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山雨欲来风满楼(1 / 1)
人间八苦之生死,参不透,悟不出。即使黛玉已经死过一次,仍是不知道死亡的末点在何处。她只是一闭眼,又睁开,便发现世界早已变幻。可真正的尽头呢?往昔熟悉的人,再也不复。而作为生者,又该如何?沐雅更是不懂,明知道这是世间常态,明知道人人都有一死。可真正面临,却是心里钝钝的疼。她没有落泪,只是眼神有些哀伤。哦,这便是生死之别啊。她想起那虽然年迈气势却盛的老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处。才惊觉原来人这么脆弱,这么容易便永远离去。怅然若失。
皇后还是出来了,不复精神,整个人消瘦了许多。若非太后丧事,她仍守着空寂的大殿,于寂寞中衰老。你看,依仗权势为所欲为者,必为权势所颠簸一生。沐雅远远地看着她,眼中讽刺分明。她摘下一片黄叶,随意丢在了地上。谁知道,以后的结局呢?
祭拜,静默,转身离开。沐雅伸出手挡住眼睛,阳光那样炽热,灼伤人的眼。宁王死了,四哥也死了,沐婉远走,如今皇祖母也去了。一个个故人从眼前消失。她垂眸,寂然无声。然后张开眼,又是那个灿烂明媚的靖元公主。昨日已去,怀念无益,这一点沐雅做得比黛玉好。
佛门清净,诵读经文声高高低低响起,经久不断。富丽的佛堂,面容肃穆的老和尚,口中默念着往生咒。棺木缓慢合上,隔开了永远跨不过的距离。阳光依旧灿烂,从不为了一个人而改变。
她走出压抑的空间,空中浮尘清晰可见。若是洛渊在此,必然会伸手去抓这浮尘吧。于是她也不直觉伸出手,想要握在它,想要感受她的存在。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不过如此罢了。
比之护国寺的堪称巍峨,这里的佛堂可以称之为简陋。素衣僧袍的女子盘坐着,默声诵读着经文。一刻之后,她停止了诵经。两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上前,“师傅,林施主来信。”“她找我有什么好事?”妙玉冷哼一声,却是拆开信认真看了起来。片刻后,素来清冷无波的她竟然微微笑了起来,“起风了,我们也该准备准备了。”两人一惊,然后同样微笑,“是。”
黛玉提笔,思酌再三,落笔写下几个字——提醒承王,风向将变。然后叫来碧芸,轻声道:“传给柳均。”碧芸一直在黛玉房中都不是很显眼的存在,面容平常,不爱说话,但因为人很老实,做事踏实,才没有被周氏撵出去。到了此刻方露出她的锋芒,眼神幽深,平静无波。消失在黛玉屋里。
黛玉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放在书桌上,指尖微微腾空,间隙敲打着着桌面。“谨王也该查到证据了吧。”黛玉思酌。片刻后,起身将书架上的《三国志》拿了下来,摊开看了起来。窗外月亮不知什么时候爬了起来,用了晚膳,便歇息了。
第二日进宫,沐雅正在练箭,短装劲服,利落大方。黛玉默默看了一会儿。沐雅才发现她来了,将弓箭放下,沐雅朝她走来,“今日来得倒是早。”
“臣女想邀公主宫外一游,可否赏个光。”黛玉浅笑。
沐雅盯着她看了半响,然后点头:“好。”
才入了宫门,便又出了宫。其实这段时间黛玉都不用进宫陪沐雅了,只是鬼斧神差,她便想来看她,想要亲自来找她。她在沐雅的侧脸上一顿,然后移开,“我们去见一个人。”沐雅在听见我们两个字时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去见谁?”
“合作了这么久,也该见见了。”黛玉没有立刻回答,稍微停了一会儿道:“妙玉,你也可以叫她朱茜瑶。”
“姓朱?她和前朝朱氏有什么关系?”沐雅皱眉,任哪一个现在皇室的血脉都不会想听见前朝后裔的关系。
“公主放心,朱氏现在仅有她一条血脉了。她没有造反的心思。”黛玉解释,“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
“可信?”沐雅虽是这么说,却已信了大半,既然黛玉之前说合作了许久了,那便是信得过了,只是瞒着她这么久。林洛渊,你真、真的很好!
“我在认识您之前便结识了她。”紧紧盯着她的黛玉自然发现了她的脸色微变。
“哦?然后呢?”沐雅闻言没有消气,反而更加生气了。
“我自然是站在您这边的。”黛玉表态。
“哼!”沐雅冷哼,扭过脸不再看她。
一直到见到妙玉时,沐雅的脸色一直都不好看。妙玉微微抬眸,脸色平淡,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
“阿瑶,这次要麻烦你了。”黛玉仿佛没有看到两人的火药味,依她看来,两人没有吵起来,就算是和谐了。也不想想以两人的修养城府怎么可能吵得起来。
“只有这时你才想得起我。”妙玉冷淡道,也不看沐雅听闻黛玉对她的称呼时的臭脸。
“各取所需而已,谈何谢谢。”沐雅开口,勉强不立即大怒。
妙玉扫了她一眼,“来找我又是为了何事?”
“我要宫里的暗道地图。”黛玉也不矫情,当即回答。
“你的胃口还真大。”妙玉不冷不淡道,“你拿什么来换。”
“你先说说,我自然会满足你。”沐雅接过话,看似内心平静,实则掀起滔天大浪。早就听闻前朝有暗修暗道,前朝最后的血脉便是用此逃跑的,只是从来没人得到手罢了。
“我要云南一带。”妙玉突然一笑,本来清冷无双的人一笑有种惊人的美丽。
“不可能!”沐雅果断拒绝。
“我帮你坐上那个位置。”妙玉不紧不慢道。
“本来也要我坐上那个位置你才可能拿到。”沐雅冷哼,一眼便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妙玉脸色微变,很快恢复了正常,“那你能拿什么来换?”
“云南的税全数归你。”沐雅淡淡道,现在主动权在自己手中。妙玉本就在自己船上了,想下去哪有那么容易。
“云南之税?公主殿下你这是欺我无知,云南苦寒之地,又能有多少税。”妙玉似笑非笑。
“从此朱氏一族,不必在藏头露尾。”沐雅想了想补充,“你可恢复你的公主之尊。”
“而且阿瑶你也知道,日后公主将不再是个摆设。”黛玉看着妙玉。
妙玉沉吟片刻,“容我考虑一下。”
“这种事还是当机立断为好。迟则生变。”黛玉不接受这样的推脱。
沉默了一会儿,妙玉点头同意,取下头上的木簪,打开。沐雅、黛玉有些奇怪,地图可能放在这里面吗。怎么看也放不下啊。却见里面露出一支白玉簪子,刻工精致,花纹隐隐形成小指尖大的一个朱字。“拿着这去找张家家主,他会给你一个玄铁匣子,你得到手后,用这簪子打开。”墨发披肩,中和了冷硬的气质,显得几分柔媚。
沐雅接过,把玩了片刻,小心收了起来。然后示意黛玉开口告辞。黛玉无奈开口,“阿瑶,我们先行一步。对了庄王在姮澜公主成亲后一月成亲,你想好怎么办。”
妙玉闻言,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然后轻车熟路的挽好发。
却说朝堂风云又有了些变化,皇帝一连几日冷着一张脸,景王与谨王的冲突摆在了明面,一时人人自危,山雨欲来风满楼,也不知能否在这劫难中保存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