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第二十九章 偷来的欢愉（1 / 1）
锦颜正急于逃离风暴中心，哪曾留意身后的变故，赶上前来的朱暊却将柳月的动作尽收眼底，眼看暗器已疾驰而来，即使出声提醒锦颜也不一定来得及躲避，千钧一发之际，朱暊飞身一跃，将锦颜稳稳托入胸怀，以后背硬接下锐物没入的力道。
另一边厢，柳月早已抽出软剑，直逼玉妃。
陷害她也就罢了，竟还想挑拨她和公子的关系，此等心肠歹毒之辈，岂可容忍她留在公子的后宫！
剑尖带风，寒光闪现，近了，近了……这是她自十二岁便学会，无数次令公子脱险，亦逐渐获得公子赏识的一击必杀。那样的人，不值得让她再使第二招。
剑尖准确无误地贴上脖颈，随着手腕的灵巧转动，轻盈地在对方颈动脉上拉着圈，鲜血喷涌、五官狰狞，死相着实难看。
收回手，先前还趾高气扬的躯体轰然倒地。这一次，换柳月的脸色难看，所有人都煞白了脸……
竟然，竟然——
倒地的竟然是灵贵人！
在那剑尖触下的当口，傅碧玉竟将灵贵人挡在了身前……
她低估了她的狠毒！
面对脚边刚毙命于她剑下、正朝她死瞪着眼的无辜女子，柳月生平第一次杀人后恶心得想吐，那执剑的手竟有了些许颤抖。
深深呼吸，似要吐尽入眼的浊气，她暗自稳了心神，重新握紧软剑。今日，她必须结果她，那样的人，不配留在人间。
手起刀落，一个旋身，只需重复一遍刚才的动作，她便可以轻巧地了结那只蛇蝎。身后却起了骚乱，那一声声“王上，王上，传御医……”的叫喊令她方寸大乱，收住往前的脚步，回身望去，只见自己射向妖女的暗器竟插在公子的脊背中央，他竟替她挡了？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柳月只觉浑身的力气瞬间散失贻尽，双肩无力垂下，软剑自指尖脱落，咣噹一声掉在地上。
最后的一丝气力，被她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使在了双眼上，她是那样专注、愤恨又失望、心痛地望着他，不，即使她用尽全力也望不到他，他留给她的，只剩一个后背……
痛，漫延至全身，犹如六岁刚受训时双腿被折断的痛楚，犹如当年初入王陵时刺骨的冰冷……
后来，她知道要保护的人是他，再痛她也不觉痛，冰冷黑暗、与亡灵同榻也不再令她害怕。
如今，那样的痛与冷再次袭来，她明白，她失去了他……
或许，她根本就从未拥有过他！
全身的痛逐渐游走，最终朝心窝聚拢，一柄软剑自身后插入，贯穿整个前胸，那是属于她的剑，握剑的却是傅碧玉。
柳月一声嗤笑，两行清泪却跟随而下，若是接了他赐的三尺白绫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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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体受损，两位贵人殒命，一夕之间，王宫犹如被罩上了一层不祥的黑纱。不再有欢声笑语、丝竹靡靡，宫人亦各自低眉垂目，轻言细语。
王后寝宫，御医围了一圈，挨个查看伤势，愁容满面；宫婢进进出出，却不敢发出多余的一丝声音。
没入朱暊后背的是一枚带三棱倒钩的暗器，要想取出，必须切开肌肤，别无他法。可见设计之人心肠歹毒，亦是御医们踌躇不定的原因，毕竟，龙体若有闪失，可是诛九族的大罪，谁也不敢冒然第一个开口。
见他虽硬撑着，豆大的汗珠已频频自额角滚下，锦颜知道不能再耽搁，双手捧起他的脸，让他直视她的眼睛，“你相信我吗？”
他坚定地点头。
锦颜一边轻解开他身上的披风，一边朝御医们交待：“割开肌肤，取出利器，要细致，要快！”
御医
们很快动起来，有条不紊地准备麻沸散，消毒的刀具，金疮药，止血带，以及王后娘娘特意吩咐的“缝合”的工具。
古时的麻沸散虽由医神华佗一手创制，仍不可能与现代的麻醉技术比肩。
刀子切开肌肤、特别是处理被倒钩牵扯到的肌肤时，朱暊仍是痛苦难耐，只得紧咬住锦颜塞给他的被角，若非凭着常人难及的意志，恐怕早就昏死过去几回了。
眉心紧蹙、牙关紧咬，躯体的疼痛犹如万马奔腾时卷起的尘嚣，险些遮蔽了神志，他却始终以他那紧抿的双唇将其一并吞没，尽数隐忍。
锦颜曾试图紧握他的手，他却惟恐伤了她，只肯让她远远看着。
那些伤，那些痛，本该由她承受……
脑海中，无数的画面翻飞，每一次，她都被他牢牢地护在身后，他用自己的胸膛挡下所有的血雨腥风，永远将温暖宽厚的后背留给她。
凝望着，凝望着，泪如串珠，一串接一串纷纷滚落。
也许，这并不是她的记忆，但，这个人值得她生死相许！能遇上这样的男人，老天让她捡了个多大的便宜！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
