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 坐而论道（1 / 1）

因为在黑夜，为了看清地面，必须贴地而行，要沿着长江向上游寻找，我按照GPS的指引，先向北方飞去，在液晶屏上标为“忠县”的地方，与长江相遇，然后——就贴着水面20米以上，保持80码的速度，疾速飞行。

长江尤如一条黄色蜿蜒的巨龙，水是浑浊的黄色，这也不能遮掩它磅礴广大的气势，尤其是我离它这么近，它蒸腾着带着腥味的水气，裹着厚重的泥土味道，还有一股强劲的生气荡漾，它有生命有气息，当我飞行在它身躯的上方，我能感受到它汹涌强悍的生命力，我经过的水面，掀起的波浪，仿佛许多的手臂，想要把我从空中拉下来，拉进深深的水底，但只有点点的水珠，泼溅到我脸上，仿佛这只是个游戏，一条龙和一只蝴蝶做的玩闹，并没有真正的恶意，反而充满了乐趣和欣喜，民间舞龙大概也是一样的欣喜吧。

但是景色大多类似，山峰在江边起伏，不能区别是在哪里，只能凭借GPS看到目的地“石柱县大湾村”已经到了。在长江的南岸，我沿着江边查看，很快就看到了被挖出的直径六七百米的大矿坑。

当我在那条梦中来过的土路边站定，这里黢黑一片，遥望永和观的方向，被树木枝叉掩映的房屋窗户中，透出微小的灯光。看时间：11：36。还有24分钟，得快点了！为了先活动开身体，做个热身，我决定跑着过去。先脱掉白色的飞行衣，身上蔚蓝色小棉衣太惹眼，一起脱掉放在路边的草丛里，只穿着黑色的紧身T恤，牛仔裤和马丁靴，我拿出背包中酒又吞了一口，把飞羽匕首紧握在手里，背包背在身后，便向着永和观跑了过去。

心想：就算我没有武功没有神技，那也可以像火车上那女子敏敏，撒泼耍赖总会的，一个普通女子的小伎俩可以让深虚子就范，我有什么可以害怕的?

到了永和观门口，我轻轻一跳，借助流星的力量，竟然飞入了院内。因为早就知道老道士会在守在深虚子屋子门外，我很快就闪身到了屋子的侧面，侧面的窗户亮着灯，刚才在山下路边，看到的就是这盏灯。

偷窥窗内。屋内窗下就是书桌，书桌上摆放整齐，依次从左到右，是那只半米长的大法螺；医用的剪刀、纱布、消毒酒精、还有一小盒医用带线的缝合针；中间是一张黄色板子画有八卦图案和一些奇怪的符号；到了右手，先是一把青铜古剑，然后是深虚子道士的白色拂尘。

场面看起来很复杂啊，有现代科技的医疗设备，也有古代道家的斩妖武器，不知道这个道士想要干嘛。我想看到装着小蛇谢风的那个葫芦，却没有看到，也许深虚子已经把它交给徒弟处理了，记得他们说过不急着要他死，那我也先不急，先看看这道士玩什么把戏，离他说的“服药”时间，只差五分钟了。

深虚子静静的站在床和桌子之间的空地上。带着道士的黑色小方帽，穿着深蓝色道服，表情沉着淡定，眼睛闭合，双手交叉放在小腹部，似乎在思考。

这窗户是朱红色木料，嵌着玻璃，怎么才能进去？我用飞羽匕首在窗框上划了一下，想试试能否切开窗户，却听嘎吱一声脆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分外的刺耳，吓的我不由向后躲去。

“窗外的人进来吧，早知道你来了，既来便是客，进来坐坐吧。”深虚子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随着话音，屋子另一侧转出一个人，正是深虚子的徒弟，他拎着一盏灯笼，走到我面前，欠身说：“请您进屋内，师父在等着你呢。”

这下省得我破窗而入闯进去了。我整理了衣服，暗下里把飞羽匕首放入裤兜，随着老道士进了屋，深虚子已经坐在了桌子边，指着屋角的一个圆凳子，让我坐下。

“这么晚打扰，真不好意。”我虚伪的笑着，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脱身。

“我这里有一条蛇，和一只蝴蝶，你想要的是哪一个？”没想到深虚道士开门见山，一点也不客气，他只有三十出头的年青样貌，语气态度却老练沉着如同五六十岁了：

“我们道家追求天人合一，贫道不才，还不能达到那种高度，但方圆两公里以内，风吹草动，物人变化，还是能清晰感知到的，刚才看到你一团白云般从天而降，知道你不是一般凡人，所以确定你与我擒获的妖物有关，说吧，你想要哪一个？”

原来，就在我遥望山腰上的微小灯光时，那灯光中的人，也在遥望着我。

“我想要那只蛇——”我冲口而出，心里又跟了一句：还要那只蝴蝶。

“哈哈，”深虚子笑，笑的有点儿苦涩，接着说：“那很好。蛇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你知道这只蝴蝶有什么做用么？”

我当然知道，既然他对我很坦白，那么我也坦诚相对吧，就说：“我知道啊，可以让你变的有神力，会在天上飞啊，会长出三对胳膊翅膀，会有各种神技啊，你们学道的人，不是就追求这个么。”

深虚道士脸色一变，变的有些阴沉。我发觉中了他的计谋，刚说的话，暴露了我也是认识这只蝴蝶的，万一他认为我是来抢蝴蝶的，局面就紧张了。

“你果然知道。”深虚子说，语气很真诚：“你要是想要它，我会给你。我是个出家道士，不会说假话，这个你可以放心。”他顿了顿，用沉默表明这番话的严肃性。“我做为一个修道之人，崇尚道法自然，一切随缘，如今迫不得已采取这种邪术，如果有一丝的阻挠和干扰，我都会认为是天意，我会放弃的。你真的确定，你不是来要这只蝴蝶的么？”

我在想。且不管他的话是真是假，关键是，我要不要这只蝴蝶？一时间思絮纷乱。自从这只虫子进入我的身体，各种奇幻境遇不断，就算我不稀罕那些飞来飞去的神力神技，我能放弃这种爱丽丝掉进兔子洞一样的生活么？第二，我知道谢风是因为那只虫子才跟我来的，没有虫子，他还会跟我么？恋人做不做没关系，闺蜜般的朋友关系还有的做么？第三，小猫说过，灵魂寄生宿主，会产生嫁接一样的共荣共损，小猫已经看出我被虫子蚀过后身体和灵魂产生的残缺，如果我不救这只蝴蝶，它死了，我会不会死？

见我犹豫不决，深虚子接着说道：

“你知道道教中的南华真人，是指庄子,也就是庄周。这个人身上有个很有名的故事，叫庄生梦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