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皇子封爵(1 / 1)
康熙三十三年九月下旬,康熙奉皇太后南巡,众皇子公主中,四阿哥、五阿哥、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十四阿哥以及四公主、五公主、六公主、七公主、八公主、九公产随驾,妃嫔中平贵妃、佟妃和几位低位份的答应常在随行,一路经山东,安徽、江苏、浙江四省,在沿途近二十个县市停驻,几乎每到一地,康熙都要带着几个公主出去大肆采购一番,江南自大唐中晚期就是中原最为繁华富庶之地,除了风景如诗如画,各种工艺品奢侈品行业发展最是兴盛,做为人类智慧的结晶,这些琳琅满目的东西或精致,或奇巧,或美伦美奂,或浑然天成,反正就是各有特色,几个小姑娘一直呆在深宫中,这一出来自然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而每到一个大的城市,父女几人疯狂采购之后,这些战利品都会被当地官府装车派人先行送回紫禁城——反正整个大清都知道六公主明年即将远嫁罗刹国,皇上这次南巡就是要给女儿置办些江南特产给女儿添奁,圣上一番慈父心肠,那些官场人精只会可劲儿颂扬,谁也不会不长眼色批评皇帝虚耗国力。
十一月底圣驾回京,如芳还来不及让人整理康熙和几个女儿扫荡江南的战利品,就每天奔赴阿哥所和景仁宫之间,盯着内务府的人布置五阿哥的新房……
十二月初六,五阿哥胤禶大婚,娶妻太子妃的堂妹瓜尔佳婉清。
新婚当晚,待宾客散尽,所有喧嚣热闹归于沉寂,阿哥所的新房内只留下新婚夫妻两个人时,一身喜袍的新郎率先冲端坐床边的新娘道:“折腾这么久,福晋定然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弄。”
“五阿哥在外面敬酒时,贵妃——额娘让六公主给妾身送了些温热松软的点心,妾身倒是不怎么饿。”微一迟疑,瓜尔佳婉清也忍着羞涩回道:“五阿哥可是在外面没有吃好?桌上的东西都冷掉了,妾身让人去另外做些?”关心丈夫是妻子的本份,虽然很是不好意思,瓜尔佳婉清也硬着头皮问了。
“不用了,我也不怎么饿。”略歇片刻,五阿哥又低咳一声道:“你我既已成亲,以后就是夫妻一体,你在我面前不必拘束,也不用自称妾身,直接说我就好,我们虽在身在宫里,额娘那里却是不讲究这些,额娘总说这些规矩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以后你只要诚心敬她孝顺她,她也会视你如女儿,回头你问问四嫂就知道了。”
思索间瓜尔佳婉清也斟酌着回道:“之前我也听太子妃说过,说额娘是极好相处的,爷的话,我也记下了,会用心孝敬额娘的。”亏得静妃娘娘不在了,自己以后只用孝顺平贵妃一个婆婆就是,不然日子怕是不好过!
“嗯。”有些浮躁点了点头,五阿哥一脸为难,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此,细心的瓜尔佳婉清也放缓声音望着新婚丈夫道:“爷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爷不用觉得为难,直接说就是,我听着呢。”
又迟疑片刻,五阿哥直接坐到床边略有些紧张望着妻子:“福晋,我没有恶意,你如果不愿意,也不用勉强,真的,我也绝不会怪罪福晋——”
在少女温柔的注视下,五阿哥也从身上扯出一个荷包放到妻子手中,也不看对方的反应,一口气说了前因后果:“福晋知道的,我和四哥都要送六妹去罗刹国,我们已经商量好了,四哥送完亲就直接返回大清,我却要在那莫斯科多呆些时间,直到六妹适应了那边的生活,我觉得最快也得三五年,此去路途遥远,更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福晋若是不愿意离开大清,就扔了这个荷包,替我在宫里孝敬额娘,福晋若是愿意与我一起给六妹送嫁,就吃了这里的药丸,这药对福晋的身体也没有害处,只会让福晋一年之内不会有孩子。”
看到丈夫低着头一副等待自己判决的沮丧模样,瓜尔佳婉清心里不觉莞尔,外面的人再传五阿哥精明,到底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也会有紧张无措的时候。想到这里,瓜尔佳婉清也柔声笑道:“爷不必紧张,爷要去给六公主送嫁的事儿太子妃和大伯母都已经跟我说过了,我有心理准备,只要贵妃额娘和爷都愿意让我跟着爷一起过去,我心里只有欢喜感激。”说完将荷包中的药丸倒出来,直接吞了下去。丈夫就是自己后半辈子的依靠,不趁着新婚跟丈夫好好培养感情,那就是明显把丈夫推给别的女人,至于说去外面的辛苦,别人金尊玉贵的皇子公主都能受得了,自己还有什么好怕吧?
