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艰难抉择（1 / 1）
康熙四十一年七月二十五日，四十二岁的德妃乌雅氏生下二十三阿哥，满月时康熙赐名胤祎，德妃生产时虽然母子平安，到底她不像如芳有空间这个外挂，因高龄生产，身体亏损不少，须得好生调养几年才能养回来。不过好在十公主十一公主都已经十五岁了，无论是照顾额娘照看弟弟还是打理永和宫的事务，姐妹俩都能做得来，十五阿哥胤祚也不再念叨着去找十三十四两个哥哥，懂事不少，德妃只需要慢慢调养身体并照顾小儿子就好。
至于德妃原来养着的二十阿哥胤礼，如芳只跟康熙提了一句，胤礼的生母陈贵人便由储秀宫移到了永和宫亲自照顾五岁的儿子，德妃有了小儿子，自然不会太过介意养子跟生母亲近，胤礼小阿哥仍住在妃位的养母宫里，日常起居有亲娘照顾，也不会受什么委屈，所以这种安排也是两厢便宜的事儿。
太医确定章佳氏肚子里是个小阿哥时，如芳已经可以做到非常淡定了，因为她早就想明白了乌雅氏和章佳氏为何会成为高龄产妇——
康熙三十二年选秀是后宫最后一次进入，之后的三十三年到现在四十一年，期间九年的时间，后宫再没有进过新人，这些人历史上肯定会有得宠后生下皇子的，如今他们没进宫，如果后面这些皇子注定生而便为皇子，那就只能另换生母了，除去自己，先是德妃，接着是敏嫔，以后不知还会有什么人——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这个蝴蝶的作用，德妃乌雅氏的命运是被自己影响最大的，敏嫔章佳氏连康熙三十几年的死劫都躲过了，如今再添一子也不算什么大事了！
年底，远在欧罗巴游历的八阿哥来信，言欧罗巴发生大规模战争，西班牙国王查理二世绝嗣，法国和奥地利王室皆与查理有姻亲，双方为争夺西班牙王位，各自与交好的国家结成同盟，形成两大阵营，法奥两国自去年开始就有战事发生，两大同盟阵营则于今年五月爆发大规模战争——
“欧洲有不少国家皇室子嗣艰难，很大的原因就是几百年以来他们一直互相联姻近亲结婚的结果。”看了八阿哥的来信，如芳第一个反应就是感慨——瞧中国人的老祖宗多聪明，千年前就知道同姓不婚，欧洲好像一直到到了近代，一位牧师一直给教民办理婚姻家庭人员登记，这才发现近亲结婚妨碍子嗣的结论，开始慢慢引起欧洲社会的重视。
康熙很无语地抽了抽嘴角：“说重点——”朕管他们皇室是不是子嗣艰难，最好全都跟那个西班牙国王一们绝嗣，全都乱起来——
“臣妾说的是重点啊，西班牙国王如果不绝嗣，这场大战能打起来么？所以我们要先从根子上发现问题——”狡辩一句，如芳又很狗腿地上前为康熙捏拿肩膀：“皇上，西班牙王位争夺战争，是欧洲比较有名的战争，似乎也是打了十几年——还有俄国与瑞典的大北方战争，也是打了二十年，既然欧洲人都忙着打仗，咱们大清的机会就来了，在海外抢地盘挖金矿，再偷偷支持一下战争双方中弱势的一方，让他们这场战争能持续多久就持续多久——”康熙三十九年下半年俄瑞大北方战争爆发，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大清——
“支持谁？”康熙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却在迅速盘算，是不是再发些国债投入到海军中？还有陆军也要练起来，毕竟将来非洲也好美洲也罢，海军打通了海上航线，登陆抢地盘的活主要还是得靠陆军——
