨阑这样一个传奇的人,自是有无数女子仰慕的,何况他活了如此之久,怎会没有风流史。纵然这是他的过去,也不保准以后的他不会继续风流。最重要的是,我俩不属于一个世界,他甚至都不一定喜欢我。
悄悄溜出宫门外,正当我惆怅我一介凡人两条腿该如何回去时。恰巧遇上了路经此地的涂山逸,便当下一个激灵前去拉住他询问他是否可以帮忙将我送回去。
虽不是深夜,那涂山逸见我背着小包袱还是怔了一下,继而很果断地回道:"我有事,何况你这还是私逃?"罢了便挥袖扬长而去。
真是个无情之人,好歹我们还算有几面之缘,他还喝过我的酒,正在我心中愤愤不满之际,那涂山逸却忽而头也不回抛来句话:"你怀里的穷奇不是正可以送你回去么?"
我低头瞧了瞧小奇,原来这小苦瓜脸的品种叫穷奇,可是它这么小。莫非,它也是神兽,可以变大?
我凝了凝神,不禁开始脑补小奇变大的样子,口中随意道了声:"小奇,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快变大送我回去?"
话音方落,只见小奇嘶吼一声,跃至地面,竟真在我眼前迅速变大,那身量几乎同一头小象差不多。面目如虎如牛,根根竖起的鬃毛,以及一双巨大的翅膀,原先那窘迫的小脸变大的模样,还真是当得上凶神恶煞四字。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那厢小奇却挨身趴下,低吼一声,似乎示意我坐上去。
"那么如此看来,你是效命于我咯?"我试探地问道:"是的话吼两声,不是吼一声。"
小奇皱了皱眉,露出小只时熟悉的窘迫模样,继而低低吼了两声。果然,我终于放下戒心,欢悦地爬上了它的背。
方坐定,小奇便扑腾起巨大的翅膀,将我带入善见城上繁星璀璨,无边的天际。
回到家时已是深夜,小奇在送我到达地面后便缩小跳至我怀里软软睡去了。待我将它暂时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后,才突然意识到这家里不知我同小奇俩。因茶几上还有喝了半杯的奶茶,那是我平时爱喝的饮料。
帝释天替我做的顶替人偶还未撤除这一事,竟被我完全忘得一干二净。而我却是不知怎么撤除她的。
万幸的是人偶对我同穷奇的存在似是无动于衷,也即是这人偶,看不到一些常规意外的人或事物,如帝释所说,她只是一具躯壳,代替我在凡间做正常的行为举止。
为了以防熟人发现有两个我存在,那日之后,我只得天天窝在家里,等待小天想起这人偶,再将她撤除。
就这样同人偶和平相处了一日,第二日,却发生了件始料未及的事。这日夜里,人偶同程夏阳有个约会。原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这两人还在交往。
二人约好这日夜课下课后一起在程那处的校园情人道上游荡游荡。
情人道是程夏阳他们学校的一处林荫道,也是这片大学区著名的情人汇聚的地方。我从未去过那处,此次却不得不跟了去,毕竟这是个人偶在同程夏阳处对象,我总有些不放心,怕会发生些什么异常。虽然他俩显然已经相处了一段时日,但一切还是小心为妙。
帝释同我说过人偶会模仿我的行为举止在凡间生活,但人偶毕竟是人偶,多少会有些不太像的地方,就比如如此坦然地继续同程夏阳谈着恋爱。
是夜,幸而情人道上灯光昏暗,隐没在树荫下的我并未做什么乔装打扮,便已不容易被认出。而我尽可能找到距他们足够近却不被发现的地方暗中观测两人的举动。
我感觉自己十九年来从未如此猥琐过,不仅偷看他人谈恋爱,还偷听人家叙话。但那毕竟是个人偶啊,我只得心中默念他俩未发生过任何事,否则叫我今后如何面对程夏阳,如何在断与不断之间做个选择。