闻言五阿哥也很是惊喜抬头,看到小妻子温柔羞涩中带着坚定的目光,少年也在心底重重舒了口气,蓦然抓住妻子的手,张了张口,千言万语都只化为一句郑重的承诺:“福晋放心,额娘最是开明不过,我也必定会好好待你。”刚刚迎着妻子的目光,五阿哥突然发现新婚妻子身上隐隐有一种与额娘相似的温柔冷静,再听得对方自愿陪伴自己身边,他知道自己开始喜欢这个妻子了——
瓜尔佳婉清是如芳自己看好的儿媳妇,嫁进来第三天,如芳便把景仁宫另一个几乎半退隐的嬷嬷给了她,帮助她尽快熟悉阿哥所,尽快熟悉这宫中的人,适应新的生活。
不同于富察氏的甜美直爽,小瓜尔佳氏性子更沉静些,却不是木讷寡言,而是惯于先对周围人事有所了解才肯与开口说话,这也是所有理智的人都会有的性格特点。了解了新媳妇的性子,如芳一开始总是主动找话题,待新媳妇也与富察氏完全一视同仁,小瓜尔佳氏慢慢了解了自己婆婆的性子,放心之余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与如芳和富察氏在一起时也肯主动找话题,婆媳妯娌倒也慢慢亲近起来。
新妇九日回门之后,瓜尔佳婉清也慢慢适应了婚后的生活,早起陪丈夫用过早膳,送丈夫出了门,歇上小半个时辰,她就和怀孕六个多月的富察氏一起前往景仁宫,陪着如芳逗逗双胞胎,婆媳说说话,有时候太子妃也会过来,然后大家一起到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完了各自回去。下午她会经常去找四嫂富察氏说话,有时候会准备些点心什么的到景仁宫,堂姐太子妃偶尔也会邀请自己去毓庆宫说话,总之,婆婆慈爱明理,嫂子真诚直爽,还有堂姐时时照拂,瓜尔佳婉清真心觉得她婚后的生活很是不错。
康熙三十三年底,康熙为几位年长的皇子赐爵,大阿哥封直郡王,三阿哥封诚郡王,四阿哥、五阿哥贝勒,六阿哥、七阿哥、八阿哥封贝子。宫外的大阿哥、三阿哥轮番摆酒庆贺,宗室和朝臣多有锦上添花。其他几位得了爵位的阿哥因住在宫内,没有两个哥哥的置办的排场大,只是邀请众位兄弟姐妹去阿哥所吃一顿酒,其中已经大婚的四阿哥和五阿哥一起办了一回酒,其他三位封了贝子的阿哥一起清了一顿酒,就这,阿哥们的庆功酒才免强赶在小年前置办完。
除夕之夜,结束了乾清宫千篇一律的家宴,如芳一手拉着儿媳瓜尔佳婉清,一手紧紧抓住女儿的手腕,絮絮叨叨跟婉清说着自己记忆中紫禁城内人们过年的情景:“你现在知道为何我让你提前填饱肚子了吧?乾清宫皇家的除夕家宴,听着似乎很美味很享受,但是只有真正参加过,才能知道其中真正滋味。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额娘第一次有资格参加除夕家宴时,当初可是故意空着肚子过来的,额娘当时就想着,皇家过年办的宴会,一年才一次,宴会上的菜色肯定特别特别美味,如今能有机会去大吃一顿,一定要多吃些才是,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可是等到了乾清宫我就发现自己错了,桌子上摆的菜品点心是很多,但是没有人敢轻易动筷子,想想也是,前面高高在上坐着皇上,坐着皇后,坐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在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威压下,谁还有心情大块朵颐?怕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额娘当时好饿,可是再饿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菜慢慢准掉,偶尔看到别人动筷子,自己也连忙偷吃一口——以后每到除夕晚上,额娘就在心里提醒自己,今晚乾清宫的菜只能看不能吃,不想饿肚子就先吃饱了再去赴宴。”
瓜尔佳婉清抿唇微微一笑:“幸亏媳妇儿听了额娘的话,来乾清宫前先吃过了,不然媳妇这第一次赴宴怕是也得饿一晚了。”另一边六公主隐隐觉得手腕上被自家额娘握住的地方似被灼烧似的疼,想说些什么,喉咙却被什么哽住了似的张不开嘴,胸口也酸胀酸胀的,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其实额娘不喜欢这种宴会。”像是没有听到瓜尔佳婉清的话,如芳低叹一声又开始陷入回忆:“第二年年底,斌哥儿还不满百日大,额娘自然再没有心思计较当晚的菜色如何,第三年年底,贤哥儿也到了额娘身边,家里有两个香软粉嫩的小家伙等着,额娘更是巴不得时时守在他们身边,看着他们哥俩咿咿丫丫彼此交谈一起玩闹——晚宴哪里有他们重要?可是这宫里就是规矩多,以后几年这样的家宴额娘再也没有关心过当时的菜色如何——现在这看,这种晚晏还与十几年前一样,晚宴上的菜仍是只能看不能吃!”
