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 18 章(1 / 1)
第18章
窗边洒落着大片的光斑,异常明亮耀眼,不随着枝叶的摇晃而渐渐消失,看一眼变暖到了心底。
陈江坐在窗边看着手中的书卷,翻过一页后身体不觉向那片光源挪了挪。他拿起一旁的毛笔,沾了些墨水,轻轻落下一个小字。胸中不觉有些发闷,陈江抬起衣袖掩面轻咳了两声。
即使是细微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也异常响亮,陈江小心的抬头,见苍何坐在桌边神情专注的看着手中的书卷,没有任何动容,缓缓放下了心。他起身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一杯热茶。
略有些烫的茶水流入胃中,身体的不适暂时麻木了一些,但过了一会胸中的闷塞感却愈演愈烈。陈江用力咬住下唇,尽力抑制住咳嗽,喉咙中却越发的痒痛。他将手中的毛笔不小心碰掉在地上,假装弯腰去捡,趁机重重的咳了一声,喉咙暂时得到了一丝舒适。
陈江缓缓抬头对上了苍何的双眼,“毛笔掉了。”他不知道他的身体为何会突然如此,许是昨夜受了些寒的缘故。
儿时陈江在雪地中被大叔救起后,因身上有伤有冻得太久的缘故,他生了一场大病,高烧迟迟不能退下,在大叔以为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的病情渐渐好转了,但好得十分缓慢,他的身体从那时变弱了下去,后来即使生病想要痊愈也需要很长时间。
或许陈江开始很厌恶他的身体,他不被自己的亲人疼爱活着又有什么意义,甚至想要自暴自弃,但看着大叔为他付出的一切,他渐渐有了求生之念,大叔多年孤身一人,对待他就像亲生儿子一般,他想好好活着,然后等待大叔年纪大了,为大叔养老送终。
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有能力改变大叔的生活时,大叔便已经离开了,他甚至没有为那个辛苦照顾他十余年的人做过什么。在大叔离开的第二天,他便病了,甚至病得很重,他躺在冰冷的床上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想到了离开,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世上没有牵挂着他的人,他活着又是为了什么。
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在那一刻他想到了大叔临终前说的话,他心中的牵挂,或许多年来他心中唯一念的就是娘亲,他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即使那个人没有抱过他,甚至怨恨他的存在,但她毕竟生下了他,他仍希望她好好活着。
娘亲在那个大院中生活的很艰难,他想坚持着活下去,然后找到娘亲将她接出来过上好的生活。
“怎么,身体不舒服。”苍何看着陈江有些苍白的面色,下唇已经被咬的一片通红了,刚才在陈江咳嗽第一声的时候,他就开始注意到他了,只是现在正是春意,怎么也不可能生风寒。
“没有。”陈江见苍何向自己走过来,连忙紧张的站起了身体。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身体情况,一旦他们知道他的身体病弱,怎还肯让他一直留在阁中。陈江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家,他不想在离开了。
“我就是嗓子有些痒,想咳几声,也可能是昨天受了些风,都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陈江忽然想起苍何会医术的事情,接连向后退了几步。
“我没有想伤害你,你不用躲着我。”苍何看着陈江布满恐惧的面容,他就是想为陈江看看病情,又不会怎样,陈江至于如此吗。苍何尽量让自己的冰冷褪去一些,但他已经冷了十余年,即使他认为温柔的面容,在外人看来也冷若冰霜。
“我知道,但真的不用麻烦您了,我回去喝几贴药就好了。”陈江面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恐怕让苍何知道他的病情,比责罚他还要严重。但苍何历来都喜欢坐在一边看书,怎么今天突然想管他的闲事了。
“让我看过之后在喝药也不迟。”春意生风寒本不是易事,苍何怀疑陈江喝几贴药并也不会好得很快,或许与他自身的缘故有关,但他没有探陈江的脉搏不敢轻易下定论。
陈江已经退到了墙角处,他看着苍何袭向自己的那双手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但在苍何碰到他的一刹那迅速滚向了一边,他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愈近尖锐的桌角时,心渐渐冷了下去,或许这下他以后都不用躲着苍何了。
陈江没有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反而觉得有些温暖,他缓缓睁开眼睛近距离的看到了苍何清丽而冰冷的面容,陈江不敢稍作停留欣赏苍何的美丽,立刻向后退了几步。他回身看着身后的桌角,刚才是什么情况,难道是苍大人将他抱在怀中了吗,不,一定是他想错了。
