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距离（1 / 1）
“...你喝多了，来，我背你回去。”
这句话，是第二天苏若凛唯一记得杜子笙所说的话，她还记得他听到自己问话那一瞬间的惊喜，她还记得他正要开口后突然长久的沉默，她还记得他眼底那莫名复杂的神情。
她不明白，她甚至无法分辨其中任何一种感情。
苏若凛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虽然感到难过，但意外的却没有任何想哭的感觉，她自己也无法辨别是因为她心底那微弱的别扭感还是因为她真的没有那么伤心。
仔细想想，失落是有的，但的确不至于过分伤心，不过是暗恋又并非是疯狂的迷恋，本来就是不求回报的事情，甚至从没敢幻想太多的未来。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苏若凛这么对自己说到。
而另一边，杜子笙躺着床上，回想着前一天晚上的事，久久不能平静。
“快说话！”久久等不到回应的苏若凛不耐烦的看向他，冷冷的催促到。
“我...”被惊得快要说不出话来的杜子笙猛然的反应过来，不禁一阵狂喜涌上心头，此刻的他大脑当真是一片空白，他忘记了过往，忘记了未来，只顾凝视着眼前的女生。
只要说出口，她就属于他。
只要开口。
他毫不怀疑苏若凛说话的真实性。他知道他一直纠结不已的态度让苏若凛不知如何是好，再加上白音这样颇有侵略性的姑娘存在，哪怕再没有勇气，苏若凛还是忍不住了。
“苏若凛，我喜欢你！”他很想大声的喊出来，“我喜欢你！”
但是，他正要开口，一个已经基本快要被遗忘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脑内。
【宿主，需要206提醒您，您是一位攻略者吗？】
【...】杜子笙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206的行为很反常，作为系统，它的第一要务是它的宿主来完成任务，它是没有任何道理来打断宿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任务顺利进展的。
这一点，很奇怪，纵使系统也有它自己的思想，但是完成任务的这个重点却总是不会改变的。
【我...怎么办？我喜欢她，她也喜欢我，为什么我不能够向她表白，为什么我要有这个任务？为什么...我是真心喜欢她的啊！】杜子笙的脑内如同一团乱麻，他想要表白，但又害怕这是系统的一环。
【宿主，这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系统十分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选择什么呢？你这是什么意思？无论怎么选择，我的心意...我的心意都被蒙上了欺骗的阴影，那样的心意还有它最初的意义吗？】
【出自真心的表白伴随着攻略，出自假意的拒绝饱含着不舍。宿主，你必须做出决定。】
【...】杜子笙长久的沉默，他注意到了系统没有让他答应的意思，但这更让他迷惑。
最终，他哆嗦着嘴，看向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苏若凛，终于开口：“若凛，你喝多了，来，我背你回去。”
他本来就是要拒绝的，但是话到嘴边，他怎么也说不出那些类似于调侃的“哇，你不要吓我”、“你真是醉得都说胡话了”之类的话。
他只能默默的走到苏若凛的身前，蹲下，不顾她的挣扎把她背在自己的背上，一步一步的往回走。
“你别管我。”苏若凛趴在他的背上嘟囔到。
“我不管你管谁啊，都喝醉了你还不能老实吗，别总让我为你担心啊。”杜子笙知道喝醉了的苏若凛听不进去，但还是忍不住这么说，或许，也只有苏若凛喝醉了的时候，他才能毫无顾忌的表达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苏若凛趴在杜子笙的背上，整个人迷迷糊糊的，安心的感觉突如其来，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睡过去，但还是无法抵挡困意的来袭，更何况心中没有任何的畏惧。
杜子笙背着她，慢慢的往回走着，他刻意减缓脚步，让自己尽量走的能更加平稳。
【如果我现在彻底放弃任务会怎样？多久会脱离这个世界？】杜子笙突然在脑海里问道。
【最多半年。】系统很快的回答。
【为什么，一般不都是一年？】
【这个问题超过了宿主的现有权限，不过宿主知道也没有关系，因为元世界出了问题。】
【元世界？那不是既定的不可改变的存在吗？】
【没有什么不可改变的，宿主。】这句话，系统依旧使用平静的电子音，但是偏生杜子笙感到了其中包含这的叹息。
杜子笙没有接话，他不由得想到了苏若凛，这个正在他背上沉沉睡去的女生，她的呼吸浅浅的打在他的脖子上，有点点痒，但又让他感到不满足，想要更多的亲近。
他本以为，所谓的任务不管是攻略真心或者是其他的改变剧情，他都能够平静的去参与。他杜子笙并不是没有做过攻略别人的任务，但很快他便抽身，基本上他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感情，也没有什么羁绊，毕竟每个人都有其任务的切入点，只要抓住，并不是很难。直到他遇到苏若凛...
