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坦白真相(1 / 1)
那天之后,慕恒再也未出现过,因为墨阑时刻待在我的身边,上课也好,下课也好,周末也罢。在学校,人多的时候他会隐去身形暗中跟着我,在外面,人少的时候他则一身便装陪着我。
就这样时间匆匆到了六月,通过期末考试,又过了夏至,梅熟天气半晴阴,窗外整日滴滴答答下不完的细雨,窗内一片潮湿的空气。前些日子墨阑终于铁公鸡拔毛,买了一台吸湿气放在家里。因此我同他只要得空,便只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
六月下旬的一天,刚吃完饭,打包好一周后暑假回家的行李,我抬眼望了望窗外,不见丝雨绵绵,却是难得的多云天。
踱进客厅,看见墨阑正在用吸湿器储了一天的水拖地,不由得夸赞了一番他的勤俭持家。墨阑鄙视地瞥了我一眼,我假装没看到。过了会子顿觉无趣,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继而瞧了瞧墙上的时钟,才六点半,时间尚早,便同他打了声招呼,独自出门打算去学校操场跑几圈以消化肚子里残留的晚餐。
几日不来夜跑,难得的多云天里操场上跑步的人比以往多很多,放眼望去大约有十来个影子在跑道上晃悠。我有些惊讶于墨阑今日竟然没有主动跟来,看来时间长了我一个人应该是没有危险了,忽而又想到那家伙不会隐在某处看着我吧,不由得一哆嗦。
个把人影从我身边的跑道跑过去,未及多想,我便也撒开腿释放地跑了两圈,大汗淋漓中又顿觉畅快,感到多日来的烦闷一跑无余。心中略为放松,不由得放下脚步在操场上缓步踱了起来。
"姚熙。"程夏阳的声音从后面突然冒出来,我才放松下来的心境瞬时一紧,不情愿地回头望去。
那厢没有同往日般堆着阳光般的笑,而是一脸严肃。
"你也来也跑啊,好巧。"我假装坦然道。
"我是来找你的。我知道你有夜跑的习惯,因此最近每天都来这儿等你。"程夏阳正色。
来找我做什么,我不解,我同他,早已没有关系了吧。我压了口气,疑惑道:"什么事?"
"姚熙,其实我同蓝雪彤。"
"不关我的事。"闻得蓝雪彤这三个字,我立马打断他:"你同她还在一起也好,分手了也罢,不关我的事。"我有些生气,这个时候来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可我。"
"够了,我们都分开这么久了,你再来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再次打断他,这次的语气真的有些怒了。
程夏阳看到我这么决绝,眼神有些复杂有些无奈,继而是一丝苦笑:"高二那年暑假,我妈她去世了。"
我一愣,一时语塞,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程夏阳看我不动,走进两步,到我面前,满面失落的神色缓缓道:"你知道的,我妈一直有高血压。而那年暑假,你妈来找过我妈,也来找过我,你又知不知道?"
我默然,感觉事情似乎别有隐情,接着哑声道:"我,我不知道。我妈她,说了些什么?"
他苦笑,继续方才电话:"自然是同我妈说让我们分开,不要影响大家的学业。后来你妈又单独找到我,说早就通过做老师的朋友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同样也知道我们玩得很疯,以至于影响了学业。她说她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让我冷静想想,是否用高三最后一年时间,换来以后和你长长久久的美好未来。"
我震惊,我从来不晓得这一段,程夏阳他从来没和我说过。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和我说?"
"其实那通和你说暂时分开的电话里,我是要和你说的。但是那时,护士突然跑过来和我说,我妈她似乎快不行了。"他看着我的眼睛,眼神里却是在回忆一段痛苦的过往:"其实从你妈找到我妈谈过之后,我妈他同我大吵了一架,那时我不肯和你分开,让她那段时间十分不开心。有一次做家务的时候,只是用了点力搬了下东西,她,她突发脑溢血,被我爸送去了医院。"
听到这里,我努力想说些什么,但竟然一个字都挤不出。
程夏阳的眼睛有些红润,但没有留下一滴泪,淡淡道:"姚熙,我同你打电话说分开的那天,我妈昏迷了整整一个多月,打完那通电话没几分钟我妈就去世了。"
我不可置信,而他却继续坦然回忆。
"我在家中陪我爸料理后事直到七七结束才去了学校。当我去了学校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停机很久,而我也从同学那里听说你来找过我。我想同你解释,但又怕影响你学业,所以每天打你一通电话,一连打了七天,可你都没接。那一刻我才明白,你真的生气了,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可是后来,你又为什么和蓝雪彤在一起?"我终于问出了心中快两年的疑惑。