老迈的御医一声声地唤，终将她的思绪拉回。原来朱暊体内的锐器已取出，就等着她缝合伤口。
锦颜手持处理过的针线，驾轻就熟，仿佛她经常这样做一样。记忆里，那是一幅伤痕累累、如爬满蜈蚣般的丑陋后背，每添一道新伤，她便会细细替他上药、缝合，边包扎边默然垂泪。而趴在她眼前的这张后背，挖出暗器后的伤口怵目惊心，其他地方却干净完整，难道是受过刺激后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待包扎完成，朱暊已体力不支，昏睡过去。锦颜不顾御医劝阻，执意守在病榻前，他豁出命去保护她，她能为他做的仅仅只有守着他，彻夜不眠。
夜已深沉，一灯如豆，锦颜仍端坐床前，不时以手背试他身体的温度，不敢有丝毫懈怠。好在并未有并发症，若发起高烧，在这没有抗生素的时代，那就真只能听天由命了。
熬过这一夜就好了！
御医在外间待命，亦纷纷望天祈祷：菩萨保佑！
直至启明星升上地平线，天色微明，见他仍体温正常、呼吸平缓，锦颜才算放下了心，本该欣慰高兴，眼里却涌出了大朵大朵的泪花。
禁不住俯身搂住他的腰背，将心中郁结的所有担惊受怕都化成粒粒细吻，沿着他的伤口边缘一一印下，像是一场神圣的仪式，虔诚的，以她的整个身心与他对话……
她确信，她绝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莫名的悲伤袭来，眼泪愈发不受控制，顺着他的后背流淌……
朱暊悄悄睁开眼，绷直身体，紧抿双唇，竭力忍受着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带来的销魂冲击。他不像高阳羽未经人事，哪经得起这番挑逗，何况对象更是他心仪的女子。
呼吸渐次粗重，身体逐渐升温，锦颜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尚未察觉。蓦地，天旋地转，未及反应，她已平躺在了床上——他的双腿之间。
热吻夹杂着粗重的呼吸狂风骤雨般落下，大手上的薄茧贴着肌肤游移，每一次摩擦都带起异样的刺激。她不自觉地闭了眼，自然地回应，感受着自己的心脏、小腹拧在一起般的悸动，下意识地在他身下舒展……
她知道，她动了情。
锦颜大张着嘴急促地呼吸，像一只搁浅的鱼，那么那么地渴望一场甘霖……
外间众人皆担心王后娘娘这样苦熬一夜，身体吃不消，便委派小倩小影两人轮番定时进屋查看。
这会儿小影正像前几次那样，轻轻地开了门，蹑手蹑脚走进屋，却见床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王后娘娘不见了踪影。一时大惊，又将屋内四处仔细搜寻一番，总算在大床上、王上的身下找到了王后娘娘。等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什么时，早已羞红了脸，赶紧摒住呼吸，转过身子，待出了屋才敢重重呼出一口气，只是，关门的时候手仍忍不住哆嗦，一不留神，“哐啷”一声，终将屋内二人惊醒。
率先清明的是朱暊，他扶了扶额，隐忍着欲念，懊恼又歉疚地说：“我……我……太冲动了，忘了你的肚子……”
经他一提，锦颜才想起这一茬，面上情*欲的潮红还未褪去，又新染上一层娇羞的红，滚烫炙热得犹如放在火盆上烤的大虾。
此时任何的言语都是多余，她也开不了口，只好背转身子，鸵鸟一般，将头脸深深埋进锦被里。
他却自身后贴了上来，一臂自她颈下穿出，一臂绕到她身前，将她紧紧环抱、围合。暖湿的气息喷在颈间，背靠着他的温暖，本就紧张了一夜，此时骤然放松，困顿感袭来，渐渐阖上了眼，不消多时，身后的朱暊就听到了她因极度疲累而发出的俏皮的轻鼾。
她睡得香甜，他却连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忧了她。直至日上三竿，即便御医替他换药，他也不曾变换姿势，若身体上承受的辛苦，总能换来片刻的甜蜜，他甘心一生作此交易。
身为一国之君，睥睨天下、翻云覆雨。可，他有安定天下、中兴社稷的雄心，却不敢对她和他的未来怀抱憧憬。
潜意识里，他明白她终有一天会记起高阳羽，终有一天！只是早和晚的分别。他只祈求那一天到来得晚一些，晚一些，再晚一些，直到他已融化她内心的坚冰。
这片刻的甜蜜，即使只是偷来的欢愉，亦令他心醉神迷，舍不得放。
他不要放！
那时年幼，被迫松开了母妃的手，让他尝尽了没人爱的悲苦；如今，他已是里罗的主宰，谁也不能再左右他，他要抓牢她，再也不要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