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起疑（1 / 1）
额娘，你又偏心，只带十四弟出去玩，我很伤心很生气了，四哥也很伤心很生气——
收到信鸽带来的不同于白雪字迹的短信，如芳心里先是一惊，继尔释然，贤哥儿能在信中诉委屈，说明只有他们兄弟俩发现了自己离宫的事，不然他们就该安慰自己兼想办法了——只是想到现在都是二月底了，自己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回到盛京，而三月十八是万寿节，他们一定要回去贺寿的，自己肯定见不到了。
疯赶了一路，如芳终于压下心里的冲动急切给两个儿子回信：宝贝，是额娘对不起你们，下次见面，额娘任凭处置。现在额娘刚刚动身，一个月都回不到盛京，你们别等额娘，万寿节更重要。听话，快回京，别把你皇阿玛引到盛京——另，额娘很好，瑞哥儿很好，你们也要好好的，中秋节时额娘跟你们皇阿玛请旨，接你们和小六过来——额娘永远爱你们！
确定自己要说的话都说了，放飞了信鸽，如芳也心情惆怅继续赶路。将三个孩子丢在紫禁城里一走就是两年，也许还要更久——这两年她都不敢想他们在深宫的日子，只告诉自己有太子在，有承乾宫的赫舍里氏在，有皇上和皇太后在，他们就算吃些苦头也不会有大的危险……自己可以掩耳盗铃假装他们过得很好，然她连自己都骗不过，又如何能骗得过别人？她知道，她欠那三个孩子的，也许这一辈子都无法补偿——
四天后如芳又收到两个儿子的信：说是想要经常能跟如芳通信，如芳便让他们回京的时候将这只信鸽带走，然后想着现在是春暖花开，莺歌燕舞的时候，如芳又让小狐狸训练了一对黄莺，一对喜鹊，一对白鹂、一对鹦鹉、一对大雁，一对苍鹰——让自家两个儿子带回宫去玩。
盛京行宫里，每一天都能收到两只鸟儿的兄弟俩完全是两种心情，四阿哥是既疑惑又有些无语，额娘是怎么驯服这些小东西的？用这些东西来逗自己，还当自己是小孩子不成？
不同于四阿哥的疑惑怨念，五阿哥并不费心去想自家四哥琢磨的问题，反而兴致勃勃地逗弄起这些似有灵性的鸟儿，一边想着哪两只孝敬给太后，哪两只送给小六，哪两只送到毓庆宫和承乾宫，一边想着自己和四哥带着这些鸟儿回宫的场面，应该很有趣吧——
似乎是听到自家儿子的心声，这天如芳一盘算，紫禁城里的小孩子很多，自己的六对鸟儿根本就不够送，于是之后几天又有六对鸟儿陆续飞入盛京行宫——
“青荷姑姑，你说这些鸟儿怎么就知道自己飞进行宫？还知道找对主人？”又连续数日收到自投罗网的鸟儿，迟钝的五阿哥也好奇了。
“这些鸟儿都是主子训练出来的，五阿哥若真的好奇，下次写信时可以问问主子。”淡淡一笑，对于眼前群鸟共聚的景象，青荷明显非常淡定。
看着手中自家额娘教导两个宫女时留下的汉字拼音手稿，五阿哥也蓦然笑了，以后自家额娘无论带给自己什么惊奇，自己只要看着就好，惊奇什么的——对自家额娘来说才是正常！
唔，给皇阿玛的“密信”也要赶快写好，在自己和四哥回京之前先让人送过去，正好他们一回宫就能看到大臣们苦着脸的样子了，皇阿玛肯定还要拿来考校自家兄弟，太子二哥你出糗就就糗吧，反正还有大哥三哥陪你一起糗呢——嗯，不错，惠妃娘娘和荣妃娘娘在后宫势如水火，大哥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嘲笑三哥的，谁让三哥你是皇阿玛和先生心里公认的好学生？所以太子二哥，这次没你的事儿，这下弟弟放心了！
二月二十日是五阿哥的生日，兄弟俩以这个借口来到盛京，在这里呆了不到半个月，终究没有等到如芳回来，三月初六哥俩带着在盛京采买的十几车土仪及如芳献上的万寿贺礼并一群鸟儿启程回京，鸟儿连笼子都没有，竟然自己直接跟着两个阿哥的车队南下，这一路上形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如芳正好在万寿节当日以白雪的身份回到盛京行宫——
