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过眼云烟(1 / 1)
这梦做得昏昏沉沉,醒来时脑袋里还在嗡嗡作响。
''好些没?要不要喝口水。"程夏阳说着便起身去厨房帮我倒了杯水递过来。
我疑惑地接过水杯,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家里的沙发上,可是我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呢?我刚才不是还在?对了!我刚才在干嘛?
"程夏阳,我刚才在干嘛?你又怎么会在这儿?"我疑惑地望着他,有一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你。"还未等他回答完,我的头仿佛要炸裂般开始剧痛起来,我闷哼一声,慌忙捂着头,欲让疼痛缓和些,可那疼痛却如蛇般愈发深入地钻到我头颅之中。
"怎么了?姚熙?"程夏阳关切道。
"我的头,痛。好痛!"我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之后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两股记忆如汹涌潮水般侵袭过来,脑海中出现两段过往。
第一段记忆极为清晰,仿佛真实发生过。
刚进入大学的我,便搬出寝室住到我妈给我买的房中。每天往来于学校,寝室和家,日日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
独自生活的日子有些无聊,自己洗衣做饭,自己打扫房间,然而我又不太会做家务,总是过着饔飨不济的日子。家里也始终狼藉一片,卫生间里堆了许多脏衣服,客厅里能发现牙刷和毛巾,主卧里可以发现吃剩的食物,厨房里能甚至能看到蟑螂小强。唯一干净的是家里另一间卧室,里面始终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仅仅一层厚厚的积灰和零落的蜘蛛网。
时间长了我有些耐不住寂寞,便收拾了些衣物带到寝室,无聊了我会住到寝室,想清静了,便住回家。
平平淡淡的日子一直持续到运动会那一日。长跑中受伤的我,遇到了许久未见的初恋程夏阳。我本以为此生与他再无交集,却不料他也考取了本市,还念上了一流高校。
我很想摆脱他,抗拒他曾经给我带来的伤心回忆。但他似乎总是阴魂不散出现在我面前,我越是抗拒,越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终于在梅雨时节难得不下雨的一日,去学校操场夜跑的我再次遇见他,只是那一次,他向我坦白了那一段我一直回避着的过去,一段不为我所知的往事。
闻得那诸多误会和错过,我失控地伏在他怀里大哭,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他抱着我,安抚我,吻了我。我们顺其自然地又走到了一起,成就那一段未尽的缘分。
这一段记忆到此便戛然而止。另一段记忆却朦朦胧胧,渐行渐远般让我摸不清抓不透,我拼尽全力,想抓住它,最后只抓到了一片影子。
那如影的记忆中,我只看到模糊的一幕场景。
同样是梅雨时节难得不下雨的一日,去操场夜跑的我遇到了阴魂不散的程夏阳。那一日,他向我坦白了那一段充满误会的过往后,我愧疚地伏在他怀里失声痛哭。
可就在他安抚我吻我的须臾,我的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另一个男人的影子。那影子如此模糊,又如此熟悉。我努力想看清那是谁,想抓住那不知名的影子,最后抓住的,只有一袭肝肠寸断般的痛。
那记忆愈发虚无缥缈,最终消失在我的脑海中,我再也想不起那段记忆,只知道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忘了。
"羊羊,我们是不是复合了?"这是头痛消退后,冷静下来的我说的第一句话,只因我自己也不十分明确这个问题。此时我平静地望向程夏阳,坐等他的回答。
羊羊是从前高中时我一贯对他的称呼,听到这话,他似乎有一瞬的微讶,讶异过后,眼神里又是莫名的复杂,良久,他挤出一丝笑容答道:"是啊,我们复合了,你忘记了么?"他抚了抚我的头。
哦,对,我们是复合了。我有些后悔自己突然问出一个这么蠢的问题,继而转移话题道:"明天我们不是约好一起回老家的么,你怎么还在我这儿,不回寝室收拾下么?"