初时,两人只是沿着大道旁的树荫下手牵手散了会步,看着两人背影的那一瞬我有片刻恍惚,心底某处感觉到,倘若一切乌龙事件从未发生过,真实的我也会像人偶那般,同他手牵着手,走很久很久。
我轻叹一口气,继续跟随,两人依旧牵着手在情人道上走。仿佛走了很久很久,甚至已经晃了两个来回,正在我担心这般跟下去是否即将被他发现的当口,他俩停了下来,驻足于距我这处梧桐树另一头仅六七米远的地方。
夜里忽而起了些风,情人道两旁的梧桐树叶随风而摇曳,毕竟入了秋,天气有些微凉。
程夏阳温柔地环抱着假姚熙,而假姚熙则将头埋进他怀里。
"冷不冷?"程夏阳轻柔地问道。
人偶依旧伏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她自然不会冷,程夏阳,她是人偶啊。正纠结今后该如何面对他。程夏阳却突而道:"姚熙,毕业了我们就结婚吧。"
人偶顺势抬起头,有些微讶又有些试探的眼神,在确认程夏阳是认真的之后,又将头埋进他怀里,点了点头。
眼眶里有些酸酸的,心里头有些感动,我竟会觉得,倘若从未遇到过墨阑这个人,那么人偶方才的反应,将会是我本人所做的。也不知为何我会有如此想法,毕竟我认识墨阑才没几日,而程夏阳于我,却是初恋,曾经很喜欢相约好要结婚的恋人。
程夏阳的下巴有着很优雅的弧度,此刻嘴角上扬,微微一笑,将下巴抵在了人偶发上。这一刻,他是幸福的。而没有遇到过墨阑的我,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天空下起细雨时我还未觉,彼时我正凝神看着眼前属于这两人的片刻幸福。直到周身被一片混沌包围,情人道以及情人道上的学生皆随着混沌的出现而消失时,我才恍然,此处除了程夏阳,人偶,还有细雨同两排梧桐树外,什么也未剩下。
而我,似乎是个不小心被卷入其中的人,因那两个异界之人从头至尾未有看过我一眼。
我们被卷入了一方被隔离的世界。
面颊被细雨淋得有些微湿,远方混沌中,渐渐出现了两个人的影子。
异界之人,我忽而意识到。程夏阳似乎也看到了远处的异常,而我心中有些莫名的不详预感。
绛紫长发,缚着黑色独眼罩,皮肤白得惨然的男子踱至前方不远处。另一高束着发,面目妖异身着黑甲的女子紧随其后。
"姚姑娘,此时阿修罗王正被魔君困在我魔界地狱,而帝释天在天,此番看还有谁来救你。"绛紫头发的男人微笑对着人偶说道,笑的有些渗人。
看来小天的障眼法果然如九莳所说,高明得惊人,天上地下,除了现任魔君慕恒能看破,恐怕连墨阑也看不破。可他说的这番话叫我也很是莫名,而我此刻也只能静观其变而已。
"九千,小心她的怪力。"身旁的女子提醒他道,继而愤恨地望向人偶:"不如使出全力,正好为无极报仇。"
被称作九千的男人摇了摇头:"雉姬,上次只是穷奇附在她体内而已。现下穷奇被墨阑带走了,我俩并无危险。此外,君上叮嘱过,定要活捉此人。毕竟,阿修罗王同帝释天如此在意一个凡人姑娘,君上也很好奇。"
话音方落,程夏阳将人偶往身后拉了拉,警惕道:"你们是要做什么?同墨阑什么关系?"
我一怔,程夏阳怎么会认识墨阑?正莫名之际,混沌中倏而又出现了一个人。
倾城的容颜,面目极为妖娆魅惑,华丽高髻,身着一袭墨兰广袖裙的女子降落于此。若论妖娆,这世上恐怕只有涂山逸能比过她了罢。
"刚接到慕恒的旨意,杀了她罢。"方落地的女子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