“等斌哥儿贤哥儿他们兄弟满五周岁,开始去上书房进学了,也够年龄参加这样的除夕家宴,他们哥俩第一次来乾清宫很是兴奋,眼睛似乎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斌哥儿还好些,脸上表情少,再好奇也只是动动眼睛和脖子,贤哥儿就可爱多了,不是拉着额娘的衣服问东问西,就是戳着斌哥儿的背嘀嘀咕咕要跟哥哥说话——最后还是皇上来了,一个眼神扫来,才让他安静了一会儿。”
“一开始到乾清宫他们精神得不得了,等到宴会正式开始没多久,哥俩就一个赛一个蔫巴巴的,不是呵欠连天就是迷迷糊糊往别人身上靠,让他们先回去睡又不肯,额娘只得求了你皇阿玛,带着他们先回了景仁宫……”
“小六第一次参加除夕家宴那一年,额娘带着瑞哥儿去了盛京,等额娘再回来,当年那个总是喜欢跟额娘顶嘴的疯丫头似乎一下子就长大了,有了几分大清公主的风范,太后娘娘把她教养得很好,额娘却不是个好额娘——”说到即将永远离开自己的女儿,如芳一晚上佯装的镇定终于慢慢崩溃——
早已经感觉到今晚自家婆婆的反常,见此刻气氛越发沉重,瓜尔佳婉清连忙笑着接过如芳的话道:“才不是,媳妇虽说才嫁进来,却已经看出额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额娘,更是天下最好的婆婆,媳妇从来不说谎!”
跟在自家媳妇身边的五阿哥也连忙调整好情绪笑着附和道:“就是就是,额娘最好了,是天下最好的额娘!”
另一边的四阿哥虽然没有开口,却也努力调适自己的心情,这是小六在家里过最后一个除夕、新年,额娘明明心中不舍却还要强颜欢笑,自己就该打起精神想办法逗额娘开心……
“额娘,这大过年的,你就不要招女儿眼泪了!”将头靠在如芳的胳膊上,六公主深吸了口气慢慢压下心底哭泣的冲动,故作不耐烦娇嗔道:“额娘,说过多少遍了,女儿那几年在宫里很好,皇太太膝下养过三姐,后来又养着小六和小七,可是皇太太就是最疼小六,女儿在宁寿宫比在景仁宫还自在呢,至少皇太太不会总想着给我穿那些稀奇古怪的衣服!”
“婉清你说,额娘想把自己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有错吗?”如芳只跟瓜尔佳氏说话,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一直告诉自己,儿媳妇就在眼前呢,自己不能失态,要冷静沉着,要有长辈的体统,要有贵妃的风范……
听如芳故意问自己,瓜尔佳婉清也连忙笑道:“额娘没有错,是公主当初年纪小不懂得欣赏。”
六公主也扯着如芳的胳膊娇笑道:“额娘,现在想想,额娘设计的那些衣服真的挺漂亮的,至少肯定比罗刹国的衣服漂亮,额娘,回头你快让人将那些衣服找出来,我要带到莫斯科去,到时候让莫斯科所有小姑娘都穿额娘设计的衣服!”
“小白眼狼,人还没嫁过去,就先想着把额娘的东西送给你的子民了?”见女儿主动提到罗刹、莫斯科什么的,如芳当真恨不得扯着她的耳朵化身咆哮女王,然到底舍不得,终究只是没好气地瞪着她。
“那些衣服额娘既是做给我的,那不就是我的了?”