这一次,程夏阳的眼神更为莫名,却很快反应道:"我都收拾好了,留下来陪你一会儿。你才睡醒,饿了吧?走,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肚子很应景地叫了一下,唔,我似乎是有些饿了。
程夏阳露出一副好看的阳光般的笑容说道:"快换身衣服吧,我在外面等你。"罢了转身走出我家,帮我带上了房门。
肚子实在太饿,我很快换了身便装。可就在刚准备出门,正在换鞋的那会子,我暮然瞧见了阳台上的玻璃瓶子里,养着一株清丽的小花,黑色褶裙般的花瓣,花心却是血红,媚而不娇,华而不奢。我不知不觉地被其吸引靠了过去,当我不经意间触碰到它时,我近乎本能地将它拿起,把它的细长根茎缠绕在我手上,黑色小花如同一个美丽的点缀,整株花成了一个饰物,且让人看着很称心。
我甚至能记得以前我是将它养在自己房间里的,却记不起来现在为何它会被养在阳台上,更记不起我是从哪里得来的它。
待我走到楼下时,程夏阳正在和谁打着电话。见我走向他,他同那人说了声:"对,明天我和她一起回来。嗯,明天见,爸。"罢了挂了电话,边微笑着接过我手上的包帮我提着。
"你等了很久吧?"我有些抱歉。
"你对我客气什么?正好和我爸打了个电话,唠嗑了一会儿,没有觉得很久。"他答道。
"哦,你爸他还好么?"自从得知他妈间接因我妈和我而去世,我心中总对他爸和他怀着无限愧疚。
"挺好啊,他让我改天带你回家吃饭。"他的表情很平淡,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倒是我心虚了。"快走吧!"程夏阳微笑着牵起呆楞着的我的手,携着我走向小区外。
诰日颠簸大半饷,才终于得以歇在真正的老家。约定好要一同回家的娘亲也如约而至,只是她只同我待了半日,便又提着行李预备出门。临走前在桌子上放了一沓钱,嘱咐我准时吃饭,好好过个暑假,没事还可以谈个恋爱出门逛逛什么的。
还未等我来得及坦白我和程夏阳复合一事,风风火火的娘亲便踩着恨天高风风火火地去了,不留下一片云彩。
再次被亲娘抛弃的我也乐得自在,悄悄给亲爹打了个电话报备近况,又同他约了个日子会面吃饭,便继续过着自己悠然安逸的小日子。
日子似乎一如从前,平淡而闲适,只是时常会觉得心里的某一处似乎缺了什么。通常这个时候我会趴在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凝着腕上的黑色小花发会子呆。仿佛一看到这个,我就能回想起些什么,但是每每尝试着去想的时候,却又想不起来,只是会有一种十分令人怀念的感觉。在那回忆里,我好像曾经十分幸福,甚至让我感到伤感般的怀念。而且,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物,而我却把它丢失了。
那丢失的是什么,我总想不起来,时间长了,便努力让自己回归正常的生活。
暑假里,程夏阳偶尔会来我家坐坐,陪我聊聊天一起吃午饭,因我们两家步行也才十来分钟,所以也算方便。许是不想见到我时常发呆的样子,终于有一日,他实在看不下去,提出带我出去走走逛逛,一定要让我呼吸下外边儿的空气。
我始终想不通大伏天的空气有什么好感受的,虽不情愿,宁愿独自闷在家,却扭不过他口舌费尽恹恹跟了出去。
炎炎夏日,暴露在烈阳之下并非一个好选择,商议一番后,我俩决定还是去看电影。无巧不成书,就在程夏阳买好电影票准备买些饮料爆米花的那会子,我们遇到了一个会触碰彼此间敏感神经的一个人。
同那蓝雪彤晤见时,程夏阳正提着饮料向我走来。而蓝雪彤就在他还距我十来步远时截住了他。当时蓝姑娘瞧见程夏阳时的眼神犹如流光溢彩,感觉整座大厅就要被她照亮。
"夏阳,你怎么也在这儿?"蓝姑娘激动道。我心想来这儿自然是看电影的
须臾,蓝姑娘的目光也随着程夏阳的示意挪了过来,见到我正在看他俩,她先是一愣,似乎未料到程夏阳会和我在一起,眼神里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睥睨,继而对程夏阳幽幽道:"原来你。"未及话毕,她似乎又突然反应过来挤出一丝笑道:"我俩一个大学,我想你怎么不愿意同我一起回老家,原来是另外有约了。既然这么巧,大家都是老同学。我也是同高中同学一起来的,我们一起看电影,完了吃顿饭呗。"
原来他们是一所高校的,这事我倒是现在才了然。
那厢程夏阳想也没想便回道:"还是不了,我和姚熙是来约会的,大家一起不太方便吧。先走了,回见。"说着走向我这边用一只腾出的手牵着我朝影厅方向去了。
我想他一定不知道,他转身的那瞬间蓝姑娘的脸色有多绿。比起某人的衣衫还要翠上半分,而那某人是谁,我却又想不清明。
想不清明的事儿我也未有多想,乖乖地跟着他去了。
毕竟是高中时代的恋人,程夏阳对我也一如既往很是了解。从前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做一些暴力的事情,比如在操场上狂奔,在他胸前乱捶,自然他也被我捶出了一副坚实的胸膛,还有就是,看武侠片。
此次我们看的也是武侠片,荧幕上那些打打杀杀血溅山河的画面,让我瞧着很是解意。我将自己脑补成荧幕中的主角,一剑削去一个人的头颅,又一剑刺穿两个人的胸膛,最后跪了一地的人喊着大侠饶命。但通常这个时候大侠已然是杀红了眼的,哪里还会绕你命,帅气地放了个大招,方才还在跪地求饶的人皆挺身躺尸了。
电影看得激动了,饮料也喝得有些多。片子放至一半我去了趟厕所,正起身欲打开隔间的门去洗手时。通常在电视剧里,这时会发生一些狗血的剧情,听到一些不该听到的话。正在我这么脑补的当口,厕所另一头果真传来一段关于我的对话。