“万寿节之前贵妃娘娘还是一直紧闭宫门，直到万寿节当晚，贵妃娘娘才在行宫设宴，娘娘带着十四阿哥独坐一桌，旁边另放了四套杯盏，娘娘还带着十四阿哥面南三跪九叩，遥祝万岁寿辰。次日娘娘又带着十四阿哥去崇德寺上香。临离开时有个老和尚带着两个男童拦在娘娘轿前，说那两个孩子是孤儿，尘缘未尽又不能出家，求娘娘赏他们一口饭吃。贵妃娘娘心善，便留下了那两个孩子，说是正好给十四阿哥做伴，那两个孩子一个六七岁名叫苏河，一个跟十四阿哥差不多大，娘娘给他取名小石头，贵妃娘娘让他们认了青荷姑姑为义母——”说到这里，年轻的侍卫突然跪倒在君王面前：“奴才无能，竟没能查出那个老和尚和两个孩子的来历——请皇上恕罪。”
“你们是无能，贵妃带着小阿哥出行，轿辇前竟然能随便出现几个你们查不清底细的人，朕要你们何用？”冷哼一声，在侍卫的请罪声中，康熙也沉着脸怒道：“找不到那个老和尚，那两个孩子就没有什么异常？”
“回皇上，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有些体弱，性子安静，那个叫苏河的孩子说得一口流利的蒙语，会讲一些简单的汉语——”努力想了想，侍卫也小心翼翼回道。十四阿哥的蒙语似乎也说得挺溜——不过皇子阿哥都要学满蒙汉三种语言的，想到这里，侍卫终究没有将这句真正奇怪的地方说出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蒙古刚发生战祸，那个老和尚若是在草原上捡一个孩子，自己再教他几句汉话也说得过去。”想着如芳应该不会将自己和孩子置于危险之中，康熙也打发侍卫离开，还不忘命令他继续打听那老和尚的来历——
“梁九功，让人传四阿哥五阿哥过来。”方要提笔写信亲自问个清楚——康熙又想着还是让两个儿子先问问，于是又对身边的梁九功道。
四阿哥和五阿哥进来的时候，康熙正在品茶，兄弟俩利落地打了个千儿行了礼，五阿哥便嬉笑道：“皇阿玛得了什么好茶，让儿子和四阿哥也尝尝。”
“能有什么好茶？不就是索额图从准噶尔带回京的什么泉水——朕前几天不是派人给你们每个人都送了一桶？”看到眼前开朗随和的儿子，康熙欣慰之余也微微感叹，静妃是个蠢的，自己将这个儿子抱给平贵妃倒是做对了，养母养出来的孩子会是这种性情，满宫里再找不到第二个。
“呵呵，儿子想起来了，还没能谢过皇阿玛呢。”暗自撇了撇嘴，五阿哥可不敢说乾清宫的人刚将泉水送到，阿哥所屋檐下的两只鸟儿就跳进去洗澡了，自己还真是一口都没有尝到。原本自己还不在意，不过后来听说八弟的茶杯成了鸟儿的水盆，九弟十一弟喝粥时两只白鹂飞来抢食——莫非那泉水真有那么好？
旁边四阿哥显然是想到了这些事，嘴角微扬，兄弟俩随手捧起宫女刚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四阿哥正想着就是这种感激，真的很舒服，旁边五阿哥也脱口而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赐神泉？也没有什么嘛，不过就是有点额娘的感觉！”
心里突突一跳，意识到自己之前喝水时那种舒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四阿哥也连忙笑道：“可不就是家的感觉？除了景仁宫，也只有在皇阿玛这里才能找到这种感觉。”
五阿哥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动声色看了四阿哥一眼也打着哈哈笑道：“四哥这话极是，可不就是家的感觉？皇阿玛以后要常喊我们来喝茶才是。”
“你还有心思喝茶？你额娘把你们哥俩都忘到天边了，”没有发现两个儿子的异常，冲着五阿哥笑斥一句，康熙也半带感慨笑道：“你们额娘万寿节的时候给十四捡了两个玩伴回去，侍卫查不到那两个孩子的来历——你们上次去盛京可有听你额娘提到过什么？”