“你当时也没要啊!”就不给你个小白眼狼!
“我现在要啊,反正额娘就我一个女儿,不给我还能给谁?”
“我可以留给我亲孙女你侄女不行么?”你五哥还欠我四朵金花呢,我就不信我那些引领潮流的衣服真会没有人欣赏!
“就不行,那些衣服我还就要定了,天王老子也不能跟我抢!”摞下一句豪言壮语,见如芳不理她,六公主连忙另使出柔情攻势:“额娘,好额娘,给我嘛,反正四嫂肚子里的是个小侄子,你想要的孙女我侄女还不知什么出生呢,那些衣服再放十几年就真的不能上身了——”
俩母女正歪缠中,康熙身边的梁九功亲自带着十四阿哥过来:“奴才给贵妃娘娘请安,十四阿哥刚才在外面受了些惊吓,万岁爷让奴才带十四阿哥来见贵妃娘娘,说是娘娘若是乏了,就先带十四阿哥回景仁宫,万岁爷晚些时间再过去。”
听了梁九功的话,如芳才注视到他身边的瑞哥儿精神恹恹的,她还以为是玩累了。看到扑到自己怀中的儿子,如芳拍了拍他的头,也不急着安慰他,反而冲其他人道:“梁公公回了皇上,就说本宫这就带十四阿哥回景仁宫,胤禛胤禶,你们已经大婚,是大人了,今年也是你们成亲头一年,应该守守岁的,这就跟梁公公回乾清宫去,婉清就不用再进去了,直接回阿哥所早点歇下。”
待四人分两边各自离去,如芳一手拉着女儿一手扯着十四阿哥往景仁宫而去,片刻,如芳面沉如水望着右手边的儿子:“说吧,怎么回事儿?”
抬头看了如芳一眼,十四阿哥也闷闷低道:“儿子跟十三哥十五弟放烟花,有一支烟花的引信燃到一半就熄了——”
“所以你就过去进行第二次点火了,是不是?”见儿子迟疑不语,如芳深吸了口气勉强保持理智冷哼一声:“说,继续说完。”
“儿子——儿子刚点着那支烟花,还没有退开,烟花就开了,儿子当时及时向后翻身跌倒在地,才避开了冲上来的火星子。”少年的语气忐忑中隐隐带着惊惶,十四阿哥其实也是吓着了,若不是他自小修习了小狐狸教的武功,回宫这几年也一直在跟外家功夫深厚的侍卫苦练武功,定然不能躲开这次的意外——
“额娘早告诉你了,第一次没有点燃的烟花爆竹绝不能再碰,你倒是好,不但带着弟弟玩,还自己亲自去点火——看来额娘每一次都叮嘱的话,你早就忘到九宵云外去了。”轻叹一声,如芳便不再开口。
几个孩子却最怕如芳这咱冷爆力,尤其是从小便由如芳一手养大的十四阿哥,见此,少年也很是忐忑懊恼低道:“额娘,儿子知道错了,你骂瑞哥儿吧。”
“光骂你顶什么用?”如芳不开口,六公主便冲着弟弟冷哼一声:“你自己说说,要额娘怎么罚你?”
“罚我五天不许骑马——”额娘很生气,这个处罚似乎轻了些,想到这里,少年又皱着一张小脸道:“要不十天——”
眼见自家额娘对自己的话还是无动于衷,十四阿哥咬咬牙又道:“再做十天家务劳动。”要洗碗扫地擦桌子——这个处罚很重了,而且还会被人笑!
“儿子再写三千字的检查。”少年继续绞苦着脸尽脑汁想着自我惩罚之法:“不,是五千字的检查——额娘,儿子真的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儿子吧,最多儿子以后不放烟花爆竹了——”反正自己这些年都玩够了——
“小六,记着你十四弟这些话,处罚从——后天开始,不是十天,是一个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如芳最后做总结性发言:“额娘可是很近人情的,正月初一十五放他两天假休息。”
在心里哀嚎一声,十四阿哥又可怜兮道:“二十六号是十六十七弟生日——”十五弟十三妹也是正月里的生日——
少年心里想得很好,可是如芳轻飘飘的回话彻底让他萎靡:“又不是你的生日——”显然,自家额娘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十四阿哥只能耷拉着脑袋默默无语跟着自家额娘和姐姐回了景仁宫,谁能告诉他,皇阿玛明明让梁谙达送他来额娘这里是要额娘安慰他的,怎么结果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