“俄瑞这场大北方战争双方打得并不轻松，最后是瑞典皇帝运气不好，在战场上中流弹死了，战争才以俄国的胜利告终。”暗想着连老天爷也要帮着俄国强大起来，如芳又道：“欧洲大陆的战争，大清只能帮法国，因为英国是反法同盟的主力，皇上，英吉利是个海上岛国，按理说欧陆战争怎么也打不到他们身上，但事实却是，欧罗巴大陆上的战争，他们每次都要掺和进去，基本上都是派出小部分兵力，同时提供大量战争军费和物资，每一次战争结束，欧洲大陆上参战的国家双方都元气大伤甚至彻底衰落下去，英国就能保持其在欧洲的霸主地位，既是欧洲强国霸主，以后便也是世界霸主，世界各地的财富都任由他们取用，这跟他们之前投入到欧洲大陆战场上的那点战争军费相比——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沉吟片刻，如芳又充满盅惑开口：“皇上，臣妾提议大清支持法国反对英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英国已经基本上完成了适应时代潮流的改革，所以那个小小的海上岛国最终会成为世界霸主，在全世界征服掠夺，为自己谋取最大的利益。皇上，两百年后庞大的沙皇俄国会败于小小的倭寇，臣妾也不知道已经产生变数的大清能够与英国抗衡到什么时候，所以大清要从现在开始，抓住一切机会削弱英国，让它没有做渔翁的机会，限制它和平发展国内经济的机会，削弱它的实力，减少它对外扩张的机会——就如同英国在欧洲大陆奉行大陆均势的政策，欧洲大陆哪个国家强大了，它就出军费组织联合其他国家把对方打下去，这是在英国推行了几百年的基本国策，所以它一直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现在我们也跟英国人学一手，支持欧洲大陆上的大国强国与英国争霸，若是英国一直身陷欧洲战场，必然会影响它对外扩张的速度。皇上，限制削弱压制英吉利，这条国策自皇上开始，而且要让太子、弘昊以及他们的子孙永远牢记，并且坚定不移地执行下去，直到另一个强敌的出现!”
康熙听出来了，如芳不仅是在告诉他要防备削弱率先实行了改革的英国，还是在隐讳地提醒他，大清如果不进行适应时代潮流的改革，怕是将来也逃不过沙皇俄国败于新兴小日本的命运，一只老虎竟然打不过一只露出獠牙的小猫，那只能是王室当权者太无能，这样的王室被□□被推翻也是顺理成章天经地义了——
如芳自己也知道，改革一词，她不过随口一说，其本质却是要君王放权，她也不敢抱什么希望，只是一直以来的忧患意识让她对于大清的未来不敢抱有太多的希望，茫然消沉使她忍不住再次提及俄国会败于日本之事，配合今日英国必是大患的一席话，无意间倒引起了康熙的重视——也算是无心插柳了。
康熙四十二年正月十一日，永寿宫内，三十六岁的敏嫔章佳氏生二十四皇子，满月时康熙赐名胤禧——四喜丸子，于是小包子得了“小丸子”这个乳名，亏得敏嫔性子好又记着多年来如芳的照顾由着她乱来，不然换了其他人做了小包子的额娘肯定要把某人直接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这一年是康熙五十大寿，万寿节前朝廷第三次发售国债券用于海军建设，此次发行一千五百万，然后康熙传旨内务府，今年万寿不必特意大肆操办，如往年一样置办就好。同时康熙又私下鼓励宗室和亲信勋贵大臣多支持朝廷大计，多支持海军，让宗室和勋贵、大臣们家里有闲钱的就多买些国债券，并隐讳保证随着海军的发展，债券肯定是会升值的——
皇帝出面亲自兜售，宗至王公也好，勋贵大臣也罢，没有几个敢不给皇帝面子的，有那自己掏了银子后心里不平衡的，于是私下联络地方官员和蒙古王公，先是自己鼓吹一番买国债如何稳赚不赔，再拉出皇帝这尊大佛，这番恩威并施之后，下面被联络的人也没有几个敢不掏银子的——而这些人再继续私下联络同僚亲友所有人脉，于是整个大清朝官场和满蒙勋贵们掀起了“支持海军购买国债”的流行热潮，这下前头这些宗室王公和勋贵大臣们心里平衡了，要出血大家一起出，这才公平嘛！最主要的是抢的人多了，皇上不发愁国债卖不出去，自己也不用担心再被皇帝惦记上了——
万寿节后康熙又下旨，让内务府为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准备婚事，婚期分别订在八月底和十二月初，佟贵妃膝下纯悫公主的婚事也定下了，就在来年八月。九公主与五阿哥皆是已逝的静妃纳喇氏所生，从去年公主指婚后如芳就特意叮嘱五阿哥五福晋对九公主的事多上心，自己也特意准备了不少好东西为公主添奁。