“你儿时身体受过重创。”苍何微微皱了皱眉,陈江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要虚弱得多,虽然是在儿时受伤但只要今后慢慢调养尚可没有什么大碍。但陈江仍是比一般人的身体差上很多,只是因为他本不适合练武却硬要逆天而行,幸好他及时停下来了,否则他的性命堪忧,但苍何有些诧异,他不过就是一个账房先生需要会武艺吗。
“大人,您想多了,我儿时生长在普通人家怎可能会受到伤害,恐怕最严重的就是发烧了。”陈江想欺瞒而过,但他感觉到手腕处尚存的余温,面色缓缓沉了下去。
“我是受过重创。”陈江抬头看着苍何,如今他无法欺骗苍何,也只能等待大人的发落了。
“没有人给你医治吗?”苍何问道,如果那时及时医治了,陈江的身体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差。
“家里穷治不起。”陈江用力咬住下唇,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鲜血顺着嘴角缓缓淌下,心上结痂的伤口仿佛再一次开裂。
当他躺在雪地中被同龄孩子欺负时,他的爹娘又何曾来看过他一眼,甚至他带着满身的伤离开时,都没有人知道院中少了一个人。在他浑身烧的滚烫时,他看到了娘亲美丽的面容,然而没有等到她温暖的怀抱,却只是一道淡漠的背影,他是一个不被期望的孩子,或许他真的不该活下来。
陈江多么希望娘亲能抱他一下,即使那一刻便离开也好,但是在娘亲眼中根本不会有他的存在。
苍何看着陈江异常伤痛的双眼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他不想揭开陈江的伤疤,既然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苍何掏出怀中的手帕,为陈江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难道现在阁中也穷的让你都喝不起药吗?”
陈江缓缓抬头看着苍何微微愣住了,轻云阁一直都不穷,苍何为什么要这样说。
“既然不是那就好好喝药,我一会写一幅药方送到大夫手中,你日日按时喝药不许落下一次。”如今已经有些晚了,苍何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延续陈江的生命,而他的体质却无法改变了。
“让大人为我费心了。”陈江眼中充满了感激,他甚至都忘记了他的身体,没想到苍何只是看见他咳嗽便记挂在了心上。或许苍何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因为他的寒意而据他人与千里之外。陈江不知苍何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变得如此,但人总是可以改变的,就像他一般,他曾经多年没有说过一句话,后来性情不也是很好吗。他想尝试着让苍何从自己的小世界中走出来,用曾经大叔改变他的方法。
“你多关心关心自己就不用我费心思了。”苍何见陈江唇上的伤口依旧在淌血,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抹了点药涂在陈江嘴边。
“疼。”一阵钻心的剧痛渐渐蔓延,陈江接连向外跑了几步,眼眶中含满了泪水,澄澈的眼睛水汪汪的。
“有那么痛吗?”苍何看着陈江超乎异常的反应,难道是因为陈江比平常人都敏感很多的缘故。
陈江点点头,他抬手想将唇上的药膏抹去。“不要碰。”听见耳边传来的厉声,陈江连忙放下了手,他看着苍何有些发沉的面容,难道他又做错了吗。
陈江低头走到桌边,拿起毛笔继续摆弄着算盘,头有些晕沉沉的,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你回去吧,喝了药之后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事情不用再多想。”苍何伸手抢过陈江手中的笔,既然身体不适又何必勉强硬撑下去。
“那。”陈江看着桌上落成堆的书卷,苍何难得体谅他一次,他心中很是感激,可是这是他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倘若今天做不完,就必须要推到明天了。
“我来做。”苍何很自然的说,他是阁主这些不就应该是他的任务吗。
“下次来的时候多穿件外衣。”苍何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陈江身上,他看着陈江瘦弱的身躯,似乎无论穿多少都觉得单薄似的。
“谢谢大人,等我拿去给下人洗过在还给您。”陈江看着苍何,面容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苍何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如此一来是不是说明,苍何的性情有一丝改变了。
陈江离开房间后又转身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只要他不放弃,或许一段时间后苍何就真的会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