两个？有一个应该是伪装成十四弟的那个弃婴，还有一个难道是额娘在外头游玩的时候捡来的？兄弟俩心里暗自一阵嘀咕，还是四阿哥率先开口道：“回皇阿玛，儿子和五弟上次去盛京，似乎听额娘提起过，行宫里不比紫禁城有这么多孩子，而十四弟能下地走路了，身边也该有个玩伴。”
五阿哥也跟着笑道：“皇阿玛你是不知道十四弟有多粘着额娘，额娘常说小孩子要多动一动才能健康，儿子瞧着十四弟总是赖在额娘怀里也不是个事，正该给他找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孩子陪着动一动。”
“朕看你就是羡慕瑞哥儿。”笑罢，康熙也微带严肃道：“朕也知道瑞哥儿身边应该有个玩伴，只是也不能随便收留两个来历不明的孩子，你额娘这次行事实在不妥。”
“皇阿玛的担心不无道理，儿臣会写信提醒额娘的。”想了想，四阿哥到底忍不住为自家额娘辩解道：“不过儿子又觉得皇阿玛应该相信额娘，额娘是不会让自己和十四弟陷于危险之中的。”
知道自家额娘既然选择了那两个孩子，定然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五阿哥也笑着劝道：“儿臣也觉得额娘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和十四弟，而且，收留两个孤儿给十四弟做伴也有其优势，他们外头再无亲人，自小与十四弟一起长大，肯定会死心踏地跟着十四弟的——”
康熙方要再说些什么，突然想到萨满法师说那个儿子是将星入世，将来十有八九要驰骋沙场，身边若能有两个一起长大绝对忠心的下属——末了，康熙终究道：“罢了，只不过是两个孩子，你们都说可以留，那就留下他们，只是记得去信提醒你们额娘多观察一阵。”
“皇阿玛放心，儿臣记下了。”兄弟俩自是连忙应下，父子三人又聊了一会儿，兄弟俩才告辞离开。哥俩心里都藏着一个巨大的疑团，却都很聪明的没有说出口，只是默契十足地开始探查去年一整年蒙古草原上，特别是准噶尔部发生的事，然后，从天赐神泉到噶尔丹挥兵东进，从神泉谷发现金矿到罗刹人出兵强占，从噶尔丹寻求与罗刹人和谈到双方突然决裂彼此仇视直至兵戎相见，从噶尔丹的遇刺中毒到罗刹使团被不明势力围歼——
“神泉谷的争夺战中，投降的近八百罗刹人先是中毒，然后被屠杀焚烧至死——据准噶尔军中领兵的将领查干巴拉交待，他是误信庸医，以为那些俘虏都染上了会传染的时疫，才下令焚烧的。”而他的这一暴行第一次激怒了罗刹人——
“罗刹国戈洛文总督派去找噶尔丹和谈的比基列夫一行也是先中毒，然后被人杀死焚烧——”连议和的使者都不放过，罗刹人自然更恨噶尔丹了——
“都是先中毒——四哥说噶尔丹遇刺中毒真的是罗刹国所为？”压下心中的惊异，五阿哥也低低笑道：“听说那位渺渺真人给噶尔丹开的解毒方子极其复杂精妙，想必□□的配方也更复杂神秘——刺客若真是罗刹人派去的，他们不像是要刺杀噶尔丹，倒更像是要考校所有大夫的医术！”怎么就那么巧，就在噶尔丹寻医无门的时候，一个从来不曾听说过也没有人见过的渺渺真人就主动上门了？
“刺客当然不是罗刹人派去的，他们去刺杀也不是真的想要噶尔丹死，他死了，西北十有八九会乱。”抬了抬眼睛，四阿哥也淡淡道：“一个仇恨罗刹人的噶尔丹对大清更有用！”
低笑一声，五阿哥也满是欣慰惊叹道：“哥，如果我没有猜错，噶尔丹是彻底不足为虑了——渺渺真人的药应该不是白送的——”额娘似乎读了许多医书呢，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微一沉吟，四阿哥眼底也闪过一道幽光：如果这些事件中所有的□□都来自同一个人或同一伙人，他或者他们应该就是为了大清而出手，噶尔丹先是中毒，然后解毒——这个解药怕是真的会有问题！会与额娘有关吗？可是连着两次毒杀焚烧近千罗刹人——想到这里，还不曾上过战场的四阿哥心里微微有些发寒，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希不希望这件事与自家额娘有关——