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初次约会(1 / 1)
翌日晌午,我才囫囵睁开眼。
入梅不觉春已尽,出梅才知夏已深。今日出伏,是个等待许久的好天气,虽热却畅快。
墨阑意外地睡着了,而且比我睡得还晚,我睁开眼的那一时刻,他的手臂依旧环着我,我俩还保持着昨夜入睡时的姿势。
我轻轻地提起他的手臂,继而起身蹑手蹑脚地踱出房间。从阳台向外望去,日头正浓,不免有些后悔昨夜睡得这么晚,以至于浪费了半天约会的好时光。
走到厨房轻悄悄下了两碗冰箱里储着的小馄饨,又迅速洗漱完毕,待走回客厅,墨阑却已然穿着整洁悠闲地坐在餐椅上,清朗帅气地在撩起一只小馄饨送入口中,见我目瞪口呆地瞧着他,那厢脸上洋溢出一副悠然自得的笑,让人有些恍惚。
这真是,神一般的速度。
"太淡,不过勉强还能吃。"他边吃边评价。
我撩起一只勉强还能吃的小馄饨送入自己口中,心道难怪,我好像忘记放调料了。怀着歉意瞧瞧瞥向墨阑,而他却反常地将整整一碗小馄饨消灭得干干净净。
真正出门时,已是下午一点。当我从地下车库开出那辆母上大人买的而我却第一次开出来的小车时,墨阑一脸鄙夷地望着我。
"有车也不早说,真不够意思,害我买菜都走好久。"墨阑坐在副驾驶蹭了蹭我的肩膀。
"我们凡人不会开车买菜的好吧。"我撇撇嘴。
"我是魔啊,魔要有魔的气势。"他反驳道,还一边朝我挤眉弄眼。
我同墨阑相处了这么久,多少也学得了他一二:"那你怎么不坐着水麒麟去买菜?"
"太有气势怕路上那些姑娘受不了。"墨阑一脸认真道,看来我在同墨阑比脸皮厚这条道路上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而当我在此踩下油门时,车身却不受控制般飞了出去,最后一道急刹车,才险而没有将车体开到花坛上。墨阑用一种极度怀疑的眼神望着太久没开车的我,走到驾驶座示意我坐到一边,嘴上还不忘调侃道:"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半分钟后,轿车在墨阑的驾驶下,平稳驶出小区。
一丝淡淡的气馁感涌上心头,墨阑他似乎总是什么都会的样子,而我却这也不会那也做不好。哪怕我俩都是凡人,差距也是很大的吧,总是要受他照拂的样子。
墨阑那厢对我的反常毫无察觉,边哼着小调边开着车,我托腮看向车窗外的景物,心想但愿今日之后我俩各自相安。
一小时后,在导航指引下,我俩到达了第一处目的地。
当墨阑看到动物园三个字时,我想他的眼神里从未一时间流露过如此多而复杂的情绪。墨阑鄙视,无奈,震惊地望着我道:“不是饯别么?怎么来这里?"