程夏阳苦笑一声,蹙眉道:"我并未和她在一起过,那都是同学间谣传的,就像我没和你在一起时周围的人谣传一样。当时只是因为她是我同桌,成绩又好,她主动提出可以教我功课,而我又想到你妈同我说的话,于是每日白天认真上课,晚上让她留下来帮我补习。后来毕业了她有向我表白,我才知自己真的做错了,我没有答应她。填志愿的时候我打听到你写了这座城市的大学,于是我也写了这里。我想大学的时候再把你追回来,只有我好了,才有资格把你追回来。"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瞬,却又突然暗淡下来:"大学一开学我便想去找你,可是有一次我刚鼓足勇气走到你们学校门口,却远远见到你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才知道一切可能都晚了。你知道么,上次运动会我碰巧遇到你跌倒受伤,问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竟然和我说没有。当时我心里都高兴坏了,我想不管你是同那人分手了,还是我误会了,我都要再把你追回来。"他顿了顿,眉蹙得更深:"但是那天在咖啡厅,那人又出现在你身边,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姚熙,我真的搞不懂。他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听了方才那些话我已然呆若木鸡,眼框不自主地湿润了起来,突然被他问及墨阑,我一怔,继而声涩道:"我说了,我是他房东,他是房客,仅此而已。"眼泪已经细雨般落了下来:"对不起,你妈的事我不知道,对不起。"一声声无尽般的对不起在我抽泣中冒出来。我曾经有想象过无数种程夏阳甩了我的可能,曾经无数个日夜等他给我的解释,却没想到最终等来的是如此让我惭愧的答案。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声音再也控制不住,我在他面前就那样放声痛哭起来。仿佛所有对他的误会都要哭还给他。
身体突然被一股力圈住,程夏阳环起手臂,将我抱进他怀里。我抑制不住地在他怀里失声痛哭,而他则抬起一只手摸摸我的头,不住地安抚我。
良久,被泪水冲湿的脸突然被他那只手缓缓托了起来。他柔软的温热的唇向下压了过来,安抚般地触在我的唇上,而那只手挪到我的后项,将我贴得更近,横在我腰中的手则紧紧一收,仿佛再也不要放开。
那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空白中浮现一个人的影子,仔细体会,似乎有些熟悉。片刻后,我终于明白过来那身影那容貌竟然是墨阑。我一惊,赶忙用力推开程夏阳。
身体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程夏阳微讶的眼神里有些许哀伤,我不想再看下去,扭头便跑。
就这样不顾一切般奔跑,跑了许久。突然方才还能看见阴云朵朵的天空冷不丁划过一道利剑般的闪电,继而雷电噬嗑,满天乌云黑沉沉压下来,像织了张密网般透不过一丝光亮。遂而大风肆虐,路边大树上的树叶乱哄哄地摇摆,哗哗作响。
又是一声响雷劈下,我吓了一大跳,待回过神来拼了命地往家里方向奔跑。
天空飘下几滴细雨落在我额上,看来将会有一场瓢泼大雨。想到此处不由得继续加快速度往前跑。跑着跑着,眼前忽然一阵晕眩,让我差点有些站不住,那感觉就如同除夕那日在超市第一次遇见小天一般,像被什么东西压着透不过气来。
噗通一声,前方道路上的一个行人竟然倒了下去,继而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些没倒下的人也唔着胸口,很是难受的样子。
我想我的情况不比他们好出多少,继续艰难地往家的方向赶回去。
几分钟后,我终于赶在下大雨之前回到了家。刚打开房门的那一霎那,再一道巨响传来,一声惊雷过后,瓢泼大雨顺势落下,如同天空将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倾力发泄出来一般。
方才的胸闷略有缓和,我这才发现屋内一片黑寂,打开灯环顾,地上只有一桶水,和水桶旁未拧干的拖把,墨阑似乎不在。我又走到厨房寻他,却没有他的身影。最后在他房门前向内探视,里头也是空无一人,而窗户却开着。淅淅沥沥的雨水从窗口打了进来,旁边的窗帘已经湿了一大片,我赶忙跑过去将窗户关好。
待再次回到客厅之时,墨阑不知何时竟然回来了,他浑身湿透站在门口,整个人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滴滴答答淌着水,而他所站的地上则攒了一大滩水迹,似乎是站了有好一会儿。
墨阑满脸疲惫,见我万分诧异地看着他,他也无动于衷,依旧静静站在那里。
"你怎么弄成这样?"我责问道,边说边赶紧去浴室拿了一块大的干毛巾欲给他擦拭头发。却没想到右手刚抬到他的项处便被他用力一把抓住。
"好疼。"我挣扎了一下,示意他放开手。墨阑他,今日似乎很反常。
"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无视我的挣扎,反问道。
"我去夜跑啊,不是和你说过么?"我不耐烦道,却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我不明白这心虚是否同程夏阳那突如其来的吻有关。
"你哭过了。"他终于放开紧紧抓住我的那只手,转而抚到了我的脸上,我的眉眼处。
我被他抚得有些莫名,但同时因为被他看出方才哭过而不由得红了脸。那厢墨阑的嘴角却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道不清形容的笑,笑得我有些发悚。
"墨阑,你怎么了?"我小心翼翼试探道。
墨阑没有答我,他将抚在我脸上的手缓缓往下挪,停在了我的腮处,而一只拇指则继续似有若无地抚着我的唇,就好像那里有什么脏东西一般在帮我擦拭。
我蹙眉,想继续质问他怎么了,却在正欲开口的那一瞬间,墨阑他,竟然低下头,将唇压了下来,蜻蜓点水般触了我的唇。
我一惊,还未缓过神来,墨阑已经挺直身子放开手走进了屋内。我心道方才在操场遇到程夏阳不会全被他看见了吧。
那厢墨阑深沉的声音传入耳畔:"你嘴上有脏东西,手擦不掉,用嘴弄走了。"
我方才还吊到嗓子眼的一块大石头落下,原来是这么回事,继而想想又觉不妥,他们魔界就是这么开放的么,不由得有些小小的愤慨被他揩了油水。
待墨阑走至他房门口,却又一次驻了足,一手握着门把,侧了脸冷冷道:"今晚好好休息吧,明日我们就去昊云大泽。"说罢,也不及我回答,头也不回便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