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梦蝶（1 / 1）
我坐进了一把椅子里。自言自语的说：“你不出来吗？我也很想你呢。别在玩我了，好吧，姐姐？”
灯光不及的昏暗中传来笑声。这笑声并无性别特征，也并不是悦耳动听，但就是能勾人心魂，短短，轻轻一声，拨的人弦一动。
“你这个丫头。”话音刚落，一瞬间，我面前的书桌上，出现一只火红颜色的狐狸！它大小如猫，一双碧眼，尖尖的吻部，黑黑的小鼻子！一身暗红发亮的绒毛！好萌的小动物！可爱的让人喷血啊！
我惊呼出声。几乎从椅子上跌下来。
“你还活着，不错么。”狐狸说。
“什么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狐狸在说什么，刚见面就这话，听起来不怀好意，难道我哪里得罪她了？
狐狸轻摇着她的尾巴，说：“你自己知道啊，上个星期，就在这个屋子，你差点儿死了。”
我忍不住啊！要去摸狐狸……她没有躲避，我摸到了她又光滑又柔软的毛。
“给我当宠物吧！姐姐！”我爱她的不行，哀求道。
她没有理我这一套。接着说：“我本来想来帮你，可是我也没办法进这个屋子里来。幸亏你命大，其实要不是他一时心软，你我或许还真的见不到了。”
“你说的是那个臭和尚，是吧。”我又一遍的抚摸狐狸的毛，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啊。
“嗯。他也不是坏人。他的事情你以后会知道。你知道这事情还有人在帮你吧？”
“我不知道。”我心不在焉的摇头。紧盯着狐狸的眼睛，碧绿中带着些蓝色，闪闪发亮，像水晶一样。
“你身上那些大虫子就是他驱使的啊。他和我一样，我们都进不了这屋子，但他比我急迫，想出了些办法……但说到底，还是和尚让志斌回来，救了你。”
我看着她晃动的尾巴，很是撩人，便想抓住它。漫不经心的回答说：“这有什么关系吗？”
“你要再不认真听我说话，我就变成你妈妈，好吧？”狐狸有些恼怒，但那话音听起来还是娇嗔可爱的很哪。
我哦了一声，强行收敛脸上的笑意，在椅子上坐正，故做无知无辜状，说：“那么，你要跟我说什么啊，姐姐？”
狐狸似乎被我这句话调侃到了，竟然一幅羞愧的样子，连她的尾巴也不晃了，盘绕到了脚下，真像一个乖猫。
“你什么都知道，是吧？”她的话音露出一丝胆怯。
“我什么都不知道哇。”我说。
“你们虫子——很难揣测。”她低着头，两只三角形的尖耳朵向后贴下去，可爱之极。
“虫子差不多都死光了，还揣测它做什么。”我忽然间充满冰冷怨恨。
狐狸从桌子上跳下来，绕着我转了两圈，小小的鼻子在空气中嗅着，抽动着。
“我喜欢你是人的那部分。”狐狸说：“我想帮你，我能帮你的，就是保留你是人的那部分。”
我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缩在椅子里不动弹。
狐狸的蓬松的大尾巴在空气中扫了几下。空气像流水一般起了波纹。她又开始耍她的小花招了，不过对我还是很有效的，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很美，狐狸。可是我就不是。我冷血，没感情，只喜欢杀戮。”
狐狸吱吱叫了几声，听起来像是老鼠，惹得我笑了起来。
“你这种声音可不好听，狐狸。”
狐狸也笑了：“每次我要忍住，不能说出不应该的话，我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呵呵，其实我道行太浅，心性总是这么随意，不小心就要说出泄露天机的话，那样罪过可大了。我不如你厉害。如果你不是受了重创，不会这样迷茫的，你看……”
这个可爱的小东西又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吱吱的叫了几声。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小兰，不论是兽，是虫，是人。我不能说的更多了。等你恢复了，自然会明白。”
“今夜是我和你告别，我要彻底离开尘世，去山野间去修炼了。我怎么跟你说，我也很迷恋尘世间，每一次有趣的遇见，我们要比世俗人看的明白看的透澈，看到缘由，所以会更迷恋。可越是迷恋就越容易盲目沉溺，容易丧失本天真本性……吱吱，所以最终我还是要走了。”
“我说过会帮你的。小兰。我现在不能说出怎么帮你，时机到了你自然会看到，遇到。”
狐狸轻巧的一跳，上了我的腿。它的小爪子伸出来，做出握手的姿态。
我捏住了这个小爪子，很柔软，有点儿凉。我顺着这只小爪子一路抚摸上去，到了她柔滑的背，顺着背向上，到了她两只尖耳中间，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敲了下她黑色的小鼻头：“你这只可爱的小狐狸！”
小狐狸的尾巴不见了，紧跟着一团火红烟雾升起，她的身体也不见了，烟雾变大了；她的耳朵，嘴角都不见了，只剩下烟雾中一双眼亮闪光的绿眼睛，闪烁了几下，也不见了，烟雾旋转着飞腾离开了我，从空中消失了，只留下一声“吱吱”，这声音温柔多情，在我耳朵上轻吻了一下，也消散了。
那天夜里。我的梦里，有了漂亮的翅膀，闪亮的宝兰色，夹着桔黄色、鲜红色的波浪状花纹，在阳光下花从中飞舞，空气在身边流动，我并无心美景，只忙着寻找食物，感受着阳光中气温的微小变化，这样才能决定自己该做些什么，才能防御四下里看不见的危险。
忽然之间我看到一双眼睛，正热切的盯着我。没有危险，我感觉到：那目光吸引着我。于是停在了那双眼睛止方的草叶上。
我也看着他，一个年青的男人，穿着青蓝色的长衫布衣，半躺在草丛中，为了不惊动我，他保持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眨下眼睛。
我翕动着翅膀，颤动着触角。他的目光好奇怪啊，像阳光一样射在我身上能让我闪闪发光，他为什么要这么紧迫的盯着我？可又没有吃掉我的意图？他在想什么？
要离开了，张开翅膀，飞起来。我听到身后那男人低声喊着：“不要走！”
不知道什么缘由，我听从了他的话。在空中回转，飞回到他的身边，他仰着头追看着我，目光随着我在空中划过，我围绕着他的身体，飞了两圈，像是受到力量的牵拽，跌落到了他的肩头。
我跌落到了他的心里。那一时间，我看到了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界，原来巨大的花朵树林，竟然变得小了，而且它们都有了符号有了意义：我能体会到其中的勃勃生机；我抬头看天空，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地方，现在却广漠美丽的呈现着，它是我的故乡，将我孕育生成的地方，深蓝色上缀着几颗隐隐的星辰，光茫闪着五色，神秘莫测……
我本想采食一朵花儿的花蜜，却不小心，将花儿摘到了手里，我嗅着，并没有吃，一抬头看到，一只美丽的蝴蝶正冲着我翩翩飞过来——
它的翅膀是闪亮的宝兰色，夹着桔黄色、鲜红色的波浪状花纹，天啊，它真美。
我盯着它看，跟本就转不开目光。它似乎觉察到，轻盈的停落在我眼前的草叶上。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而自由的东西，不禁心神俱醉，它的色彩，形状，和动作优美华丽，超出了我的理解和承受的能力，如果我能变成是它，便能领会这美丽的意义吗？我想变成一只蝴蝶——当它振翅离开时，我叫了出来：“不要走！”
我到底是只蝴蝶，还是那个男子？
当我从他的肩膀飞离，重新飞到天空中时，我已经和原来不一样了，不再是一只简单的虫子了，我想到，看到的，想要得到的，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