"是饯别啊,来带你看看凡间的动物园嘛,你一定没看过吧,小动物很可爱的!"我边推搡着墨阑边哄道。
墨阑有些莫名:"我以为饯别就是吃顿饭。"
"那你可孤陋寡闻了,我们凡人呐。"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我们凡人送别朋友是有逛动物园,吃饭,看电影等等好多形式的。你看我带你来这里最大的动物园,其实就是特别重视你的意思。"
墨阑那厢用一种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在我的威逼利诱下买了门票,顺利被骗入园中参观。
其实初始我也绞尽脑汁想不出饯别应当去哪儿,做些什么。后来换了角度思考,想到那些热恋中的情侣会一同做些什么,去到何处,便豁然开朗。
那些情侣之间么,哪怕去到一些无聊的地方,只要在一起,也会很开心的吧。
不过我和墨阑的情况有些不同,故而一路上,我始终保持着忐忑又亢奋的状态,拽着墨阑参观这处,又浏览那处。而墨阑则随着我百无聊赖地瞅瞅这儿又瞧瞧那儿,偶尔他也会有些心不在焉的形容,仿佛在堤防些什么,总还会催促我早些回家,不过当时的我以为他只是觉得太无聊,而我虽有些小失落,但总体依然处于亢奋状态,并未太在意。
也难怪墨阑会感到无聊,我们参观的第一处所在,便是百鸟园。不及墨阑抱怨,当我看着那些千奇百怪的晓得的不晓得的鸟时,连我自己都在问自己,瞻仰过鲲鹏真身的人,还会看得上这些鸟吗?这就好比有些喝过果汁的小孩,怎样都不乐意喝水是一个道理啊。
百鸟中一只孔雀正展开陆离斑驳浮翠流丹的尾羽,引得周围的游客一阵唏嘘。
"妈妈妈妈,你看孔雀开屏了也!"一个小男孩儿兴奋地拉着他娘的手吼道。
墨阑慵懒地瞅了瞅那番热闹所在,打了个哈欠,淡淡道:"那野鸡叫什么雀来着?好难看。"
"那是孔雀啊,孔雀!是地球上最好。"我本来想说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雉鸟之一,然而墨阑的好难看三个字深深伤及了我做为一个凡人的自尊心,于是下一刻我灵台清明正色道:"那鸟不叫野鸡,它名曰孔雀,关于此鸟,是有典故的。"
墨阑意兴阑珊的眸子里露出一丝茶已备好坐等听戏的表情望着我。
我不负所望,咳声道:"汉末建安中,庐江府小吏焦仲卿妻刘氏,为仲卿母所遣,自誓不嫁。其家逼之,乃投水而死。仲卿闻之,亦自缢于庭树。时人伤之,为诗云尔。那首所云之诗名曰《孔雀东南飞》,正所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正是用孔雀比喻夫妻离别。"
"看不出,你还挺有文化。"墨阑沉默良久,调侃道。
"那是自然。"姑娘我高中语文还有历史学得还是不错的。"你看我们凡人虽然孱弱,但是文化底蕴还是不错的对不?凡心虽然喜怒无常,变幻莫测,但有些东西还是矢志不渝的是不?比起你们魔族的人又怎样呢?"其实这是个真正的疑问句,我对他们神魔的恒心确实有些好奇。
这句话在墨阑眼里似乎有些挑衅的意味,他得意地答道:"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凡心则更为瞬息万变,何以谈什么矢志不渝?若论矢志不渝,一届凡人可以哪怕爱一个人两百年么?两百年后渡过忘川水,谁还认识谁?"
我哑然,墨阑说的丝毫不错,凡人会不会转世投胎我不知道,只是这一世匆匆数十载的寿命哪怕只爱一个人,对他们魔来说,也是一眨眼的功夫吧。
我定了定心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如此失落,毕竟今日是来给墨阑饯别的不是么。哪怕我此番不表白了,哪怕他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至少今日我要开开心心,微笑着和他道声别。
我和墨阑各怀心思,匆匆踱步去到灵长园,猛兽园,意料之中,墨阑认为参观那些动物还不如召唤出天狗来看一看,于是最终短短不到两个小时光景,我便在墨阑的千呼万唤催促拖拽中出了园,来到附近一处餐厅所在。
"这牛肉,真的可以吃么?"墨阑上下打量着一块被切开且带着血丝的牛扒,剑眉微蹙颇为怀疑它的食用性。
"当然了,这叫牛扒,很好吃的。"我边介绍边给墨阑倒了小半杯红酒:"这是红酒,即葡萄酒,唐代不是有位豪放不羁的诗人有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说的便是此酒,你自然经历过唐代,应当喝过千年前的葡萄酒吧?"
