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其八(1 / 1)
奉天的繁华与富庶给张显宗和岳绮罗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左右没有什么去处,所以两人决定在此地多逗留些时日,再作定夺。
既是暂时不走,自然要先找个地方住下,奉天这种地方不比先前那些个荒郊野岭的小村落,杀几个人也可掩人耳目,这里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兵,东家长西家短,谁家丢个扫帚都瞒不过街坊四邻,何况人命这种大事更是遮掩不住,想要安安稳稳的留下,自然要老老实实的去住旅馆才好。
于是张显宗便在长街以西找了家旅馆,出了旅馆穿过一条巷子便是奉天最繁华之处,位置刚刚好,闹中取静。
这家旅馆乃是栋旧宅,年前刚刚翻修过,向南一色明透亮朗的大玻璃窗子,十分通透。张显宗挑了把角的套间,室内陈设很是雅致,窗前的小桌上敲到好处摆了一盆茉莉,淡淡的香气若有还无,沁人心脾。
旅馆的房租自然是是价格不菲,管事先前见他二人衣着寒碜,便瞧他们不起,没想到他们却出手阔绰,不仅选了间上房,且举手投足间毫不失礼,竟是清贵人家的公子小姐的做派,对下人的打赏也从不吝啬,登时殷勤了起来。
岳绮罗心里暗自好笑,这凡夫俗子,哪里知道会他们的来历,出手阔绰,花的也是一路上掠来的钱财,杀人取命,身外之物岂有不拿之理,一路上吃喝玩乐,可全仰仗着这些“身外之物”。
第二日晌午,张显宗便带着岳绮罗选了几身当下时兴样式的衣服,又在裁缝铺子里量身做了几套,自己也置办了几件长衫,显得书卷气十足。二人走在街上,宛然一对璧人,只是身后跟着莫名其妙的一个男子,正是穿一身黑衣的白乌鸦,令人侧目。
“牙还疼吗?早饭间听得打扫卫生的李妈说这里有个不错的诊所,大夫是留洋回来的,医术十分高明,要不要去看看?”张显宗见岳绮罗心情很好,想起先前两人逃亡时,岳绮罗提过自己牙疼,只是当时二人实在狼狈得无能为力。
“好。”
岳绮罗的小嗓子很单薄,声音里融合了清脆与甜腻,软软的,张显宗很是爱听,这一声“好”,听得他骨头都要酥了,恨不得立即把心掏出来献给她。
白乌鸦在一旁看着张显宗那副傻德行,笑的前仰后合,一面笑,一面又不合时宜的聒噪了起来,“瞧你那没出息的怂样儿,这臭牛鼻子一句话就把你魂儿都给勾没了。”
张显宗一听,脸又沉下来,并不搭茬,但也没再言语。
白乌鸦又碰了一鼻子灰,本来一肚子的调侃,生生咽了下去,憋得他脸红脖子粗,一副捶胸顿足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这只大乌鸦七百多年前就已修炼成精,自持本事极大,所以目中无人,却又生性好管闲事,几百年来游戏人间,经常戏弄人,嘴巴又坏,好心办坏事数不胜数,几百年也没交下一个半个朋友,对人类不屑,可是稍有些本领的又不待见他,偶然遇到了张显宗和岳绮罗,知道他们不是平凡人类,自然高看他们一眼,化了原形跟了他们几天本来是想戏弄一番,却对二人别扭的关系来了兴趣,所以死皮赖脸的跟着他们,总想表现一番,却又屡遭白眼,心中愈发不忿,偏要跟他们较个劲。
而张、岳二人自知这乌鸦极难对付,虽然讨厌,但并无害他们之意,索性干脆不理他,只等他自己累了倦了,自然就离他们而去,所以就由着他白天晚上的跟着,好在这乌鸦晚上就变回原形,自己找个树叉子睡觉,并不进岳绮罗的房间骚扰,不然张显宗就是豁出命,也得跟他拼了。
气氛怪异的三个人沿着长街走了许久,又朝东拐了个弯,行至门前才发觉这哪里是寻常诊所,说是诊所,实则堪比一家小型医院,典型的西式建筑洋气十足,雪白的墙壁上爬满了蔷薇,诊所共有四层,室内也是欧式的装潢,一楼大厅气派的很,高高的屋顶上悬下来一盏硕大的水晶吊灯,地面全部是大理石铺成,光可鉴人,而且处处井井有条,往来的病人与护工络绎不绝。
“几位是来看病的吗?” 刚进门,便有医馆的人上前接待。
“嗯,来看牙。”张显宗微微颔首。
“可有预约吗?”
张显宗一愣,摇了摇头。
那接待略带遗憾的说,“真的很抱歉,先生,我们这里看病需要预约,不如我们现在做一下登记?”
张显宗失望的点了一下头,“好吧”。
岳绮罗心中有些不满,没想到看个牙还需要预约,刚想施法去操控那招待的魂魄,却被白乌鸦轻轻按住了手,岳绮罗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楼梯。岳绮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有几个人刚刚下了楼,正由远及近的走过来,为首的少年气质出尘,惹眼的很,正是那日在酒楼里有过一面之缘的叶家公子。
那叶公子一眼瞧见了正在与接待做着登记的张显宗,面带微笑的款款而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到张兄,我们果然缘分不浅啊。”
张显宗抬头一看,见是叶寻,也有些惊讶,随即笑道,“叶公子有礼,果真是缘分。”
叶公子见张显宗旁边还立着一黑衣男子,古铜肤色,剑眉英挺,黑眸细长,目光极为深邃,身材修长高大却不粗犷,气质颇为不凡,心道这位张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结交的朋友也都是人中龙凤,心下里对张显宗好感更甚。
“这位同来的公子可是张兄的朋友,不知如何称呼?”
张显宗见他问及白乌鸦,刚想装作不认得,没想到白乌鸦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正是,在下姓白名玖,王字旁加一个长久的玖,与我大哥乃是生死之交。”
张显宗一听,心里暗骂他简直不要脸,明明就是只黑不溜秋的大乌鸦,偏偏要姓白,玖乃黑色似玉美石,他竟自称白玖,这不是硬往自己脸上贴金么,再说他俩什么时候成生死之交了,这可恶的鸟人怎么就没皮没脸得如此大言不惭。
可叶寻并不了解实情,见这男子与张显宗关系如此亲厚,便热情的说道,“原来如此,幸会,幸会,既然大家有缘,不如随我到后堂一坐,叶某前日得了两罐好茶,还望两位赏光。”
“叶兄如此盛情,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白乌鸦一面与叶寻谈笑,一面拍了拍张显宗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