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古树（1 / 1）
原来扁担只是回到他的“房间”，去换下他的行头。要把他“僵尸”蜕下，换上鬼魂的形式。他的尸体藏在无数个房间中的一个小间，那里堆放着大大小小的木箱，扁担笨拙的爬上爬下，终于把自己放倒在最靠角落里的一个棺材大小的木箱里。等他停放妥当，一个鬼魂的虚影从他的尸体上漂浮出来，晃到我们面前。
我看得啧啧称奇，问扁担他是怎么让自己的尸身不腐的，还能利用尸体变成僵尸。扁担摇摇头表示对我这种外行人的不屑，说，他是个医生，这点小事算什么。
“主要不是医学的作用！”小武在旁边插话：“一个人的修为也很重要……”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扁担一记敲在他头上：“不懂的不要乱说！你小鬼头！”
我们三人，沿着原路往医院的楼上走去，我问扁担要去拿什么药，扁担没有回答我，清了清嗓子，却说起了别的事情。
“这所医院是从老城区迁过来的，老城区的旧址太旧小，已经不能满足日益增多的患者需要——嗯，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我已经是医院的副院长，负责基础建设这一块，所以，选址、选设计、督建、这些工作都归我管，当时任务事务繁多，幸好我是老光棍一条，没有家人，所以还都能应付。”
“当时杭州城西还是一片农田村舍，大部分都是沼泽，现在叫做湿地，已经建成西溪湿地公园了，你可能去玩过，也看到那景色很美，我们医院就是在这样的农村背景中选址的，当然有些基本原则：尽量要离主城近、尽量少拆迁、尽量少沼泽……当时还有人提出要请高人来看风水，其实说到风水，像医院、学校、政府之类的机构，本身能量巨大，罡气足，都是别家要躲着我们的风水，哈哈，所以呢，我们要参照下周围村民的意见，不能建的地方惹起众怒了……最后，权衡各种因素，终于定下来一处荒地，刚好在一片乱葬沼泽的外围，民居也不多，土地质量还好只有少量水泊……”
我明白过来，他讲的乱葬沼泽就是指黑沼泽。我和志斌第一次买房的小区，和尚的小区，蜈蚣精的地盘。果然是出了菁华小区不远，不是这座医院。这时我们三人已经从地下三层上到地面上的门诊大厅，接着往住院部的大楼走去。
“在这地皮上，有个小土包，上面一棵古榕树，目测有三四百年的历史，
但长的很奇特，就是树干很粗，直径有两米多，但是枝叶稀疏，想必已经中空了，也是垂垂老矣的一棵树，砍除它村民没有意见，本来我也没把它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加班，走进来一个年青女人……”
我暗笑，这恐怕是香艳故事要开讲了。
“那女人三十多岁，当时是夏天，她穿着一件淡黄色连衣裙，胸部丰满，腰很细，腿很长……”
听到这里，我和小武同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可扁担还一本正经的问我们笑什么，他的黑脸皱着眉，不像是假正经的那种人。他接着说道：“凭我多年的临床经验，这种人体的比例不对，我敏感的是这个，两位小朋友。我还在想，这人是不是做过手术摘除了两根肋骨，才达到这种效果的。她拎了许多在我桌上，有名烟有名酒还有些点心盒，说是求我办事情，求我办事的人很多，像她这种明目张胆的往办公事拎东西的，真是少见，看她的气质模样，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那种人，我就暂且原谅她行贿，问她求我做什么事情。”
我们三个进了住院大楼。他们两个熟门熟路，又是无形，而我却四下打量着，还要避开来往的护士和病人家属，还要听扁担讲故事，还要跟紧他们，还要装做若无其事……忙乱啊。
“她苦着脸说，能不能在医院建楼的时候，保留住那棵古榕树。这可就让我奇怪了，谁会为一棵无主的丑陋的古树求情？我自然就问她为什么？她说自己的家族与那棵树息息相关，如果树被砍了，她的家族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听了这话，我开始怀疑这女人是不是精神有问题，要么就是太过于迷信了，就劝解她说，移掉一棵树不会死人的，让她不要多想乱想。”
“可我越是劝，她就越是难过，最后索性眼泪都流出来了。我最怕女人哭！要是能答应的事情，我早就答应了，可这个太荒诞了啊，最后我都没同意。她扭头就走了，我追出去让她把东西拿走，可出了门，这女人就不见了。我看她留下的东西，有茅台酒，饼干盒子里全是现金，金额上万，立刻觉得事关重大，一个精神病人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于是决定拎了东西找过去，她为榕树求情，一定就住在那附近，我开了车就到了城西郊外，首先去察看那棵树。”
我们三人进了电梯，扁担让我摁到20楼。电梯一路上升。扁担一路上讲的累了，此时沉默起来，只听见电梯运转的嗡嗡电机声。我叹了一口气，想像着扁担仔细察看那棵古树之后，他所经受的震撼，他的世界观彻底崩塌，真是同情他。
出了电梯，我们进了楼道，这里已经不是住院部了，而是医院行政办公的地方了，这里有厅有房间，有拐弯有曲折，地形有点复杂。扁担带着我们转了几个弯，进了一道双开门，然后又进了一间貌似普通之极的房间，房间很小，只有三四个平方，空空荡荡的，似乎只是为了安放另外一扇门：一扇需要密码锁打开的、厚重铁门。
扁担告诉了我密码：FENG950807。我和小武都屏住呼吸。铁门嘎吱一声弹开一条缝隙，我准备着眼前是阿里巴巴的山洞呢——
谁知门外竟然是户外！一个天井样的地方，二十方左右，四周被两层楼高度的楼体包围，黎明的天光从楼顶照射下来，照在我们面前高台上：一棵枝干稀疏，树干却有两米粗之粗的古榕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