从一开始打定主意的度假到接下来不由自主的置身其间再到现在的心有所属，这真是他没有想到的，要知道，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世界，他早就以为他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曾经不是没有喜欢过谁，但结果总是失望的。
或许只有最开始的时候，那种懵懂的感觉，不知所措的欢喜，才是他最真心的时候？
苏若凛带给他的就是那种感觉。
这份感情不是没有杂质，但是他却总想着赌一把，没有缘由。
他知道，苏若凛只是这个次级世界错乱下的变数，但那又怎样？
那么多的攻略者改变了苏若凛，而苏若凛改变了他，如此而已。
现在苏若凛正在他的背上沉睡，他仿佛可以感觉到她胸腔里那颗心脏跳动而产生的震动。他们离的那么近，近到差不多肌肤相贴，但他又觉得那么遥远，远到永远无法触及最真实的彼此。
他们处在同一个世界，但他们属于不同的世界。
喜欢那么单纯的词汇突然变得无比的沉重。
她以为他们是一样的，但他知道，他即便忘记自己攻略者的身份，但也无法摆脱这个身份的桎梏。
对她再好一点吧，他这么对自己说道。总会有办法的，他只能欺骗自己。
但是有一句话，他不想在憋在心里。
杜子笙回过头，用很轻很轻地声音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那声音，轻的如同喃喃自语。
这些，睡着了的苏若凛全然不知。
而此刻苏若凛就那样坐在床上苦思冥想，却被室友的呼喊声打断：“若凛，快点换衣服啊，还有二十几分钟就要上课了，小心迟到！”
白音早早的就起床了，她想要喊苏若凛，但是纠结了片刻还是放弃了，梳洗之后穿戴整齐她就走出了寝室，她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苏若凛。
‘凭什么呢？就因为他们比我早认识两年吗？那我算什么呢？我喜欢杜子笙就白喜欢了吗？’浓烈的情感让白音的脑内充斥着愤懑，她完全不认为喜欢这件事有什么先来后到。
重点是，谁是那个对的人。她这么想到。
在白音看来，苏若凛仿佛就是喜欢被讨好的感觉，那么多优秀的男孩子喜欢她，但她却看也不看，偶尔的接触，也不乏冷言冷语，但即使这样，那些追求者也从未退却。
接触多一点，也就发现，苏若凛太理智了，感情在她的眼里好像也是可以通过精确计算的，让她一时冲动简直就是不可能。
她不明白，难道男生就喜欢这样的女孩子吗？
连夏翀，他以为她不知道，他也是喜欢苏若凛的，明明他们从小长大关系那么好，他却默不作声的喜欢上了苏若凛！
苏若凛她到底有什么好！
白音在跟苏若凛置气，但她也知道，她又何尝不是在气她自己。
毕竟，苏若凛也是她的朋友，但是，朋友或许还是比不上喜欢的人吧，谁知道那个喜欢的人会不会就此相伴一生呢。
学生时代的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失，如同忘了那件事一般，苏若凛和杜子笙还是如同之前那样的相处着。而苏若凛和白音也很平静的维持着表面友好的微妙关系。
大一下学期快要过去，白音终于忍不住决定要在放假之前向杜子笙告白，就在一次学生会布置场地的时候她趁着没人把杜子笙叫到了一边。
“杜子笙...”白音红着脸喊道。
“有事要我帮忙吗？”杜子笙随口回答道。
“不，不是。杜子笙...”白音突然抬起头看向他，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下面的话。
“杜子笙，我喜欢你。你也有点喜欢我的吧？你做我男朋友好不好？”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白音下意识握紧了拳头，平时修剪的光滑圆润的指甲戳进了手掌她都没有感觉。
听到她的话，杜子笙不禁皱眉，他突然就有些生气，“不好。看在你是若凛的室友的份上，我就当没听见。”他难得的用那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
“看在若凛的面子上吗？”白音低头喃喃自语，突然她抬起头，激动地质问道：“你喜欢她，对不对？我知道的，你们都喜欢她。可是，她喜欢你吗？有我喜欢你吗？你对她算什么？”