都不用我贴着门,那对话便清清楚楚传到我耳朵里。无非是蓝雪彤的朋友因我和程夏阳的事儿在为她打抱不平。
"我真不明白程夏阳看中她什么。"蓝姑娘的朋友率先开口道:"比起你差远了,念的学校你也可以甩她几条大街,何况程夏阳能靠近现在的学校,有一大半是你的功劳。"
"其实我也不太明白。他当年甩过那姚熙一次,不过没想到他们又在一起了,估计是倒追回来的吧。"蓝姑娘回道。
原来还是我高攀了程夏阳。隔间外传来开门的声响,那两人走了几步后,走至门口一处洗手,我也顺势打开了门朝那处走去。还未及那处,她俩人又继续原先的话题攀谈起来。此时我正站在她们的斜后方作壁上观。
"雪彤,你说会不会是看上她的家境?听说她妈是律师,她爸是公务员。"蓝姑娘的朋友脑补道。其实我一直和那些爱脑补的姑娘非常志同道合,若不是这姑娘正在嚼我的舌根,也许能成为我的狐朋狗友。可惜她的脑补有些异想天开,我家虽然家境还可以,但是比起他们程家只是小巫见大巫。程夏阳他爹是做生意的,在我们老家可以算得上是土豪了。只是他从小受的教育影响,在这方面都很低调,在家靠父母,在外凡事都靠自己,平时吃喝用度也和周围朋友一样,根本看不出是个家境富裕的人。
"什么律师公务员,她爸妈早离婚了,这种女人心理阴影应该很重吧。"蓝姑娘撇起一边的嘴角睥睨道。而她那朋友也和她相视一笑,点头表示认同。
不巧这一幕幕都被故事的主人公,心理阴影很重的姑娘我看在了眼里。既来之则安之,况且古语有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被设定为心理阴影极重了,还怕什么?
于是在那两位姑娘洗完手还在甩水的当即,我大大方方,旁若无人地踱到她俩旁边的空位,洗了洗手,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这一袭动作无比般流畅的完成,罢了只见那俩姑娘瞠目结舌看着镜中的我,表情中既有些尴尬不已,又有些惊恐不定,仿佛在看着一枚随时会可能爆炸的□□。
我对着镜中的她们客套一笑,正欲转身离开时,倏忽想起些什么,好心提醒道:"程夏阳她不喜欢女孩子穿高跟鞋,何况你本来就这么高,已经超出他的承受范围了。"我顿了顿,又认真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他不喜欢女孩子画太浓的妆,你看你嘴角那块粉,快要掉下来了,赶紧补补。另外整天背后嚼人舌根的女孩子他也不喜欢。"
说完这席话后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心理阴影很重的本姑娘我的脸皮。我昂首挺胸大步踱回影厅,若无其事地在程夏阳旁边悠然坐下,继续将自己脑补成荧幕中正抱得美人归的大侠。
是夜,程夏阳将我送回家后,便独自回去了。无独有偶,就在他刚离开未几分钟后,天上下起了鹅毛细雨,须臾,雨势渐大,几声惊雷过后,滂沱大雨倾泻而下。幸而我们两家离得近,此时他应是快要到家了。
窗外电闪雷鸣,我独自待在家难免有些害怕,便将电视机开至大声,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不料几分钟后,家里的门铃冷不丁响了一下。
我嗖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静侯几秒,果真又传来两声门铃声。我提了口气,小心翼翼踱至门口,从猫眼里偷偷瞧了一眼,结果却令我大吃一惊。程夏阳他,正浑身湿透呆站在门口。我慌忙开了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打雷了,我怕你一个人害怕,就折回来了。"他笑道。
明明全身湿漉漉的还淌着水,却笑如阳光一般。
"你怎么那么傻,不知道先回家拿把伞么?"我责备道,有些不忍。
他不以为然:"当时没想那么多,也没料到雨会这么大,就跑过来了。"
我眼眶有些湿润,却没有哭出来,而是脑袋很清醒,反应过来当下最紧要的是赶紧让他洗个澡换身衣裳。我赶忙将他拉进来,推至卫生间。又为他找出了压箱底的从前我爸的衣裤备着。
屋外依旧雷雨大作,程夏阳洗澡的时候,我环着抱枕,将自己埋在客厅的沙发里,努力不去想外面的狂风骤雨。那厢程夏阳进卫生间收拾了整整半个多小时还未出来,男生洗澡是要这么久的么?我有些坐不住,又有些担心,便轻悄悄踱至卫生间门外,敲了下门,未应。一颗心瞬时悬了起来,又敲了下门,还是未应。
我赶忙拧开房门,幸而未锁,喊了声程夏阳,顺势一只脚踏了进去。却不料地砖太滑,一脚踩空,身体就要凭空倒下。一只强壮而有力的手在我落地前将我托住,惊恐中的我抬起头,骤然红透了整张脸。那厢程夏阳他,正半裸着身子将我抱在怀里。
"你,你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敲门也不应一下。"我责备道。
那厢程夏阳的表情有些莫名:"我有应啊,是雷声太大,你自己没听到吧?"
"哦,是这样。"我恍然。
我想我此时的脸一定异常窘迫,偏偏程夏阳还一直盯着我,须臾,我发现自己依旧被他紧紧抱着,便赧然道:"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闻言他手上的力道未松反收,眼神更是灼灼。我心道不妙,那厢已然低下头,唇如汹涌潮水般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