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卷二十二 少年意气寿宴闹(1 / 1)
二月初十这天,我如约去赴十四阿哥的生辰宴。本来宜妃想多吩咐几个人陪我一同出宫,可我嫌麻烦,所以只叫了蕊儿陪着。
刚走到十四的府邸门口,就有小厮上前来迎着了:“小的给这位公子请安了,敢问您也是来参加十四爷寿宴的宾客?”
意识到他是在探询我的身份,我便咳了一声。蕊儿立刻掏出身上的令牌来给那小厮看。他见我们是宫里人,便不敢再怠慢,忙哈腰点头地迎着我们向内院走去。
我得意地向身边同样着男装的蕊儿笑了笑,心想有权有势就是好啊,到哪里都能给行方便。蕊儿可能头次女扮男装,恼我的眼神中也带了丝羞涩。
今一大早蕊儿就将我从亲爱的床板上拖了起来,打算为我隆重地梳妆打扮一番。我却漫不经心地推开了那些锦衣华服和胭脂水粉,对着蕊儿不怀好意地说:“蕊儿姐,咱们今儿换个打扮吧?”
在蕊儿还对我所说的“新打扮”一头雾水时,我已套上了一身藏青色的男式长衫,同时令蕊儿也这样穿着。换装完毕后,我边打量着她,边口中称叹:“哇,不错嘛,蕊儿姐,没想到你穿男装这么俊俏呢!看的我都颇有些动心呐。”说完就手摸了把她的尖尖下巴。
蕊儿红着脸噘起嘴看我:“格格就会取笑奴婢。若是被宜主子和九爷发现我这样陪您胡闹,那蕊儿几条命都不够赔的!”
蕊儿嘴上不同意,但依旧再次败在了我的强词夺理下,只能跟着我着男装出了宫。
现在我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在十四阿哥的府中,一路上东张西望。哎,这些个阿哥们真的个个了不得啊,就连这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十四,他的府上也是这么富丽堂皇!
很快便走到了摆宴的庭院中,我环视四周,粗略估计有四五十桌。除了皇亲国戚外,应该也有不少朝中重臣和十四的门客吧。我挑了处离主桌远、不起眼的地方坐了下来,挥手吩咐小厮可以退下了。
前方的戏台上有戏子在咿咿呀呀地唱着,我听不懂,就只能外行人看热闹地假意欣赏着。我这桌上坐的几个人好像都是些文人雅客,他们互相酸溜溜地在舞文对诗,时不时地也拍一下康熙和十四阿哥的马屁。我懒得理他们,而他们看我坐下后未自报家门,也就没有主动和我搭话。
十四站在主桌那里正和一些大臣们在眉飞色舞地谈论着什么。看见他那得瑟样儿,我就想起他夺我玉佩逼我送礼的恶行,心里忍不住冷哼一声。
正当我在心里和他较劲时,突然传来一声大嗓门:“哈哈哈,今日这么热闹啊。十四弟,你可要陪我好好喝几杯才尽兴!”
用脚趾猜都知道来人一定是素来豪放不羁的十阿哥。我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一段日子不见他,这人未至声先到的风格还是没变啊。感觉蕊儿在扯我的袖子,我转过头不解地望向她。只见她嘴努向十阿哥那边,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色。
呃!原来来的不止十阿哥,一行还有九阿哥和十三阿哥呀。我知道蕊儿在担心我们化装的事被九阿哥识破,就轻握了下她的手腕对她安慰地一笑。
十四见他的这些哥哥来了,立刻上前招呼:“十哥说的是,今日一定和你把酒言欢直至尽兴而归!”
待他们几个在主桌旁落座后,十四张目望了望门口处,然后闷闷地问九阿哥:“九哥,今日我生辰夜莺怎么没来呀。她可是说好了要为我祝寿呢。”
九阿哥含笑对他说:“是呀,夜莺那丫头本说好了今日和我一同前来为十四弟贺寿,可谁知道今早她差人告诉我说她身子不爽,不能来了,托我向十四弟你赔罪呢。”
十四面上立刻露出失望之色:“哦,怎么偏偏今天生病了,这女人……那她可好些了,身子没有大碍吧?可是腿上的旧疾复发了?”
听到他担心装病的我,我内心顿时觉得有些愧对于他。心想,今天这样捉弄他是不是太过分了?但是转念想到他的种种劣迹,便又狠下心来要整他到底。
九阿哥听到十四的一连串问话,只是温和地对他说:“十四弟不用担心,我想她休息一天便没有大碍了。夜莺虽不能来,却让我将她准备的礼物转交于你。”
十四一听面色缓了一些,急忙道:“什么礼物,快给我瞧瞧!”