‘对我而言，她是我的女朋友。’杜子笙很想这么回答，但是他不可以。
系统警告还存在心底，他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这就不关你的事了。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是见不得别人好吗？你明知道我和若凛的关系，做这种事情你好意思吗？”杜子笙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刻薄的出言讽刺，好像他就是忍不住要去讨厌白音。
他愣了愣，继续开口，“而且，我不知道你是哪里误会了，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一点也没有。”杜子笙彻底拒绝了白音的表白。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白音纵使不甘，却也无可奈何了。
她从未想过，只是最简单的喜欢，能惹出这么多的纠纷，她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而已啊。她真的不知道那些，她真的也不觉得苏若凛就比自己喜欢他。
杜子笙看着她，默然无语，只得转身走开。
他喜欢的那个人，永远也不会主动地说喜欢他，他也不需要，毕竟，他认为有些话就应该男生来先说。
纵然他知道苏若凛的心意，纵然他了解苏若凛的执念。以苏若凛那么一个执着的人，她既然喜欢上了自己，就不会突然哪一天放弃，她在等，等自己开口或者她自己死心。
可是自己有什么理由向她诉说自己的爱慕之情呢？
他就是一个卑劣的攻略者，与其他攻略者并没什么不同，即使他甚至一度忘了自己攻略者的身份。
他想要离她远远地，却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他们间的距离，是从一开始就已注定。
没过几天，便要放假了。
大一结束开始放假的那一天，突然下起了雨。
白音和夏翀是本地人，所以一考完试，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可以回家。而杜子笙和苏若凛两个人，连本省人都不是。所以他们两提前订好了回去的机票，打算乘坐放假那天下午的飞机。
看着窗外并不算小的雨点，杜子笙不由有些担心航班的情况。
结合心中那些烦躁的事情，在他收拾好东西之后，他走出了寝室楼，站在挡雨棚下默默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因为下雨，每个人都有打伞，想来也没有傻到明知道下雨也不打伞吧。
但是，他见过的。
那个人就是苏若凛。
那一天突然间大雨倾盆，正好又是周五住宿生回家的时候，虽然之前学校每天写在小黑板上的天气预报说了今天会下雨，但他杜子笙却不幸的忘记了要带伞这件事。
他不怕淋湿，可是不免担心会感冒生病之类的事，毕竟即使公交车站就在学校大门旁边，他下了车也要走不算近的一段路才能到家。
于是他待在教室，希望雨能够下的小一点或者干脆停了，班上的人熙熙攘攘陆陆续续的走了，剩下了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他是一个，苏若凛也是一个，出于无聊加好奇，他不禁询问苏若凛。
“你也没带伞吗？为什么不走啊？”
“忘带了。”那时候他跟苏若凛还不是很熟，自然苏若凛没什么好脾气，一句话说完就不愿开口。
但杜子笙无所谓，“你也没带伞啊，那怎么回家...”他很郁闷。
“不过是下雨罢了。”本以为不会再说话的苏若凛突然微微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的意味杜子笙有几分看不透。
紧接着，苏若凛站了起来，“我走了，再见。”她背上书包，头也不回的走出教室下了楼。
杜子笙不知出于什么心态也走出教室，来到了走廊，他站在窗边往下看去，没多时，苏若凛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周围空无一人，她未曾撑伞，却依旧不紧不慢的走着，仿佛在三月的柳絮纷飞中漫步。
