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八章（1 / 1）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夹杂着烟草以及酒精的味道，顷刻间将唐静包围。
他紧紧拥着她，那样大的力道，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唇齿间也全是烟酒的气息，苦涩而灼热，燃烧着她的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并没有喝多，可一看到她，他根本忍不住。明知道她已经离开了他，她已经不再属于他。可看到她，他却依然会情不自禁，不由自主。明知道他不该也不能，可此时，怀中紧紧拥着的她，却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这一刻，他终于知道，原来心中那些所谓的割舍，所谓的放弃，所谓的停止，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已经五年了，思念就算成河，如今也早就汇聚成了最汹涌的海啸，有多渴望就有多眷恋，她早就成了他生命中不能割舍的一部分，等待她，也早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
他根本无法放手。
而此刻的唐静也觉得错乱极了。本以为这些年，自己的一颗心早就坚如磐石，刀枪不入，可面对这个她曾用整个青春追逐过的男人，当再度被他拥入坚实的胸膛，当他炙热的唇深深将她吻住，她才发现，自己竟一如从前，面对他，无从招架亦无法抵抗。
他就像一团火，而她就是那小小的飞蛾，明知是万劫不复，却义无反顾的要往那火里扑。
算了……就放纵这一次吧。
她这样说服自己，仰头回应他炙热的唇，仿佛她还是跟在他身后追逐他的傻姑娘。
幽暗狭长的走道里，相隔了五年的他们，再度紧紧相拥，就好像从来就不曾分开过，又似是两个因溺水绝望的人，终于找到了将生命中唯一能够拯救自己的浮木，想要紧紧抓住……
“碰”得一声，远处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
唐静骤然惊醒，猛地将他推开。
他怀里一空，抬头便立刻捕捉到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和无措。
心，猝然揪痛。
险些忘了，她已经嫁人，已经生子，即使她近在咫尺，她也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早已不是他的唐静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便让他觉得莫名愤怒。因为他根本无法忍受他的唐静和别的男人一起生活的样子……
他们曾经那样幸福，那些回忆，那些过往，此时，却全部化作最锋利的刀子，一想起来，便是万箭穿心，销魂蚀骨……
突然，不想再看到她。
一个已经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唐静。
一个已经不属于他的唐静。
他抬头，猩红着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出来:
“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滚。”
她不敢相信得看着他，仿佛不敢相信这样狠戾的语气竟然出自梁易晟之口。
清澈的眼睛迅速蒙上一层水雾，她含泪望着他，仿佛望着一个陌生人，又仿佛想要透过他寻找脑海中熟悉的那个人的影子……
她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因为眼泪马上就要流下来，于是她迅速低下头，转身顺着幽暗的楼道，逃也似的飞速走下楼去。
他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一步步消失在昏暗的楼道里，再也看不见了……
他突然觉得快意。
五年来，她就像长在他胸口的一个脓疮，如今，他总算可以借此机会，彻彻底底把它剔除得干干净净了……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预报中的大雨终于下起来。他斜靠在墙上，侧首看着窗外的梧桐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大街上暴雨如注溅起浓浓的水雾……
他向来不是容易醉的人，压抑了五年的思念，却借着酒劲儿一下子绝了堤似得发泄出来。
她刚才并没有拒绝他……
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她真的回来了……
大概真的是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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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注意到唐静的离开。
饭局结束，众人做鸟兽散，突地有人问：
“咦？唐秘书呢？走了吗？她的包还在这儿呢，这么晚了，这附近又不好打车，下这么大雨，她怎么回去啊？”
梁易晟是在离饭店不远处的路口找到唐静的。
大雨里她也没打伞，孤魂野鬼似得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游荡，整个人已经被淋得湿透了，从头到脚都在滴水，衣服也贴在身上，曲线毕露。
他这才发现她比他记忆中还要瘦，大滴雨点打在她身上，她整个人就像附在水里的一片小小的羽毛，单薄到让人心疼，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水冲走。可她仿佛一点也不觉得，只木然得在雨中木然前行，俨然行尸走肉。
梁易晟别过眼去，不再看她，车子直直从她身边开过，然而，透过后视镜，他还是忍不住看到她小小的身影，马上就要隐没在那一大片雨雾之中……
心里猝然一揪，甚至来不及细想，他已经开口吩咐周进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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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唐静面前不远处停下来。
周进开门下车，拿手挡着雨，脸上勉强挂出一个职业的微笑：
“唐小姐，梁总请您上车。”
唐静脚下一顿，怔了一怔，仿佛没听懂他说什么，只是漠然的别过脸去，继续往前走。
周进无奈的探进车里，为难道：
“老板，您看……”
梁易晟直视前方那一抹娇小落魄的身影，目光沉郁，搁在膝盖上的手青筋暴起，早就握成了拳头。
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对他说，不要再犯贱了，她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可看着她浑身透湿，看着她失魂落魄，看着她流落街头……