五月中下旬，翊坤宫庶妃程氏和钟粹宫庶妃齐氏相继传出喜讯，一时间惊诧了不少人。话说这几年康熙每个月至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歇在景仁宫，其他时间则被各宫主位分走，而那些低位份的妃嫔，连侍寝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可能怀孕？
然现在这宫里都没有几个人认识的程氏齐氏竟然怀孕了，康熙得到消息时也愣住了，得知是荣妃宜妃二人宫里的，康熙才有了一点印象，万寿节前后二人是给自己荐过自己宫里的庶妃侍寝——宜妃当时身子不方便，荣妃这两年也是一直让下面的人侍寝，沉吟片刻，康熙传了口谕，让荣妃宜妃照顾好程氏齐氏二人，又让李德全按例赏了些东西便做罢。
话说程氏、齐氏偶尔一夕承宠便能怀上龙嗣，让这宫里很多低位份的女子眼热不已，于是很多人使尽手段讨好宫里的主位，只盼着自己也能像程氏、齐氏一般好运，得了主子的举荐侍寝，然后一举得子——便是能得个公主也是好的。于是荣惠宜德四妃突然发现，自己的宫里一下子突然热闹了许多，下面的人奉承讨好自己，彼此之间上眼药、泼脏水，使小手段……四妃什么都明白，也冷眼看着众人的表演，全当瞧乐子打发时间。当然，若有人玩得太过了，她们也不会真的坐视不理，特别是荣妃和宜妃，她们宫里可是有孕妇的，若是不上心被战火波及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可是要担上一个照顾不周的责任的。
那些低位份的后宫女人都想要一个阿哥，启祥宫佟贵妃心里的着急不比她们少多少，眼看着后宫这几年一个又一个的女人相继怀孕生子，盼不到自己怀孕的佟贵妃也生出了抱养一个小阿哥的心思，然前头几个出生的小阿哥生母位份都不低，佟贵妃也不奢望能抱了他们来养，而现在程氏、齐氏怀孕的消息则让她也看到了机会，翊坤宫荣妃有一亲子一养子，钟粹宫宜妃更是有三个亲生儿子，想来也不会多稀罕再养一个生母身份低下的阿哥，而程氏、齐氏两人同时怀孕，怎么说也该有一个人会生个小阿哥出来——
心里这么想，佟贵妃还是等到太医确认程氏、齐氏肚子里都是男胎时，她才来了景仁宫，从正在备嫁的九公主聊起，话题很自然就转移到了子嗣上：“小九这还没嫁呢，我这一想起来心里就空荡荡的——”
“知道你是拿小九当亲闺女疼呢，不过孩子既然养大了，总要离开父母身边的，小九虽然嫁得远些，到底以后年节的时候还能进宫来看看你，喀尔喀那边还有恪靖公主在，以后姐妹俩也能时常见面，你就尽管放宽心好了。”想了想如芳又道：“你有这个时间担心，倒不如跟恪靖公主多聊聊，看看漠北那边最需要什么，风俗习惯如何，再多给纯悫讲讲，给她多准备些实用的物件——”贵人郭络罗氏所生五公主封号恪靖，三十六年嫁喀尔喀台吉敦多布多尔济。
想想九公主确实比六公主离京城近多了，佟贵妃也不好再当着如芳的面表现出难舍难分的样子：“平姐姐说得是，妹妹也特意跟宜妃和郭络罗贵人打听过，只是她们知道的到底有限，如果恪靖公主年底能进京，让她亲自跟小九说说那边的事儿应该会更好。”
“这有何难，你跟皇上提一下，皇上还能不允不成？哪家也没有不让出嫁的女儿过年回娘家拜年的道理。”说着如芳又是一声轻叹：“恪靖公主离得又不算很远。”
“也是，妹妹现在也只盼着以后小九也能时不时回来看看。”心不在焉喝了口茶，佟贵妃终究忍不住将话题扯到了小孩子身上：“可是妹妹来得不巧，怎地没有见到二十二阿哥和两个小公主？”
“胤祝和荣昌刚学会走路，好动得很，让他们出来了，咱们哪里还能这般清静？纯平这丫头也懂事，经常陪着弟弟妹妹玩。”孩子还太小，如芳也不太乐意让他们动不动就被人围观，在这宫里生存，多几分谨慎总不会错。
“好动说明小孩子精神劲儿足，”笑了笑，佟贵妃又黯然叹道：“身边有个孩子总是能热闹些，不像妹妹的启祥宫，也就只有小九过来的时候能陪妹妹说说笑，其他时间一直都冷冷清清的——如今连小九也要嫁了，这往后的日子，妹妹便是现在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寂寥。”