那一刻，杜子笙充满了不解，他试图去考虑走在雨中的苏若凛的想法，但没能明白。
最终，杜子笙没有等到雨停，便背上包，冲进雨里，但他只感到了烦躁，没有任何悠闲地意味。
那天之后，除去收作业，杜子笙突然有了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有时候他也会刻意的提醒苏若凛别忘了带伞，甚至他专门放了一把伞在教室，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不希望再看到那天的场景了吧，但也正是那件事，他对苏若凛的关注渐渐多了起来。
那个漫不经心的走着，纵然浑身被淋湿也依旧挺拔的身影深深的停留在了他的心里，每每想到那个场景，他就不由得有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间。
“那一刻，她到底在想什么呢？”杜子笙站在遮雨棚下，望着面前的雨点，有些出神。
鬼使神差的，杜子笙迈开了脚，径直走进了雨中。顿时，并不算太大的雨点打湿了他的全身，因为已经是夏天，他并没觉得太冷，反而有种难言的清醒。
他慢慢的在雨里走着，努力回想着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回想着苏若凛的每一个表情，却依旧不得其解。
走了一阵，杜子笙停下了脚步，四下看去，猛然间一种冰凉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让他觉得四肢冰冷。那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雨幕使一切都显得朦胧而虚假。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那时的苏若凛，正是如此吧，猜测到了攻略者的存在，对世界、对自己，都无法肯定其存在的真实。
作为攻略者的自己，离她是那么的遥远，但此刻站在雨里的他，却又在离她最近的距离。
突然，杜子笙拔腿开始奔跑，他知道，此时苏若凛正在教室收拾东西。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他不想在把那句话埋藏在心里，作为攻略者又怎样呢？难道他就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感情？
这已经无关攻略了，或许他的做法正中系统的下怀，但他如同无数期待爱情的年轻人一样，希望能与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如是而已。
【宿主，这是你的选择？】
【是的，我喜欢她，与攻略无关。】
【那日后呢？】系统这么问他，想要让他明白，他们是没有未来的。
【我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一刻的心意，无比的强烈而又真实，让他无法再顾及其他。
【...】你会死的。
系统最终也没有说出这句话，它没有任何权限来改变什么。
杜子笙觉得他从来没有跑的这么快过，很快，教学楼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他不禁停下了脚步。
如同近乡情更怯，离苏若凛越近，他竟然出现了胆怯的情绪。
突然，“杜子笙？”独属于苏若凛的清冷声音带着些许的不确定从教学楼那边传来，杜子笙顺着声音看去，只见苏若凛一手打伞，一手拎着一个袋子向他走了过来。
“...这么大的雨不打伞，你是傻吗？”苏若凛看着他，脸上有些担心，但嘴上依旧不留情面的说道。
“若凛...”杜子笙一个箭步走上前去，突然紧紧抱住了苏若凛。
苏若凛被杜子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一瞬间的迷茫，很快雨水也弄湿了她的衣服，黏黏搭搭的很不舒服，甚至杜子笙抱着她的姿势勒着了她的腰也让她难受不已，但因为那个人是杜子笙，她最终也没有狠下心去推开他。
“做我的女朋友吧。若凛，我喜欢你。”这句等了很久的话此刻如同惊雷一般在她耳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