墨阑细细打量了一番杯中酒,深黑眸子里倒映出葡萄酒悦人的影子,似乎若有所思,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嗯,唐朝有个女子也曾将这酒引荐与我。"墨阑抿了了一口杯中酒,微笑道:"不过还是如今这酒更轻雅细腻,柔和醇美一些。但终究还是无法同伏越酿的酒相媲美。"
我心道伏越那颗绿葱,酿的酒不是藏了百年就是千年,再加上本来就有些酿酒技巧,现如今的酒如何能比。不过墨阑方才说的女子倒是提起了我的兴趣,莫非指的是他妻子?想到此处,我心里一沉,一直以来只顾着同墨阑表白,连他成过亲这件事都忘了。不由得再次被自己的粗线条狠狠抽了一记。随即我惴惴不安地向他问道:"墨阑,你怎么总不提你妻子?她人呢?"
"提她做什么?"墨阑一脸莫名的表情,仿佛在说一个同他不想干的人,这回答似乎有些熟悉。
"我好奇么,妻子,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啊。"墨阑这样回答,更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下一刻,他淡淡道:"哦,我同她,应该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方才跌落谷底的心再次欢呼雀跃起来,还好已经没关系了,不然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喜欢一个已婚人士的啊,那不成了万人唾弃的小三了么。不过仔细想想似乎也不能算是小三,至多只是一个偷偷暗恋已婚人士的小三。
墨阑似乎并未发觉我的窃喜,只是依旧一副心神不宁四处张望的样子,我问了他好几次在看什么,他只是心不在焉地答道:"没什么,吃完快回去吧。"
此刻我正捧着一块牛扒啃得正欢,被他这么一提醒,难免有些扫兴,好歹在我心里,悄悄地把今日认作一场约会啊。
"别么,一会儿还要去看电影呢。"我耍赖道。如果说平时我是个神经大条的女汉子形象示人的话,那么今日,在墨阑面前,我真的只想做个又作又有些不讲道理的姑娘。毕竟这是最后的一段时光,哪怕只是今日,让我娇纵一回也好。我心里头这么思索着,继而努力向墨阑解释道:"下午不是同你说过么,我们凡人送别朋友是有好多项目的,逛动物园,吃饭,看电影等等。你是我重视的朋友,自然要做齐全套啊。"
话毕墨阑瞧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他沉默片刻,忽而却又邪笑道:"那便去吧。不过做齐全套,莫非还要开房不成?我是无所谓,不过你真愿意贡献那么多?"
我被墨阑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一股热血从脚趾头涌向天灵盖,结巴道:"开房,你哪里学来这个词的?"继而想想如果这样,我似乎也不吃亏,好歹是和喜欢的人。但是万一一个没把持住,怀上个混血儿什么的该怎么办?我虽然不是佛教徒,但好歹比较相信并重视佛教。佛教里讲究因果,是不主张打胎的啊。而且被我母上大人晓得这回事,非宰了我不可。再则我这么没有生活能力的一个人,带着个混血拖油瓶谋生,孩子没被我饿死算是很好的吧?也不知道他们魔界的婴儿喝不喝奶,怎么养活?无数种思绪涌上心头,我脑补了一切可能的后果,最终理智告诉我,还是克制住不要这样罢。
"阿狸告诉我的,好歹她得的是个天界闲差,在这天地间四处游荡了近千年。开房打牌这等简单的事,总能领悟一二的。"墨阑意味不明地笑道。
原来如此,也不知哪个不靠谱的家伙告诉软糖开房就是打牌。我心虚地低下头,原来是多想了,这席话生生对我方才心里的非分之想颇了一瓢冷水。我抬头再次望向墨阑,不过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瞧他那意味深长的调侃般的笑容,他知道的不只开房打牌这么简单。
正值我思绪万千的当口,砰的一声巨响,餐厅的灯忽而全灭了。黑暗中一阵阵尖叫声,器皿破碎声,唏嘘声,声声入耳。
"不要松手。"墨阑警惕道,他的手突然从前方伸向我继而紧紧抓住我,我顺势靠近他双手攀上他的胳膊。餐厅某一处传来微不可察滋啦滋啦的声响,气氛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