九阿哥身后的随从上前奉上了一个红色锦盒。十四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取出了我为他准备的礼品——那个锻造精良的五彩琉璃瓶。瓶中叠放着色彩缤纷的折纸星星,瓶口用一个木塞封住了。
十四看到这星星瓶后的表情经历了好几个过渡,从期待到惊讶到不解到最后的皱眉:“这是什么礼物,好生古怪。”
旁边的几人看到我这怪礼物时眼中含有掩不住的笑意,他们怕是都觉得我在敷衍十四吧。九阿哥嘴角也扬了扬:“谁知道这丫头一天在想些什么呢,她还让我把这个纸条给你,说是和这礼物一起的。”
十四狐疑地将那张纸条展开,在看完了纸条上的内容后,他的面色已经不止是不爽了,而是白里泛青,青中透红。似乎一时间血气上涌,整张脸都成了酱红色,额角也有条条青筋暴起。
众人看他反应奇怪,都抢着要看纸条上写了什么。十四却眼疾手快,一下子把纸条捏成团塞进了自己的腰封中。他朗笑了一声试图掩饰面上的不豫:“没什么,夜莺就是祝我生辰万福呢。好了,咱们别在这里光聊天了。来来来,尝尝我这上好的酒酿!”
大家听他这么说,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开始品尝桌上美食,推杯换盏间已说起了别的话题。十四虽然也加入了新的讨论,但仍摆着张扑克脸,闷声自灌了好几杯酒。
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我忍不住用扇子遮住脸、咯咯地笑了。这个十四,看你还敢不敢再压榨我!蕊儿有些不安地悄声问我:“格格,您在那纸条上都写了什么呀,让十四阿哥能气成这样?”
我憋着笑给蕊儿答:“没什么,就是我作的一首打油诗。”我咳了两声,然后小声给她读到:“十四阿哥生辰宴,夜莺来将礼送到。瓶瓶安安又一岁,您可应当长大了。莫再欺负我夜莺,莫把老虎当病猫。遵守诺言还玉佩,不然就是王八小。”在打油诗的旁边,我还画了只大大的王八。
蕊儿听了不禁也觉得好笑,但很快又垮下脸来担忧地看着我:“格格就不怕得罪了十四阿哥,这事若是闹大了可怎么好?”
我毫不担心地摇摇手指:“放心吧,蕊儿姐姐,他不会胡来。这小子虽然爱和我斗,但还是晓得轻重的。”
我借口去解手,实则一个人离开筵席,偷偷地溜向深院中。一路上探头探脑,还好没被人发现。不过十四的府邸真的好大啊,到底哪间才是他的厢房呢?
就在我干着急瞎找寻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娇喝:“你是何人,竟敢私闯阿哥府深庭。若不说清楚,就把你扭送去官府!”
我头皮发麻:天!这又是遇上了何方神圣?我想办个事儿怎么就那么难啊。转过头,却看到了一个年纪轻轻的美丽女子。她柳眉粉黛,杏目圆睁,身穿大红色旗装。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似含怒气又似含恐惧。
我心中盘算着,她梳着妇人把子头,应该已经嫁人了。而她此时身在十四阿哥内府,而身后却没跟任何侍从婢女,想是对府中情况很了解吧?那她,莫不是十四的内眷?
心下了然,我微笑着向眼前女子拘了一礼:“在下叶艾,乃是十四阿哥的门生。刚刚十四阿哥有些微醉,便吩咐我前去他房中为他取些解酒丸。没想到在这里偶遇夫人,让您受惊,实是叶某不当,还望夫人恕罪。”
眼前这位美女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我,似乎在考量我所言的可靠性。我看她犹豫,就亮出了一枚扳指。那是在太子妃事件后十四送给我的。他说他在宫内外都有自己的亲信和势力,我在危急时刻亮出这枚扳指,可得他亲随相助躲过灾祸。
果然,当这妇人看到这枚扳指后,显然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果真是爷的人,你随我来吧。”
路上我问起她的尊姓大名,才得知她正是十四的嫡福晋完颜氏。心里不禁有些不平:十四这小子这么顽劣,却能得到这样一个貌美如画又胆识非凡的大老婆,真是走了大运了。可就是这样他还不珍惜,竟来招惹本姑娘我。哼,真是个花心大萝卜!
暗骂十四的当儿,身前完颜氏的步伐已经停了下来。她转过身对我说:“叶公子,这就是爷的厢房。我还要赶回宴上去,便不陪叶公子了。”
我忙对她作揖:“多谢夫人引路。待小的寻得解酒丸后,立刻返回席上。”
完颜对我点了下头,然后便转身走了。我望着她娇俏的背影,心里暗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惜!
一进屋我就反身锁上了门,然后冲进房间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可是找了一圈后还是一无所获,我的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该死!十四把我的玉佩藏哪儿去了呢?
就在我茫然怔忡时,却感到喉咙一窒,低头一看发现一只手正死死地扣在我的脖子上。身后传来狠厉的声音:“你是何人,敢擅入我的房间?”
