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等闲变却故人心（1 / 1）
沐雅有没有信黛玉的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喝得烂醉的人，着实没有多少印象。沐雅揉了揉额头，下次果然不能喝这么多酒了，虽然喝时爽快，醒来后却是头疼。黛玉会在家里留几日，沐雅独自回宫。
宫城永远庄严地立在那里，沐雅在车里透过缝隙往外看，有些陌生。那是她一直住的地方，富贵荣华转眼空，只有它一直在原处。无数人死去，它冷眼看着。思维有些放空，回过神来，勾唇一笑，那又如何，她会是最后的胜者。枯骨血肉堆砌之路，她早已踏上，不得回头。
她在锦鲤池前，洒下一把饲料，看着争相进食的斑斓的鱼儿，神色散漫。沐芷远远走来，看见她便是眼神一暗，然后若无其事地微笑，继续向这里走来，“六妹真是悠闲。”
“不及五姐。还有替我向皇后娘娘问安，我也不好打扰。”沐雅头也不抬，沐芷既然已经失势，竟然还敢往她面前凑。
沐芷咬牙，“你不要得意太久。”被戳中痛处的沐芷完全没有平时的冷静，最近一段时间的事情实在令她心思难安。
“放心，我又没有皇后娘娘这么尊贵的母亲，也没有陈家那样显赫的母族。”沐雅毫不客气，她与沐芷本来就差撕开了脸面。黛玉之事，她没齿难忘。
“沐雅，你便是这样与你五姐我说话的吗？你的规矩学到哪里去了！”沐芷冷声，旁边伺候的宫女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五姐是希望我下跪磕头呢，还是怎样？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沐雅终于抬头，笑得讽刺，“哦，我忘了，五姐可是专门替我惩罚侍读的人呢？权势如此之大，又何曾将宫规放在眼里。”
“沐雅，你，你……”沐芷抚胸，气得要死。
“恭送五姐。”沐雅随意指了指旁边，也不起身。日后她再慢慢算总账，现在只是出一点气，沐芷，你一定要好好等着啊。
沐芷忍了忍，还是扭头走了。现在她不能惹事，皇兄与母后已经够麻烦了，可是沐雅你欺人太甚。嘴抿成直线，许久脸色才恢复平静。
“公主您这么直接得罪常歆公主好吗？”绿衣的宫女有些担忧。
“她又能奈我怎样？”沐雅起身，挥挥衣袖，不耐烦的样子。绿衣宫女不再说话。
黛玉看着窗外绿影婆娑，手指点在摊开的书简上，微微出神。雪白的鸽子飞到了她面前，她取出信，摸了摸鸽子的头。鸽子咕咕叫了几声，展翅飞走。黛玉打开信，认真看了起来。春纤在旁边伺候，雪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春纤，我要出府，准备一下吧，不要惊动任何人。”水色流云裙迤逦，衣上绣着兰草，头上一支碧玉玲珑簪，愈发衬得人淡雅。冷冷清清一眼望来，算是娇柔的容颜此时不带半分媚色。春纤一惊，立即低头回应。恭恭敬敬下去。其余几个丫头没有对此有半分疑惑，习以为常。
素衣道袍的女子眉眼淡淡，她有一张极美的脸，不施粉黛，淡到了极致，空谷幽兰般的女子。黛玉对她微微一笑，“你竟然会愿意来京。我那二太太还真有面子。”
“她有什么面子，不过是我想来罢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妙玉没有在元春省亲前到达，反而迟了许久。此时听见黛玉之话，妙玉很是嫌弃。
“你不在苏州，来京城做什么。”黛玉可不是来与她叙旧的，苏州诸事需要她处理，这会儿偏偏来到贾府。
“江南的水愈发深了。”妙玉冷淡道，黛玉鲜少看到她其他表情。
“就是愈发深了，才更需要你把握大局。”黛玉扶额。
“不是你想要的局面吗？看似混乱，就没人怀疑你了。”妙玉看不得对方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而京城最近的事情才是接踵而来。”
“你想做什么？”黛玉警惕，江南之事，她从未想过瞒过在那里的妙玉。只是她到底知道多少。而现在又是来干什么。
“我自然要掺一手的，皇族若是一个女子来继承，还真是让我喜极而泣。”妙玉面无表情。
“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黛玉突然很是怀念当初看起来冷冰冰，其实也没有多少花心思的妙玉了。
“拜你所赐。”妙玉眼也不眨，现在的她看起来和书中的没有两样，其实有很大的不同。过于清高什么的只是表面，曾经是不知所措，而已经有了目标的她不介意某些必要手段。
“你或许还真的可以做些什么。”黛玉认真想了想，妙玉的到来未必是坏事。她的某些暗线，比自己的藏得更深。前朝的人手啊，可是连她都有些想要据为己有呢。“未来庄王妃是你的人？”
“你想让我干什么？”妙玉本没有把这棋子放在心里，“只是个意外罢了。谁知道皇帝正好点了她。”
“依我们的计划，庄王会是活到最后的。到时只他一个皇子，皇帝必然护得严，庄王妃则是最好的人选。”黛玉和沐雅决定将这个懦弱的庄王留在最后，也好解决。可是皇帝那里不是好糊弄的。
“如果要她下手的话，张家怎么办？你们能保证他们的安全？”妙玉即使皱眉，也是很浅的。
“明面上是不可呢留下了的，改名换姓能行。”黛玉道。
“可以，你们已经决定如何做了？”妙玉从中嗅出点什么东西。
“顺势而为。”黛玉神秘一笑，“我也该回去了，可不能出去太久了。”
妙玉一顿，“走好，我也该走了。”两人分别离开此处。
她们一族，是见不得光的。前朝覆灭，从此隐姓埋名。一代人一代人口口相传那些抱负，那远去的辉煌。小小年纪的妙玉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出家避祸。这一代，只剩下她一个人。心底茫然不知所措。于是冰冷没有人气。嫩黄襦裙的女孩面容稚嫩，神情却很成熟，“我知道你是谁？所以要不要合作？”渐渐知事的妙玉冷着一张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告诉其他人呢。“前朝后裔朱氏之后，我可说得对。”方圆几十米只有她们两人。妙玉猛地抬头，“谁告诉你的？”“没有其他人知道。”女孩微微笑了笑，“我没有恶意。只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凭什么要帮你？我连自己都顾不周全。”妙玉警惕。“哎。”黛玉叹气，“反正相信我也不会有什么麻烦，不相信我我却有你的把柄，所以帮我一下也不算亏吧。”妙玉脸黑了黑，同意了。慢慢长大，妙玉愈发地淡然，黛玉越发地云淡风轻。故人许久未见，妙玉不再那么好糊弄，彼此的关系愈发复杂。目标一样，却是幸事了。起码朝着一个方向努力。妙玉从未想过要推翻现在朝廷的统治，因为明知没有希望。可她情愿一个女子上位，也算是一种报复。两人其实都已经有了改变，只是不曾伤及两人的关系，那么变了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