如芳一时不知如何搭话，便听佟贵妃又继续道：“妹妹今日过来也是有求于姐姐，想必姐姐也能猜到几分，翊坤宫和钟粹宫两个庶妃都怀了龙嗣，以程氏和齐氏的身份是不能亲自扶养两个小阿哥的，皇上必然要给两个小阿哥另寻养母，到时候还请姐姐在皇上面前替妹妹提一提，若妹妹能抚养一个小阿哥，必将待小阿视如己出。”佟贵妃的声音中明显带着几分恳切。
“你现在也才三十出头，好好调理身子，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虽然知道历史上小佟佳氏是不曾生育的，如芳也不好直说，只能这般随口安慰几句——
“妹妹进宫都十几年了，这么久都没有怀过一胎，妹妹也早已经不抱希望了，以前是一心抚养小九，现在小九要嫁了，正好程氏齐氏同时怀孕，自己又不够资格扶养皇嗣，妹妹这才又生出抱养一个孩子的心思，还请姐姐替妹妹在皇上面前求一求，若能圆了妹妹心愿，妹妹这一辈子感念姐姐大恩。”佟贵妃的语气也越发真挚悲切，听得如芳心里也不禁有几分凄然——
不过是在康熙面前说两句话，如芳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想了想终究望着佟贵妃道：“你也别说什么大恩不大恩的，你既开了这个口，我少不得要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只是事情能不能成，终究还要看皇上的意思，妹妹也应该对皇上的性子有几分了解，如果他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其他有不同意见的人便是再怎么劝说也是无用的。”帮忙劝说可以，但是咱们得先把话说清楚了，我只是跟康熙提议，答不答应还要看康熙的意思，我不会给你保证什么——如芳行事素来谨慎，与佟佳氏这个人也不算多么熟悉，这些话不提前说清楚，万一康熙不同意对方却怨到自己身上，那就太亏了。
闻言佟贵妃心里虽然略有失望，却仍是语带感激笑道：“只要姐姐愿意替妹妹在皇上面前进言，妹妹就会一直记着姐姐这份恩情。”佟佳氏心知肚明，她跟如芳并没有多少交情，这些年因为羡慕嫉妒自傲等等原因，她没有听姐姐临终遗言与景仁宫主动亲近，如今十多年过去了，对方越发圣宠优渥，自己也仍是不得不低下头来求到别人面前——对方能答应自己所求自己便知足了，自己可从没奢望过自己一求，对方便能像对待乌雅氏和章佳氏那般真心实意为自己打算——
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问自己，如果这些年自己肯放下身段能像乌雅氏那样主动与景仁宫交好，会不会自己现在已经有了孩子？乌雅氏可是曾被太医诊断不能再生育了，后来却在调理好身体后又生了二子二女，还有章佳氏在生完三个孩子后也时不时会病上一场，太医都说身体亏损太多，不料景仁宫的皇贵妃一插手，章佳氏的身体不但被慢慢调理好了，而且又平安生下一子——罢了，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用？错过的盟友，不是你悔悟过来就能弥补的，如今她也只得慢慢与景仁宫多些走动，让两边的关系不再那么疏离罢了。
还有，程氏齐氏这次能够怀孕，或许自己也该从启祥宫挑几个低位份的女子荐给皇上，她们当中哪怕有一个人有程氏齐氏的好运，自己抱养孩子的可能也会多上几分——
佟贵妃想要抱养一个小阿哥，而且求到了景仁宫，这些事康熙心里都是一清二楚，不期然他又想起端懿皇贵妃病逝前的几年，景仁宫和承乾宫突然密切起来的交往——这些年启祥宫看着与景仁宫没有多少往来，然佟贵氏遇事却先求到景仁宫，莫非这些年两边的疏离都是做给自己看的？康熙霎时顿生不喜！
如芳自然想不到因为康熙的多疑，佟贵妃似乎弄巧成拙了，月底她在康熙面前的提起佟贵妃所求时，康熙一句“等小阿哥出生了再说”便将如芳打发了。如芳知道康熙也需要时间考虑，只能就此闭嘴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