意识到身后人是十四,我忙举起手求饶:“是我是我,你别掐了!”
十四扳过我的肩,仔细端详过我的面容后,他松开了扣在我喉间的手,但随即双手又按着我的肩:“你怎么回事,称病说来不了,现在怎么又出现在我厢房内?还有,为什么要扮作男子?”
绝对不能让他知道我进来是在找玉佩,这恐怕会让他更为光火,反而不还给我了呢。心思转几个弯后,我笑咪咪地对他说:“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在你的房中等你回来再给你说声生辰万福呀!”
十四冷哼了一声:“你所谓的惊喜就是那个打油诗和这个破瓶子吗?我发觉你的胆子是愈发大了,仗着我宠你,都敢欺到我头上来了?”说完他就举着手上的琉璃瓶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忙给他赔笑脸:“开个玩笑嘛,十四阿哥大人有大量,何必和我较真呢?况且这可不是普通的瓶子,是我精心给你准备的幸运星五彩琉璃瓶诶。你是水瓶座的,所以送你瓶子正合适啊!”
十四一脸困惑的神情:“何为幸运星?何为水瓶座?”
我想了想,然后尽可能用简单的词语解释道:“幸运星就是用来祝愿他人幸福安康的纸折星星,你的生辰是二月初十,我就共给你折了二百一十颗星。至于水瓶座嘛,是这样的……在西方,那里的人将我们一年十二个月份分为十二个不同的星座,而十四阿哥你的生辰则属于十二星座中的水瓶座。我这样说,你可明白?”
十四垂眸想了想,再抬起头来时,眼中已是满满的欢欣和喜悦:“原来夜莺送我的礼物这么有意义啊,你真是有心了。我早就知道你心里看重我,定会认真来为我贺寿的。”
看着十四满足又幸福的模样,我心跳竟漏了半拍。他在我面前总是这么直白地表达他的所思所想所爱,可是我却总是有所隐瞒有所算计。我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十四对琉璃瓶爱不释手,嘴里不住地啧啧称赞,似乎一下子对它又宝贝地不行。我横了心,出声打断了在那里自言自语陶醉在自我甜蜜中的十四:“十四阿哥,今日你的寿宴我来了,也将礼物奉上。那么不知十四阿哥能否信守诺言,将我的那枚玉佩还我?”
听到我的话,十四抚摸瓶子的手停了下来。他将琉璃瓶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回头冷冷地看向我:“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一番好听的话,都只是为了把玉佩要回去是不是?”
我一惊:虽说我心里是有些鬼算盘,但你也把我想的太坏太狡猾了吧。我忙摆手对他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对你送礼物送祝福都是发自真心的。只是那玉佩对我真的很重要,你别闹了,把它还给我好不好……”
说完我就委屈地看向了十四。他眉毛一动,似乎也有些不忍,语气便软了下来:“好了,我给你便是。不过,你将另一枚让我看一下,让我再好好欣赏一下这对世上难寻的美玉。可以吗?”
我听他答应要还我,就高兴地把怀中另一枚未刻字的玉佩掏出来递给他:“喏,就是这个啦,现在你可以还我了吧?”
十四接过我手上洁白无瑕的和田玉佩,然后从他袖口中掏出那枚刻有“愛”字的玉佩,将两枚玉佩一同捧在手心上,嘴里称赞道:“真是两块价值连城的宝贝啊。”说完他就将刻字的玉佩交还到我的手中,但却将没刻字的玉佩收了起来。
我瞪大眼睛看向他,表示对他行为的不解。他却嬉皮笑脸地给我说:“一物换一物,这样才公平嘛!”
我气得伸手要打他,他敏捷地躲开了我的拳头,哈哈大笑着说:“别那么小气嘛,就当送我的生辰礼物啦。那个琉璃瓶寓意虽好,但我还是觉得值钱的礼物实用些。你若不舍,在你生辰时我再送你个更珍贵的礼物不就行了?”
我知道和这个无赖讲不通道理,就一屁股坐在了桌前的凳子上,狠狠地瞪着他。
十四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挨着我坐下了。他给我倒了杯茶,然后自己开始品尝起桌上的点心:“刚才一直和十哥他们喝酒,现在才觉得饿了。这杏仁酥味道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我别开脸不看他,没好气地说:“没胃口,不想吃!”
十四只是小人得志般“嘿嘿”笑着,继续边品茶边吃着糕点。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问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房间的?”
我转过头,一脸谄笑地给他说:“刚刚在后院里偶遇了完颜福晋,是她带我来你房中的呀。哎呦呦,你说完颜福晋多完美多俊俏的一佳人呀,却有人不知珍惜,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的。你说,要是我把某人的风流行径告诉她,那她该有多伤心呀。你这十四阿哥府怕是要不太平了吧?”
我后面的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说完我就恶狠狠看向十四,这个三心二意心猿意马的负心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