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一章 风雨欲来（1 / 1）
连日的担惊受怕终得抚慰，悬着的心落了地，锦颜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从枕上拾起一根羽哥哥遗落的发丝，轻轻搁在摊开的掌心，傻傻看着，不觉喜笑颜开。
自入这王宫以来，她还难得有这么好的心情。
有丫头端了洗脸水进来，新面孔，长得灵醒，动作也麻利，锦颜瞅着就觉得喜欢。
院里也站了一溜儿的宫女，躬身行礼，说是新调来服侍王后娘娘的。这才像正规编制嘛，锦颜心想。
洛雪呢？柳月解释，洛雪调到其他宫去了。
锦颜纳闷，昨晚还见着呢……不过，她也懒得细想，这些很快就与她无关了。
羽哥哥说母后的灵柩已入滇越国境，待他打点妥帖，她们不日便可离开。她自然是高兴的，这本就是他们的预期。不过，一想到兰姨，这欢欣里又揉杂了几分不舍。
果真是人生无常，谁又能料到，短短几个月时间，这本该与她毫无瓜葛的王宫里竟也有了她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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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暊一大早便径直去了太后宫，坐了半上午也没见到想见的人，心情不免烦躁。正招呼侍从摆驾离开，偏碰上锦颜满脸掩不住的喜色、哼着从未听过的小曲迎面而来。
喜从何来，他当然明白，顿时怒火中烧。好在王陵中十几年的忍功没有白练，硬是生生逼退了怒意，没有当场发作。
只在交汇的一刹那，捉了她的手，强攥着带到御花园。
脸上倒是一派波澜不惊，十指交叉间，锦颜却感受到了他内心滔天的怒意。也不知道这突然唱的又是哪一出，还是那句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一时风平浪静……
来到御花园，急促的脚步猝然停下，苍鹰般尖利的目光直视着她，声音不大，威严十足：“你央朕打探高阳羽的消息，他很好，还没死。”
锦颜忙作感激涕零状：“谢谢，谢谢！”
“不过，你我已成婚数日，他这个护亲使臣不是早该离开我里罗国境，回滇越复命了么？”
锦颜心中警铃大作。
果然，余言未尽。
“顾念往日情分，朕几次三番容忍，留他性命，若他还敢在我里罗肆意妄为，休怪朕无情。”
锦颜大惊失色，才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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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诸宫均已安睡，锦颜的房间仍是灯火长明。
突然，小黄门尖细的嗓音在院里响起：“陛下驾到。”
锦颜刚至沉思中惊醒，已有宫女开了门，正恭谨地向大步踏入的朱暊行礼。一闪神的功夫，朱暊已欺近眼前，而宫女也识相地关了门躬身退却。
“近子时了，还在等谁？”
四目相对，锦颜没出息地敛了目低了眉。
“忘了告诉你，朕已下了命令，只要高阳羽现身，立马驱逐。若敢接近王宫半步，格杀勿论。”
锦颜胆寒。不知事态为何急转直下，更不知朱暊此举意欲为何。
“我来，是为了告诉你，谁是这王宫的主人！朕不管你与高阳羽有何纠葛，如今你既已做了我里罗王后，就要恪守妇道、母仪天下。若不安于室、淫*乱宫闱，必死无疑。里罗的威严容不得你玷污！还有……我想你应当明白，即使死了，你也只能是我朱家的鬼。”
若不是知道他们并未作出苟且之事，他又岂会容忍至今天。
锦颜大骇。羽哥哥轻功极好，每次也都是深夜出入，她自以为瞒得很好，没想到他全都知道……
她怎会不懂，古代男人变态的占有欲，最忌讳的就是被戴绿帽子。特别是封建王朝那些王侯将相，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即使一辈子守着活寡，也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
来之前，她也是做好万全准备的。
谁知“新婚之夜”那一番尴尬，他对她的仇恨，以及他之后刻意忽视的态度，让她误以为她在宫中的一举一动不会有人在意，他会放任她自生自灭。本就是过客心态，再加上还有对羽哥哥一身本领的绝对信心，她便少了许多顾忌。没想到，竟给羽哥哥招来了惹事……