该死的！
到底做不到坐视不管，梁易晟脱下西装，推开车门，三步两步将人追上，拿西装将人裹住：
“你打算这样在雨里淋到什么时候？！”
突如其来的温暖将她笼住，唐静诧异抬起头来看他。冰凉的雨水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的眼睛也红红的，脸上不知是水还是泪珠。她只怔怔看着他，仿佛是不敢置信。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缓和了语气，似乎隐忍的说：
“走吧，上车，我送你回去。”
她鼻端一酸，低下头去，然后低低说了句：
“对不起……”
他神情一滞，仿佛没听到她说什么，只抓着她的胳膊就把人往车里拖。
她只僵了一下，便很顺从的由他拖着上了车。
“住哪儿？”
她低声报上地址。
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呼呼吹着，她虽然裹着他的西装，身上仍抑制不住发抖，他大概也察觉到了，淡声吩咐司机：
“把空调关了。”
突如其来的体贴让她心里一阵阵发涩，眼底的湿意再度涌上来，她越发不敢回头看他，只扭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雨水敲在车窗上，劈啪作响，衬得车内寂静无声，愈发让人觉得局促。
两个人静静坐在后座，一时间，皆是沉默。
他们中间只隔着一臂，那样近的距离，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彼此便是对方永远到达不了的彼岸……
唐静默默侧首数着窗上不断滑落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噼噼啪啪打上来，然后慢慢滑落，如同眼泪。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终于到了地方。
他看向窗外，全是黑压压的旧式六层住宅楼，显然有些年头了，虽然不关他的事，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就住这儿？”
“嗯。谢谢你……我，先上去了。”
似乎听不出他语气里的不可置信，她脱了西装，开门下车。
雨还在下，冰凉的衣服黏在她的身上，小风一刮，唐静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
她走得很快，就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可实际上，她只是在害怕自己，怕自己再多呆一秒，就会忍不住在他面前大哭。
她伤他伤得那样深，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哭？
“为什么？”
她至今仍记得，当梁易晟握着离婚协议书时，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
“不为什么。”
她低低道，自欺欺人的别过脸去，不敢看他。
他扳过她的肩膀：
“凡事总要有原因的。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她不由自主握紧拳头，指甲陷进肉里，生生的疼，仿佛这样就能减少心底的痛。
终于，她冷笑着抬起头来，用最尖锐的字眼去刺他，用最决绝的语气去斩断他眼睛里最后一丝期望：
“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我不爱你了。你的公司就要完蛋了，我也不想跟一个穷光蛋继续生活下去了！我不愿意过苦日子，一天都不愿意。林飞驰答应带我走，我们会去美国开始新的生活！”
“这不可能。”
他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她：
“你不是这样的人，你在骗我。是不是我妈对你说了什么？”
“现在公司只是资金一时周转不灵，我还在努力……你说过会相信我，只要再等一等……”
他简直要语无伦次了，她却残忍的笑出声来，用尽全部力气才不让声音颤抖：
“等一等？还要等多久？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在你身上耗费了一个六年，难道还要我再耗费一个六年吗？当初我又不知道公司已经这样糟，只当你还有钱，所以当然会说些好听话来骗你了！可现在你没钱了，我自然也不爱你了！”
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钱的女人，那个为了钱要离开他过好日子的女人，如今，过得就是这样的日子吗？
梁易晟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狭窄的楼道，真是可笑，到了这个地步，他看着她瘦弱的背影，竟然还会觉得心疼……
当年他追到机场，看到她和林飞驰相携从车上走下来，当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对着林飞驰的脸狠狠挥上一拳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
她扬起手来，反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她说，梁易晟，你不是男人！你现在的样子简直让我恶心！滚！滚啊！
那样痛恨恶毒的语气，那样带着隐怒的眼神，一切的一切，却是为了维护另一个男人。
他眼睁睁看着他们相拥而去，浑身冰凉，他们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再登机口，他的心也终于一点点冷下去，然后便是彻底的绝望。
他一度以为那个女人是没有心的。可是，就在刚才，当她对他说“对不起”，他竟然生出一股想要就此原谅她的冲动。
当他看到林飞驰抱着的孩子叫她妈妈时，他真的以为一切都要结束了，可……
眼前，浮现出那一幢幢老旧的住宅楼……
如果她真的和林飞驰在一起，她又为什么会住在那样破烂不堪的居民楼之中？
脑海中有某种念头闪过，他却怎么也抓不住。
雨渐渐停了，橘色的灯光在水洼上投射出扭曲的光影，车子在某高档小区前面停了许久……
“老板，到了。”
周进低声提醒，梁易晟坐在后座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
身边，还搁着她刚穿过的西装外套；真皮座椅上，还有从她身上滑落的水珠；地毯上，她刚才踩过的地方留下一小片湿湿的印记；空气里，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吗？
他沉默许久，久到周进以为他已经不打算下车。
突然，他像下定决心似得，扭过头来，对周进说：
“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五年来关于那个女人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