悔啊……
更悔的是，当初因为怕吃苦，竟没向义父学到一招半式，如今困在这宫墙之内，动弹不得。
说什么患难与共？每次她有难的时候，都是羽哥哥挺身而出，以死相拼。而当羽哥哥遇到危险，她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上……她哪有资格说患难与共！
思绪纷乱，自责难当，直至脚站麻了才回过神来。转身却惊见朱暊仍未离开，而是大剌剌睡在她的闺床之上，鼻息均匀，自得怡然。
羽哥哥的命还在人家手上捏着，锦颜可不敢惊扰了圣颜，只好拖动着麻木的双腿，起身去了前厅，随意选了张软椅，一屁股坐下，只觉全身力气都被抽干，惊魂不定。
胆战心惊一整天，大脑早已是超负荷运转，尽管很努力地抵制着睡意，仍不知在什么时候睡着了。不过毕竟心里装着事儿，睡得并不沉。
迷迷蒙蒙间，惊觉身旁有不熟悉的气息，伴着一声低低的叹息，身子陡然一转，竟被打横抱起，须臾间已平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本就睡得清浅，经过这一番颠来倒去，又多了三分清醒。
睁开眼，正瞧见朱暊手拉锦被，想必是欲替她盖好。见她睁眼，竟手握被角，楞在当场，欲解释，似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与先前教训起她来理直气壮、冷若冰霜的朱暊判若两人，倒是与前去和风谷求医问药的许公子比较相像。
这一转瞬的错觉，让锦颜以为抓到了救命稻草。
“许……许公子，拜托你念在和风谷相识一场、羽哥哥曾尽心照料你的情分上，放过羽哥哥吧！”
短暂的沉默足以令人窒息，随着他的眸光转冷，锦颜的心也再次堕入冰窟。
朱暊神色复杂，不发一言，丢开手中的被角，转身大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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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破天荒地，嫔妃们竟相携前来请安。她一向两耳不闻与羽哥哥无关的事，不过也才短短几日，后宫中竟又添了好几位贵人、答应，也实在令她咋舌。
众嫔妃见面自是少不了一番姐姐妹妹，看似亲密，实则各怀心思，勉强坐在一起也甚是无趣。锦颜无意与她们来往，更没有精力与她们纠缠，便寻了个借口外出。
不过，她现在出行也不似以往自由了。动辄宫女成群不说，还“这不宜去”，那“不适合主子去”，就连走个路也遭百般阻拦。
华盖凤辇、软轿执扇，在王宫里招摇了半日，王后的威仪倒是摆够了，她却连狗洞也没发现半个。
他是故意的！
他当然是故意的。
他需要她进入角色，摆正自己的位置。
父王为了争夺一个妖女，荒废朝纲，成了北方诸国的笑柄。
他低估了她的影响力，一朝赐宴，已令她名扬四方，像她的妖女母亲一样。
但他不会重蹈先王覆辙，让天下人耻笑，即使是死，她也得死在他的宫里，死在里罗王后的位置上。
当然，他不会那么轻易地让她死，他已发现她的价值。那些愚民既然相信，他便成全他们，给他们一个得“神仙”庇佑的太平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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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罗都城，风声鹤唳，到处是搜捕滇越国“细作”的暗卫。他们身着便衣，与平民无异，而与他们交过锋的高阳羽却知道，这是一群索命鬼，他们浑身都散发着死亡的腐败气息。
故而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暂且隐匿城中，焦头烂额，苦思着万全妙计。
王宫守备愈加森严，他虽有几分本领，却也明白寡不敌众的道理。况且这次不是他一个人，光靠拼拼杀杀就行，最重要是顾及锦儿的安全，他必须万无一失地把锦儿带出来。因此，他不敢冒一丝风险，只得隐忍，静待时机。
几日不见，已是思念成灾。
这一晚，月黑风高，终是按捺不住，欲像往常那样，悄无声息地潜进宫，只远远地看她一眼以慰相思。
殊不知，禁宫之上，天罗地网悄然张开，正等着他往里钻。
那个夜晚……
如果能未卜先知，高阳羽情愿死一千次，也不愿再经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